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失子之痛

  這個冬季，是寒冷的，雪，一直飄，看著，讓人不寒而慄。人們都不願出門，不願被那寒冷的氣息包圍，就連小星星，也不願待在天上了，讓這深夜顯得更蒼茫寂寞了。

  這兩日洛府里洛嬴就像平白無故的消失了一般，整個府中都很難見到他的身影。平日裡還算熱鬧的府邸，現在也變得有些安靜，下人們哪裡不知道現在是多事之秋，做事也都小心翼翼，便是連大氣也不敢出一聲。

  黃昏的雪，深切切的，好象有千絲萬縷的情緒似的，又像海水一般洶湧，能夠淹沒一切，還有一絲揭開藏頭露尾般的裸露感。

  萬千枝昏睡了幾天，只感覺身體像是被巨大的東西碾壓過一般，疼到不能自己。她微微睜開了眼，只覺得一陣眩暈，不由得抬起胳膊想要扶扶額頭。

  此時的她面色蒼白，嘴唇就像乾涸的土地般，裂了一條一條的縫，毫無血色，就連平日最妖嬈的丹鳳眼都失去了往日的光彩，黯然失色。

  「姨娘，你醒了！」感受到床上的人的動靜，剛拿著帕子想要給她擦身子的流朱驚喜的喊到。

  聽到流朱的叫聲，萬千枝只覺得自己像是睡了一個世紀般，朦朦朧朧，好不真實。

  她想張口，但是卻發現嗓子乾的竟然發不出一點聲音，「水，——咳咳！」她用盡全力咳出這一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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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到姨娘想要喝水，流朱趕忙放下手中的帕子，跑到桌子旁倒了杯水給她端來。

  輕輕地扶起她，將水送入她的口中。萬千枝像是一塊海綿般，拼命地喝著，一杯水下肚，終於感覺好了些。

  「姨娘，你感覺怎麼樣？」流朱滿臉關心的看著這床上病弱的女人。

  萬千枝喝了水躺下緩了好一陣子，才感覺身子稍微舒服一些，手下意識的摸上了自己的肚子。

  忽的，眼睛瞪大，她的手胡亂的在肚子上拍著，「孩子，我和孩子呢？」

  她嘴裡也含糊不清的不停呢喃著，心裡一種巨大的恐慌向她席捲而來，

  看見她的模樣，流朱心裡頓時沉了下去，她不知道該如何像千姨娘開口，滿臉糾結著。

  「姨娘——」

  她面色淒楚，面上有些不忍。

  卻不知，她的這番表情落在萬千枝眼裡卻像一顆地雷轟到了她的身上。

  「流朱，你告訴我，發生什麼事了，我的孩子呢？」她搖著頭，緊抓著流朱的手，滿臉緊張疑惑地看著自己身邊的丫鬟，

  「姨娘，你，你先別激動。」流朱知道萬千枝若是知道自己腹中的孩子沒了定會承受不過去，所以實在不敢告訴她真相，她不知道自己現在該如何做。

  忽的，她想到了洛莞，洛莞小姐說等姨娘醒來便告訴她，她一定有辦法勸千姨娘。

  「姨娘，你稍等一下，」

  她努力的掙脫開萬千枝的身子，到房門口派了個丫鬟去找洛莞。

  轉身扭頭看著怔在床上滿臉呆滯的千姨娘，只見她口中不停的喊著「孩子，」讓她心中一陣害怕，

  聽到丫鬟的消息，洛莞便趕忙朝著千坊走來，一進房門就看見萬千枝像瘋了一般掐著流朱的脖子，嘴中念叨著「還我孩子，還我孩子。」

  看見洛莞，流朱只覺得像是看到救命恩人一般，「洛，洛小姐，救救我。」她被萬千枝掐的滿臉通紅，像是快沒氣了般，朝著洛莞投去求助的眼神。她哪裡會想到千姨娘會突然意識到自己的孩子沒了，把自己當做了殺害小公子的兇手。

