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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就種黃瓜,做兄弟的

2024-08-11 13:41:49 作者: 小白紅了

  「為什麼收桑桑為徒?」

  「這是一個好問題。」

  「你知道你為什麼會撿到桑桑嗎?」

  

  葉千秋沒有直接回答寧缺的問題,而是反問了寧缺一個問題。

  寧缺沉吟片刻,道:「您想說明什麼?」

  葉千秋笑了笑,道:「其實我的意思很簡單。」

  「世上的事,哪有那麼多為什麼。」

  「很多事,不過是一時興起罷了。」

  寧缺道:「您是一時興起,那衛光明呢?」

  「他是光明大神官,我不相信他也會一時興起。」

  葉千秋笑了笑,道:「你是想問我,桑桑身上有什麼不凡之處吧。」

  寧缺點了點頭。

  葉千秋看了一眼窗外,桑桑幼小的身子窩在杏樹下,孤獨而又倔強。

  「衛光明說,桑桑很透明,比他還要透明。」

  「桑桑的確不凡,雖然我知道她為什麼不凡,但我現在不能告訴你。」

  「未來的某一天,你自然會知道她為什麼不凡。」

  寧缺聞言,便不再追問。

  葉千秋轉換了一個話題。

  「聽說這一趟荒原之行你表現的不錯,現在可以正式代表書院入世了。」

  這是兩天來寧缺第三次聽到入世這個詞。

  他略有不安的看向葉千秋,他有些不明白到底什麼叫入世,只是隱隱感覺好像是很麻煩的事情。

  「葉夫子,什麼叫入世呢?」

  寧缺如此問道。

  葉千秋道:「從字面意思上看,入世就是重新回到人世間。」

  寧缺不解問道:「修行之人歷經千辛萬苦才出世,為什麼又要入世?」

  葉千秋笑道:「因為入世也是一種修行。」

  「而且像我就更喜歡入世修行。」

  「當然,書院弟子入世修行,還有另一層原因。」

  寧缺詫異道:「什麼原因?」

  葉千秋道:「都說書院是唯一的人間和不可知之地相通的聖地,其實最重要的原因是因為書院只有出現在人間才能存活下去。」

  「修行者不事生產,可消耗的東西,卻是普通人難以想像的。」

  「書院的日常開銷,全部靠大唐的百姓輸送。」

  「所以,書院的弟子應該為這些普通人做些事情。」

  寧缺道:「這就是您在這裡開了這麼一間小書院,並且免費教孩子們讀書的原因?」

  葉千秋笑道:「這只是其中一個原因罷了。」

  「最重要的是,我覺得在這樣的市井間鬧中取靜,是一件十分愜意的事情。」

  「如果你將自己摘出這個世間,你會發現,這個世間的一切是那麼的渺小。」

  「但正因為渺小,很多時候,他們又能綻放出許多不可思議的力量。」

  「修行,不單單要修大,而且還要修小。」

  寧缺道:「我怎麼越聽越迷糊了。」

  葉千秋笑了笑,道:「行了,時候也不早了,回去吧。」

  寧缺點點頭,起身出門帶著桑桑走了。

  深夜裡,小院的春風已經悄然而至。

  ……

  ……

  寧缺回到了長安,自然會發生一些事情。

  但這些事情,和葉千秋沒有多大的關係。

  桑桑最近練字的時候,有些心不在焉。

  葉千秋知道是哪裡出了問題,但也懶得去開導這丫頭。

  有些事情,只有自己親身經歷過了,才會明白珍惜。

  更何況,沒有磨難,沒有風波的感情,是經不住歲月摩挲的。

  這天,桑桑和葉千秋請了一天假,傍晚的時候就離開了老筆齋。

