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9章:夜襲隋營
2024-08-06 04:21:54
作者: 碧海思雲
巴西郡的軍事失敗,對李唐帶來的打擊幾乎是毀滅性的,因為李仲文全軍覆沒造成的影響不單是巴西郡失守,還影響到了南部的張士貴、侯君集二部唐軍,本來三者是相互依存的三角關係,如今卻缺了一角,使張士貴直面薛萬均第六軍的威脅,要是侯君集出事,他根本無力支援。隋軍方面,也因為李仲文慘敗,楊侗再後路暢通,並且與東南方向的薛萬均連成一片,對蜀郡、新城、遂寧形成了一個鬆散的包圍圈,一旦殲滅了新城通泉縣、遂寧長江縣唐軍,那薛萬均所部南下可以進一步壓縮張士貴的我戰略縱深,若是西進,則可與謝映登那支奇兵、蜀郡玄武縣的程咬金部,夾攻成都城,令李唐帝都動彈不得。
但相比這個,軍事失敗所帶來的朝野動盪、人心惶惶,更是把李世民弄得焦頭爛額,然而事情還遠遠沒有結束。
就在李世民剛剛擠出兵力去支援雒縣、整個益州大地都陷入人人自危之時,北方傳來的消息更讓李世民有種雪上加霜的感覺。
江源縣是汶山郡極北之縣,縣城西靠甘松山、東傍岷江,以前不僅是南絲綢之路進入『党項』、『白蘭羌』、『吐谷渾』的必經之路,也是連接同昌郡南下的戰略要地,乃是中部益州的戰略樞紐毫,自北周以來,這裡就有駐軍,隋唐兩朝也不例外,如今在義城、平武等郡紛紛失守的情況下,江源縣要是又給隋軍占領,那李唐王朝是真的淪為毫不相干的南北兩部了。
自當年李世民自立、裴行兵鋒所指之後,這個因絲綢之路而繁華起來的中轉要地便凋零了下來,加上此地與囊括了『党項』、『白蘭羌』、『吐谷渾』和吐蕃部分疆土江源郡接壤,不時遭到西方過來的小股隋軍襲擾,使這裡的百姓或舉家東遷岷江對岸的交川縣、或是受到隋朝政策的蠱惑直接投往江源郡,總之,這座往日足矣堪比敦煌、伊吾的商業之縣城繁華落盡,只剩一片蒼涼。
這日下午,一片黑壓壓的烏雲順著官道從北方處席捲而來,使天地為之變色,轟隆隆的馬蹄聲仿佛是連綿不斷、扣人心弦的悶雷,大地都顫抖了起來,數萬大隋騎兵製造出了仿佛足以摧毀一切的氣勢。
站在江源縣城高達三丈的城牆上,看那密集的如同蟻潮般湧向城下的軍隊,守將汶山戰都督韓威面色蒼白,雖是邊防重鎮,但江源縣乃至汶山郡,兵馬滿打滿算的加起來也不過兩萬人左右,其中七成兵馬還被緊急派去了南方的汶山縣和北川縣,以防楊侗所部隋軍北上。江源縣如今的守軍、郡兵加起來都不到七千人,面對突然殺來隋朝大軍,韓威只覺得頭皮發麻。
更令他揪心的是,隋軍占領了平武、金山、蜀郡北部以後,汶山郡唯一的出路是向北,這使城內也出現了不穩現象,上到太守、縣令,下到小吏和普通百姓都是人心惶惶,這不安的跡象也影響到了守城士兵,唯一讓他慶幸的是自隋朝在西部設立江源郡之後,這個溝通東西南北的戰略樞紐,得到了加固,也使高大厚重的城牆成了他唯一的憑恃。
此時此刻,縷縷狼煙已經沖天而起,然而韓威按著腰間佩劍的指節因為用力而變得蒼白,心中一片冰冷:只憑城中這不到七千守軍,他著實是沒有把握堅守到援兵到來,更令他感到絕望的是,唐朝能派出的軍隊都差不多用光了,即便還有援軍,又能從哪裡來?