  「雲兒！」洛莞朝著身邊的雲兒一聲命令，她就迅速地走過去分開了正在撕扯的二人。

  掙脫了千姨娘的禁錮，雲兒只覺得自己像重獲新生一般，拼命地喘著氣，剛剛的那一刻她只覺得自己快要死了，還好洛小姐及時趕到。

  「夠了！」

  洛莞朝著萬千枝一聲怒吼，想要喚回她的理智。

  可萬千枝似是沒聽到般，忽的坐在地上抱頭痛哭起來，她的孩子沒了，那日的腹痛是自己的孩子沒了，自己還傻傻的以為身體乏累。

  看著她這般模樣，洛莞心裡也十分的不是滋味，雖然她沒有懷過孩子，但她也知道這種失去至親的痛是多麼的刻骨銘心。

  她看了流朱和雲兒一眼，示意她們先出去。雲兒有些擔心小姐，有些遲疑，但洛莞給了她個放心的眼神，便也糾結的出去了。

  「你這樣，那孩子也不會開心的。」

  洛莞緩緩的走到萬千枝身邊，低頭看著她，面色有些無奈，嘴中不知說什麼安慰的話，心裡只怪這府門太深，深到扼殺了所有人的希望。

  「為什麼，為什麼，我醒來前他還好好地待在我的肚子裡，還馬上就要出生了，怎我就一覺睡了起來，他就不在了，為什麼——」

  萬千枝失聲痛哭著，她完全接受不了自己腹中孩兒已經消失的事實。

  「大夫說，是因為那錦毛貂裘。」

  洛莞覺得有必要告訴她真相，不管怎樣，她始終都是那個孩子的母親。

  「錦毛貂裘？」萬千枝慢慢地抬起頭來，面色一片枯槁，眼神有些迷離的看著洛莞。

  「錦毛貂裘對有孕的人來說是大寒之物，所以——」洛莞點了點頭，但又不忍繼續往下說。

  萬千枝自然聽懂了她這是什麼意思，一臉不相信的直搖頭，不可能，不可能，那錦帽貂裘是老爺送過來的，怎麼可能會是那錦帽貂裘的問題。

  知道她不會相信這事，洛莞定了定神又接著說，「洛嬴也不願相信是那錦帽貂裘的問題，所以你看他，現在已經不知道去哪裡逃避這個事實了！」

  儘管洛莞說的是真的，但是萬千枝還是一臉不相信，她紅著眼，「不可能，那是他的兒子！他怎麼會害我！」

  「他是不會害你，可是有人會害你！事到如今，你還不知道是誰嗎！」洛莞此時有些心急，她實在不願看到萬千枝這樣自欺欺人的模樣，因為那像足了上一世的自己。

  洛莞的一番話點醒了萬千枝，她坐在地上雙眼無神的發愣，是的，不可能是洛嬴，他那麼想要肚子裡的這個孩子，怎麼可能傷害他，那到底是誰！突然她想到了什麼，瞪大了眼，

  是她，那個賤人，

  「是溫氏對不對，是溫氏害了我的孩子！」她站起身兩眼通紅的看著洛莞，面上猙獰地問道。

  洛莞輕不可見地點了點頭。

  得到答覆，萬千枝心裡的怒火濤濤襲來，不要命了般就像門口衝去。

  「你若是想讓你的孩子在天上也不安寧，你儘管去找她！」

  看見她突如其來的動作，洛莞驚得冒出了一陣冷汗，趕忙出口阻止道。

  果然一聽這話，萬千枝瞬間定在了原地。

  而此時，流朱端著一碗藥進來，放到桌子上，打量了一下房裡的二人，悄悄退了出去。

  「把藥喝了吧。」

  洛莞站在桌旁，也沒有去扶那萬千枝一下，更是沒有說一句軟話，只是淡淡的看著她，甚至沒有安慰一句話。