  ……

  在長安城裡,小侍女桑桑只有兩個能說得來話的朋友,一個是大唐公主李漁,另一位便是紅袖招里的一個小婢女小草。

  大唐公主和青樓婢女的身份地位有若天壤之別,但桑桑和二人相處時的態度沒有任何區別,都是那般平淡尋常,大部分時間裡都是很沉默,扮演著聽眾。

  小草輕輕拍了兩下欄杆,望著身邊的桑桑好奇問道:「我聽說過書痴,好像是什麼天下三痴,我聽說過那就應該是很出名了,她長的很漂亮嗎?」

  桑桑點了點頭。

  小草憤憤然說道:「男人果然都不是好東西。」

  桑桑有些不解地看著她。

  小草加重語氣解釋道:「我是說你家那個少爺。」

  桑桑愈發不解。

  小草看著她著急的說道:「現在全長安城都知道,寧缺出了趟遠門就帶回來了一個漂亮女人,難道你就一點都不擔心?」

  桑桑看著她,認真問道:「我應該擔心什麼?」

  小草牽著她的手,擔憂說道:「按你往常的說話,你經常和你家少爺一起睡,那你斷然是不可能再嫁別人了,將來肯定是要給他當妾室的,結果他都沒和你說聲便帶了個女人回家,想來對你也沒什麼情義,將來那女人若嫁給你家少爺,成為你的當家主婦,你可怎麼辦啊?」

  桑桑低頭看著自己緊緊握著欄杆的雙手,沉默很長時間後輕聲說道:「少爺年紀大了總是要娶妻的,當初我和少爺第一次來你們樓子,回到鋪子後便一直在討論誰適合當少奶奶,所以就算他要娶書痴姑娘,我也不會覺得怎麼樣啊。」

  小草聞言,扶著額頭,一臉的無奈。

  ……

  大將軍府。

  大將軍許世正蹙著眉頭。

  看著來自一封來自土陽城的奏章。

  在奏章中,戰功昭著的鎮軍大將軍夏侯請求歸老還鄉,詞句之間滿是疲倦和心灰意冷。

  許世剛剛知道夏侯決意歸老之前,書院大先生和十三先生去了土陽城,與夏侯在冬園裡有過一番長談。

  這事兒已經傳到了軍部的某些將領耳中。

  這些將領很生氣。

  許世同樣生氣。

  他生氣的緣由還是那個緣由。

  王景略站在一旁,聆聽者許世的教誨。

  許世冷冷說道:「修行者就應該修行,而不應該干涉朝政。」

  「就像那兩個不可知之地一樣,深在山野或荒原,世外的歸世外,世內的歸世內,何必相通?何必入世?」

  「那件案子查的怎麼樣了?」

  「御史張貽琦腦中確實有根鐵釘,長安府衙對證物的保護還算不錯,只是當時沒有繼續往下查。」

  「宣威將軍副將陳子賢死於鐵鋪中時,當日老筆齋沒有開門。」

  「前軍部文書鑑定師顏肅卿死後兩日,正好是書院期考,根據學生的回憶,寧缺本來與南晉才子謝承運約好以考試成績相賭,然而卻在那時連續請了兩天假,這件事情在書院裡鬧的沸沸揚揚,無法作假。」

  「還有個疑點,那就是寧缺如果真是兇手,那麼在殺顏肅卿時,現場不應該完全沒有痕跡。」

  許世道:「所以?」

  王景略道:「我猜,他有幫手。」

  許世微微頷首,道:「查,務必把這個人給揪出來!」

  大唐軍方的勢力極其強大,一旦開始全面調查某件事情,瞬間便展現出來無比強悍的行動力和極高的效率。

  許世一直覺得長安城發生的一些命案有些蹊蹺,直到夏侯給他來了一封信,他便決心去一查到底。

  這些看似不起眼的線索,就像是一張網,若有若無指向了那個叫寧缺的書院二層樓學生。

  這幾樁命案和他脫不了干係。

  而寧缺還有幫手,那這個幫手又是誰?

  能將現場痕跡全部清理的一點都沒有。

  這個人,一定是修行者。

  那這個人是來自書院?