「將軍你快看,隋軍是在幹什麼?」韓威身邊的副將忽然指著城外隋軍,驚訝的喊道。
「嗯?」韓威順著副將所指看去,只見這些隋軍既沒有立即攻城,也沒有搬出攻城器械,而是在三箭之外搭建營牆。
那些士兵一下子仿佛全都變成了辛勤勞作的民夫,一些人就地挖掘溝壑,一些人利用岷江狹窄的河床把很多木料拖了下來,默默地搭建木質營牆,同時每隔一箭之地搭建一重很奇異的哨塔,這些人仿佛專門訓練過一般,不到一個時辰的時間,一座座箭塔便聳立在了城外。
據士兵來報,東城隋軍似乎也沒有攻城的意思,也在搭建營牆和箭塔,使江源城東部、北部處於包圍之中,而北方更遠之處,也有士兵抓緊時間築寨,與正面的營牆拉開了十幾丈遠的距離。
韓威的面色一下子變得相當陰沉難看,從這毫不掩飾的的舉動來看,隋軍明顯是打著先把江源城圍困,然後再狙殺援兵的主意。修建的營牆、箭塔,無非就是用來防禦城中之軍,確保南部的安全,以便集中優勢兵力殲滅援軍。
「快快快,立即給我息了狼煙!」省悟過來的韓威立即大聲下令。
「為何?」副將有些不解的問道。
「江源縣乃是邊防重鎮,一旦遇襲的狼煙傳到同昌都督、義安郡王李孝常將軍那裡,他不會坐視不管,但是城外隋軍的作為,明顯是針對李都督的援軍,而我們不過是一個誘餌而已,所以絕不能如隋軍之願。」韓威雖不是什麼名將,可也不是蠢貨,解釋清楚之後,又忙不迭的下令:「快把狼煙滅了。」
「末將遵命。」副將應命,匆匆忙忙離去。
……
「大將軍,唐軍把狼煙給熄滅了!」城下軍營,英氣勃勃的劉仁軌來到裴行儼身邊,躬身說道。
在楊侗遠征二吐聯軍之時,劉仁軌被任命為河源郡崑崙縣(多瑪一帶)縣丞、來濟被任命為縣令,前者負責監督俘虜在多瑪谷南北修建崑崙關和輪台城、崑崙城,後者協助杜楚客處理一方政務。事畢,兩人又押解俘虜去到江源郡修城修路;而隨著江源各項事務走上正軌,且郡守李世謨憑藉大隋大勝之威,以及「助紂為虐」的十旗軍,把吐蕃、吐谷渾、諸羌各部吃得死死的,是以劉仁軌、來濟又被調回第一軍,擔任裴行儼的參謀,這也是楊侗對這兩名史上名將、名臣淬鍊。
「他們熄滅,那我們依照他們的示警方式,多點幾處好了,反正傻乎乎的唐軍,也分不清楚。」裴行儼漫不在乎的說道。
他們這段時間其實也不安分,由於劉弘基心知白水以西的同昌郡是一馬平川的大草原,懾於犀利的隋朝騎兵之故,使聽從段志玄、于志寧建議,將白水以西的半個同昌拱手送給了裴行儼,將西部兵力收攏到了白水以東,利用白水這條天塹與隋軍對峙,騎兵為主的裴行儼邁不過白水,而唐軍,更是不敢過河來攻。
就在裴行儼企圖殺入宕昌郡,為臨洮第九軍從南方打開門戶之時,便接到新的作戰任務,楊侗命令他進占汶山郡,與平武、金山、普安、義城連成一片,既可以把唐朝斬為南北兩部,又保證了楊侗西路的安全,還能讓楊侗從江源郡源源不斷的得到糧草和戰馬,以及留在江源永治城的千架蜂窩床弩。