  抿著嘴，萬千枝看著那桌上濃稠的中藥，兩眼無光，這是她的孩子，她第一個孩子，她多麼想要保住這個孩子……甚至日日求菩薩保佑，就想平平安安的生下來。可是……

  看她這樣，洛莞也不出聲提醒了，只是站在旁邊，安安靜靜的，她明白萬千枝的感受，一個鮮活的生命，一個也許會和自己眉眼相像的哈子，它也許還很小，但是它已經存在了。

  「她現在一定很開心吧？」

  許久，萬千枝才張口，氣息微弱的說了這麼一句話。

  開心嗎，一定非常開心吧，出去了這麼一個心腹大患，溫嵐怎麼能不開心，洛莞抿了抿唇，沒有說話。

  萬千枝突然間看向洛莞，眼睛裡面除了濃濃恨意，還是恨意。

  「都怪那個賤人，是那個賤人！」

  她說的自然是溫嵐，這府中除了她，還會有誰謀害自己的孩子，想到孩子，萬千枝心裡又是一陣苦楚，自己明明那么小心的保護他，擔驚受怕地懷了這麼久，眼看就要生下來了，自己的第一個孩子，就這麼沒了！

  洛莞自然明白她說的是誰，也沒有搭話，只是挑了挑眉，看著那桌子上的藥說：「我看你中氣十足也不用吃藥了，怕是不到三天你便能活蹦亂跳。我也不留在這兒給你添惱，便先回去了。」

  說完不再逗留，便要離開。

  「我喝藥，我知道是她害死了我的孩子，我定不會放過她！！」

  洛莞那話雖然好像是諷刺，但是萬千枝卻聽明白了，不喝藥的話只怕她連十天都撐不住了，她怎麼能讓那個賤人好過！

  洛莞嘴唇勾了勾，她知道勸著萬千枝是沒有用的，只有激起她心中的恨意，她才會振作起來，自己前世時，不就是這樣嗎。

  萬千枝頓步走到桌子前，拿起藥碗，沒有任何遲疑的下了肚。

  連平常十分拒絕的中藥現在在她的嘴裡也感覺不是那麼苦澀了，因為更苦的還在心裡。

  「你現在能與我說了吧，」她抬眸看著洛莞，面色蒼白的讓人一陣心疼。

  「你當真以為，只有那溫氏一人就能將你肚子裡孩子悄無聲息的謀害掉？」洛莞看著她，眼裡閃過一絲遲疑，但還是將事實告訴了她。

  「什麼意思？」

  萬千枝不明白她這話何意，這府中除了她還能有誰對自己有成見。

  「我時刻派人盯著那依蘭院，就是怕你肚子有什麼意外，結果還是出事了，大夫說因那錦帽貂裘，起初我不明白，後來我才得知宮裡的貴妃是溫氏的表姐，這下？你可知道我為何攔著你不讓你去找那溫氏了嗎？」

  洛莞口中淡淡的說道，只希望這萬千只能能夠理智一些。

  她面色遲愣了一會，隨後腦子一片清明，原來竟是這樣，原來自己的孩子是他們合夥起來害死的，宮裡的貴妃。難怪！難怪洛嬴有那貂裘，怕是那貴妃早就算計好了，當真是好生狠毒。

  萬千枝心裡只覺得一陣又一陣的不甘傳來，自己的孩子被她們害死，卻不能為他討回公道，她實在不甘心啊！那可是貴妃，一個手指頭就能將自己弄死，自己有什麼能力為自己的孩子報仇。

  不！她不甘心，說到底都是那溫氏害得，是她找人來害自己，都是她，沒想到她以前害了自己十幾年，如今卻又害得她的孩子無辜受害！

  「我要讓那溫氏為我的孩子血債血償！」

  她滿臉猙獰的握緊了雙拳，本就失色的面龐現在更加憔悴，讓人不禁一陣膽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