  還是來自那個神秘不可知的小院。

  據他所知,寧缺和他的小婢女,經常出入那個神秘不可知的小院。

  許世面無表情的說道:「任何事情都禁不起懷疑,因為一旦開始懷疑便可以有目標的求證,只要求證便能找到很多證據,不然誰會相信夫子的親傳弟子,竟然是個冷血的謀殺犯。」

  「我不想知道這些命案背後之間的聯繫,我也不想知道寧缺究竟是什麼人,和這些死者有什麼仇,我只想確認他有沒有觸犯唐律。」

  王景略思考片刻後,搖了搖頭,說道:「現有的證據不足以說明任何問題。」

  許世眉頭微蹙,似乎有些憂慮。

  王景略略有擔心的低聲問道:「大將軍,其實就算真查出來寧缺涉案的證據,難道還真能去書院後山逮他來審案?」

  「依我看這件事情就算了吧。」

  許世看著窗外,緩緩說道:「夫子曾經說過一句話:唐律第一。」

  「我大唐帝國便是以此信條強國富民,書院犯法與庶民同罪,就算不能抓住寧缺觸犯唐律的證據,也要讓夫子知道這件事情,讓寧缺做不得書院行走!」

  「更何況,如果這件事牽扯到那座小院。」

  「也必須要讓夫子知道。」

  「我想知道,夫子會不會選擇捍衛唐律!」

  王景略聽到這話,忍不住汗流浹背。

  大將軍,這是在玩火啊。

  ……

  夜半時分,雞都還沒有叫,桑桑悄悄爬起床,套上那件略顯寬大的侍女服,穿上已經有些顯舊的小棉鞋。

  然後,老筆齋的鋪門開了之後,又關上。

  因為前些天桑桑修理過鋪門,所以,鋪門沒有發出任何聲響,沒有驚動任何人。

  她背著行囊,一言不發的離開,瘦小的身影消失在夜色與晨光相匯的臨四十七巷。

  然後,她走到臨四十八巷的小院門口,抬起手,打算敲門,然後卻是又將手放了下來。

  隨後,她又離開了臨四十八巷。

  朝著長安城的某處行去。

  ……

  小院裡,葉千秋睜開眼,看到了桑桑瘦小的身形消失在了巷子裡。

  葉千秋淡淡一笑,隨即,又閉上了眼。

  很快,一天就過去了。

  傍晚時分。

  寧缺腰間別著柴刀,手裡提前箭匣,身後背著大黑傘,敲開了小院的門。

  卓爾一臉詫異的看著全副武裝的寧缺,道:「寧缺,你這是奔哪兒去啊?」

  寧缺稍微有些著急的問道:「看見桑桑了嗎?」

  卓爾疑惑道:「桑桑?」

  「她不在鋪子裡嗎?」

  寧缺又道:「葉夫子在不在。」

  卓爾道:「在……」

  寧缺騰騰騰的就往裡邊兒竄。

  ……

  正屋裡。

  寧缺一臉著急的跪坐在桌前,朝著葉千秋問道:「您知道桑桑去哪兒了嗎?」

  葉千秋笑道:「很擔心?」

  寧缺道:「很擔心。」

  葉千秋擺開棋盤,道:「那和我下一盤。」

  寧缺道:「這都什麼時候了,我哪裡還有什麼心思下棋。」

  「葉夫子,您不是能未卜先知嗎?」

  「您給我算算,桑桑到底去哪兒了。」

  葉千秋笑道:「你覺得她能去哪兒。」

  寧缺道:「她在長安城認識的人不多,能去的地方也就是那幾個地方。」

  「可要是她不想讓我找到的話,那肯定不會去那幾個地方。」

  「就好像她沒有來您這兒一樣。」

  「所以,她能去哪兒呢?」

  「她會去哪兒呢?」

  寧缺像是在問自己,也好像是在問葉千秋。

  葉千秋給寧缺倒了一杯茶,然後說道:「看在你這麼著急的份兒上,我給你指個地方。」

  寧缺急忙問道:「哪兒?」

  葉千秋用手指蘸水,在桌面上寫下了幾個字。

  寧缺看到以後,蹭的一下站起來就往出走。

  「謝謝葉夫子!」

  卓爾看著寧缺火急火燎的又走了。

  走到門前,朝著葉千秋問道:「師父,他這是咋了?」

  「桑桑不見了?」

  葉千秋笑道:「沒什麼大事,年輕人嘛,總是會鬧些小情緒。」

  「鬧完了,就好了。」

  卓爾撓了撓頭,又問道:「師父,開春了,您想好種些什麼了沒有?」

  葉千秋道:「想好了,種些黃瓜吧。」

  卓爾一臉詫異,道:「就種黃瓜?」

  葉千秋道:「那你還想種什麼?」

  卓爾道:「地方不大,種黃瓜倒是不錯。」

  「可是,咱也不缺黃瓜吃啊。」

  葉千秋笑道:「去買種子吧,就種黃瓜,吃黃瓜能減肥。」