裴行儼接到命令之後,分一部兵馬讓周紹則、來濟、楊鋒坐鎮同昌郡,確保常芬、封德、鉗川、金崖四縣不失,他自己親率大軍占領了嘉誠縣,至此,同昌八縣被隋軍收復了五個,而同昌都督李孝常只剩三個縣而已,但是他的軍隊卻是不少,裴行儼打不過白水對岸,便是因為李孝常部署得當所致,當然了,若是裴行儼不惜一切代價過河,李孝常恐怕也守不了多久,只不過付出的代價恐怕不會小。
「讓大家的動作快一些,每座箭塔都要有一架破軍弩、一架排弩以及五架連弩。」裴行儼掃了江源城一眼,又大聲對身邊眾將士說道:「兄弟們,聖上和第五軍、玄甲軍、修羅衛將士正在蜀郡作戰,而苟延殘喘的偽唐是我們大隋內部唯一的敵人,只要將之殲滅,大隋便會正式一統。大家都給我記住,只要我們面前還有負隅頑抗的敵人,就別吝嗇箭矢,務必在成都城破之前,去到聖上身邊。這場影響深遠的戰役,怎麼可能少得了我們第一軍?想立功的,都給我加把勁。」
「吼吼吼……」一群將士興奮地揮動著手中武器,裴行儼這話說到大家的心坎上了。
這段時間以來,第五、第六、第七、第十軍紛紛取得突破性的進展,但作為楊侗嫡系中的嫡系的第一軍,除了接手劉弘基放棄地盤、派小股部了襲擾白水對岸之外,就是日復一日的訓練再訓練,如今裴行儼讓他們放手去打,這群驍勇之士有些迫不及待了,恨不和脅生雙翼,早一點去南方與他們偉大的三軍統帥匯合。
「狼煙都給我點起來,讓李孝常手中那些烏合之眾快點跑來送死!」別說這些士兵了,裴行儼這位大將也憋壞了,雖已是左驍衛大將軍、蔡國公,但作為最早跟隨在楊侗身邊的「老」將,眼瞅著蘇定方、薛氏五虎、李靖、沈光、杜伏威這些「新秀」不斷崛起,那種被超越的危機感讓倔強的使裴行儼壓力巨大,即便爵位、實職都已經當到頭了,但他可不想讓人說是啃老本,急須一場場大勝來鞏固「老將」的威望,使大隋百姓知道,他裴行儼依舊是睥睨天下的「萬人敵」,不比軍中第一帥秦瓊差。
隨著隋軍分頭行事,城外升起了一股又一股濃濃的狼煙,給人的感覺就是江源城危在旦夕。
城上的韓威氣的面色發白,指著悠哉悠哉在兩箭之地外鼓動隋軍士氣的裴行儼破口大罵:「裴行儼小兒,你有本事就來攻城啊!行事卑鄙無恥、武德淪喪的小伎倆,算什麼狗屁『萬人敵』?」
裴行儼聽了這話,不由得嗤之以鼻,戰爭是什麼?就是利用陰謀陽謀打贏對手,打不贏一方,哪怕有一萬個理由也沒用;在當今也是如此,要打贏就必須奉行卑鄙無恥至上、不講道理的規矩,不然,一切都是白搭。江源城現在就是他圈起來的綿羊,等消滅了李孝常的軍隊,什麼時候收拾都不晚。
雖是如此想,但嘴上不饒人的回應道:「你占著城池之利,還好意思、還有臉說我不講武德?你這顛倒黑白的本事倒是一流,偽唐儘是你這種誇誇其談之輩,也難怪淪落到龜縮一角著苟且偷生的窘境,要是你不服氣,大可出來和我單挑……」
隨著此言一出,城上城下為之一靜,忙碌著的隋軍將士停下了手中活計,而唐軍士兵則紛紛望向了韓威。
在冷兵器時代,從就不缺勇寇三軍的悍將,這類悍將在戰爭中,往往可以憑藉令人無法想像的個人武力,把一支敗軍激勵得起死回生、勇氣暴增,從而取得絕地反擊、反敗為勝的驚人大逆轉,這也是一名悍將的魅力和價值所在。而普通士兵對這種悍將的崇拜,要遠遠超過玩弄智謀的軍事家。
也因此,單挑和斗將深受殺戮為生的軍人喜愛和歡迎,可要是己方的悍將戰死沙場,那對士氣的打擊是致命的。所以說,斗將其實是一把雙刃劍,傷人亦能傷己,若非有八成把握,一般楊侗不推崇,也不允許。
此時此刻,作為當事人的韓威卻是進退兩難,那一雙雙飽含期待的目光,讓他臉上火辣辣的生疼。
楊侗當初決定立護國神廟,並讓天下人選出三十六天罡的消息一經《半月談》刊登,引起天下熱議。有好事之徒按照武藝、單挑戰績,從天下猛將、悍將、名將中排出天下十大虎將,秦瓊排名第一、楊侗第二、羅士信尉遲恭並列第三、裴行儼第四、薛萬徹第五、杜伏威第六、牛進達第七、謝映登第八、蘇定方第九、萬綠叢中一點的陰明月第十。
這雖是隋朝人排的序,但這是多番爭執定出的共識,所以早已傳遍了天下,當然,這僅僅以武力而言,若論謀略武功、無雙智謀,取得一串串輝煌大勝的楊侗當屬第一。
當然了,入榜之將雖然深以為榮,但每個人的心中都不敢當真,否則倒霉的絕對是自己。因為他們全都知道武藝不能這麼來算,比如說排在最後的陰明月,武力被無數倍的放大,入先十大猛將很有牽強附會的嫌疑,要是堂堂正正的打,每個人都可以輕易把她擊敗,可是陰明月深得紅拂女真傳,尤其精擅刺客之技,要是她橫下心來,對著秦瓊、羅士信、尉遲恭搞刺殺,估計人人夠嗆、防不勝防;而排在第八的謝映登的箭術百步百步,弓箭到了他的手裡,能夠玩出各種驚人的花樣,要是朝著別人放冷箭,同樣沒幾個人躲得過;至於杜伏威,簡直就是水中蛟龍,要是他到了小船上、水底下,誰敢說自己打得過他?
但不管怎樣,韓威雖然自詡武藝不凡,可面對號稱天下第六、大殺吐蕃悍將的裴行儼,他還是有自知之明的,所以面對裴行儼的單挑之約,毫不猶豫的認慫,並端著架子回應:「也只有匹夫才會單挑,本將身負要職,豈能與你逞?」
這話,便是唐軍士兵也不信,你韓威再能,也不過是一看門的,贏人家裴行儼高貴嗎?怕了就是怕了,何必把自己說得這麼高貴?
不過韓威畢竟是自己的主將,他們不敢說什麼,只能在心中嘀咕。但城下的隋軍可不管這些,不客氣的大聲嘲笑,不客氣的以各種口音,將污言穢語朝城上猛烈攻擊。
唐軍士兵大沒面子,士氣一跌再跌。
裴行儼也不指望對方出來單挑,但是見這效果不錯,也不禁止己方士兵罵戰,他對身邊將校吩咐道:「派斥侯查探四周,嚴密監視李孝常動向,還要派人嚴密觀測岷江水位,每天每個時辰都要匯報一次。」
李世民就吃這方面的虧,在襄陽穀城落下了全軍覆沒的下場,此一敗,導致唐朝陷入無兵可用的窘境。所以他必須時刻了解岷江水位、水情,以免重蹈李世民覆轍。
城上的韓威見隋軍罵寫,又繼續修建工事,既憤怒、又無奈。
「將軍。」副將魏德低聲請命:「隋軍初來乍到,對江源縣地形了解不多,不如由末將今晚帶人襲營?」
「夜襲隋營?」
「正是。」
韓威沉吟一會兒,有些猶豫的說道:「裴行儼早年效力於張須陀麾下,與各路反王草寇打過近十年的仗,深詣偷襲的套路,這樣一名功勳赫赫的宿將,豈能沒有一點防備?」