  卓爾一頭霧水的說道:「可是師父,咱們都不胖啊。」

  「桑桑也挺瘦的。」

  「就是最近虎頭有些胖了,難道給他吃?」

  葉千秋笑道:「行了,哪有那麼多為什麼,趕緊的去買種子。」

  「等到天熱了,就能吃瓜了。」

  卓爾聞言,也只好照辦。

  ……

  卓爾去買黃瓜種子了。

  等他回來的時候,看到寧缺一個人站在小院門口發著呆。

  他的身上還背著黑傘,手裡還提著箭匣,腰間還別著柴刀。

  卓爾上前,拍了寧缺一下,道:「嘿,你小子發什麼癔症呢?」

  「這是咋了?」

  寧缺看了卓爾一眼,道:「小黑,有酒嗎?」

  ……

  半夜。

  寧缺和卓爾坐在小院的屋檐下喝著酒。

  卓爾給寧缺遞過一碟花生米,道:「吃點,別干喝。」

  「干喝容易傷胃。」

  寧缺打了個酒嗝兒,道:「小黑,你說我是不是錯了?」

  卓爾道:「你錯什麼了?」

  「對了,是不是桑桑離家出走了?」

  寧缺點了點頭。

  「她是長大了。」

  「可我終究是要娶老婆的呀!」

  「什麼叫不讓你嫁,我也不能娶?」

  「你說這個小黃毛丫頭到底想幹嘛!」

  「她問我到底有沒有過想著娶她?」

  「好吧,我承認有時候偶爾想過,等她長大了娶她當老婆。」

  「可她還是個小姑娘,這事兒想想便罷了,難道還真能說出口?」

  「真說出口了,萬一她羞了要拿柴刀砍我怎麼辦?」

  「而且就算我要娶她,也不影響我多喜歡一些人吧?」

  「我為什麼要喜歡別人?」

  「我喜歡吃肉,不代表我就不喜歡吃蝦。」

  「人本來就是雜食動物,我喜歡多吃兩口別的又能怎樣?」

  卓爾看著寧缺像個瘋子一樣自言自語的不停的說著話。

  有些摸不著頭腦。

  卓爾有些無奈。

  只是拿著酒壺和寧缺一起喝著酒。

  卓爾吃了兩顆花生米,嘀嘀咕咕的說道:「做兄弟的,也就只能是在你碰到煩心事的時候,陪你喝喝酒了。」

  ……

  朝陽初升時。

  一個年輕的胖子站在了小院門外,有些膽顫心驚的敲響了小院的門。

  葉千秋出現在門前,將小院的院門給打開。

  看到了這個年輕的胖子。

  胖子看到葉千秋之後,有些拘謹的說道:「請問,這裡是葉夫子的府上嗎?」

  葉千秋笑道:「陳皮皮?」

  胖子一臉詫異,道:「你……你是?」

  葉千秋笑道:「我便是你口中的葉夫子。」

  胖子有些驚愕,驚愕於夫子口中那位不可知強者的年輕。

  畢竟,連夫子也沒有眼前的這位葉夫子顯得年輕。

  胖子下意識的吞咽了一口口水。

  然後朝著葉千秋說道:「那個,那個……我今天是來請葉夫子到書院後山做客的。」

  「大師兄說,夫子快回來了。」

  「等夫子回來的時候,請葉夫子務必到書院一趟。」

  葉千秋笑了笑,道:「還有什麼事?」

  陳皮皮搖搖頭,隨即,又好像想起了些什麼。

  「哦?對了,寧缺那傢伙在您這兒嗎?」

  這時,只聽得院子裡傳來了寧缺的聲音。

  「誰啊,這大早上的,就來吵人的好夢。」

  陳皮皮把頭往邊上一扭,往前一看。

  只見寧缺睡眼迷離的從地上坐起來,一副沒睡醒的樣子。

  陳皮皮一臉愕然,道:「小師弟,你怎麼成了這副鬼樣子?」

  寧缺瞅了陳皮皮一眼,然後又倒頭睡去。

  「這……」

  陳皮皮看向葉千秋。

  葉千秋笑了笑,道:「你找他有事?」

  陳皮皮道:「倒是沒什麼事。」

  葉千秋道:「那行,你把他帶走吧。」

  陳皮皮有些驚訝。

  「啊?我帶走他?」

  「帶哪兒去啊?」

  葉千秋道:「隨便哪兒。」

  說完,葉千秋往門外走去。

  一邊走一邊說道。

  「我先去吃飯了,在我吃完飯回來之前,你把他給挪走,這小子喝了一夜的酒,你帶他去醒醒酒。」

  陳皮皮看著葉千秋遠去的背影,然後又看了看躺在那兒渾身酒氣的寧缺,急忙上前將寧缺扛起,扛出了小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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