「將軍你看!」魏德指著正是慢慢形成的隋軍大營,沉聲說道:「隋軍兵力雖然遠超我軍,但估計也不過是三萬餘眾罷了,如果凝成一體,我們自然無從下手。可是裴行儼他把兵馬分散在城池四周,我們只要集結精銳之兵,猛攻營牆某一段,以對方廣泛鋪開的營寨來說,兵力根本無法迅速收攏!末將夜襲的目的也不是以殲敵為重,而是打破隋軍不可戰勝的神話,振奮我軍士氣、堅定我軍必勝之心,只要功成,或是隋軍反應迅速,末將便退回來,如是一來,接下來的守城戰就輕鬆多了。」
韓威聽了這話,一時間大為心動,從隋軍的表現來說,自裴行儼之下,個個全都狂妄自大,其重心也是以江源城餌,誘使李孝常從同昌郡馳援,從而實現其圍點打援的戰略目的,既然隋軍上下瞧不起城中士兵,自也不會料到城中唐軍夜襲大營。
「那就這麼定吧!」韓威深以為然的點了點頭,對魏德說道:「我給你兩千,不,我給你三千精銳士兵,由你今夜丑時出城襲擊隋軍大營!你現在且下去準備,且令將士吃飽喝足、養精蓄銳,今夜定要讓裴行儼付出慘重的代價。」
「末將遵命。」魏德拱手告退,前去召集士兵,準備夜襲事宜。
。。。。。。。
隨著時間一點點流逝,隋軍的防禦工事也在以由此可見的速度完善起來,便是作為敵將的韓威驚嘆隋軍的工事完美,經過隋軍和輔助兵種的努力,營牆到最後竟然連成一體了,甚至為了防禦箭雨的拋射,還在頂部搭起了木板,只是令人不解的是,隋軍每隔數十步,便會掛上一面大鏡子,然後在鏡子上捆上一把大剪子,跟百姓人家的辟邪極為類似,這令韓威感到十分奇怪,軍隊是殺戮為生人群,難道裴行儼這樣大名鼎鼎的名將怕鬼、避諱邪物不成?真要這樣,就好辦了。
韓威知道蜀人變臉術、幻術神秘莫測,表演起來讓人嘆為觀止,若是不知道的人,還以為遇到神仙了呢。於是他便派人去軍中、百姓群中尋找這方面的人才,以作奇兵之用。
夜幕終於降臨大地,忙碌完畢的隋軍開始生火造飯,但是由於被高高的營牆擋住了視線,唐軍士兵從城上看去,除了裊裊炊煙之外,根本看不到內部情況。
時間到了深夜丑時,江源城北門悄然洞開,魏德率領三千唐軍精銳如幽靈一般向隋軍營牆摸去,站在城上的韓威雖然看不到任何東西,雙眼卻死盯著陰沉沉的夜幕,每一場戰爭的成敗都關係到大唐王朝的生存亡,由不得他不緊張謹慎。
「噹啷」一聲清脆的聲音,在靜夜裡異常響亮,哪怕隔著老遠,韓威也能清晰聽到。
「不好。」就在韓威面色大變,大叫不好的時候,對面黑漆漆的隋軍大營營牆之上忽然亮起了幾十支火把,火把旁邊的數十面大銅鏡同時反射出來的黃光,營前數十步範圍亮如黃昏,那三千名準備夜襲隋營的唐軍在一道道鏡光的照射下,如被暴行扒光了衣服的妙齡少女一般,萬分惶恐。
韓威驚得矯舌難下,到了此刻,他才明白大銅鏡的妙用,虧他還說裴行儼怕鬼,用來辟邪呢。
不過如果他承認唐軍是邪魔外道的的話,說是用來辟邪也沒錯。
「咻咻咻~」不等大驚失色的偷襲將士有所反應,一陣陣急促的嗡鳴炸響,韓威看不到箭矢,但成片的倒下唐軍士兵已經說明了一切。
帶頭的魏德被射成了刺蝟,後面的唐軍見勢不妙,紛紛轉身就跑,然而便在此時,隋軍大營傳來了『嗚嗚嗚嗚』的號角聲,完整的營牆忽然然出現一道大門,一支黑壓壓人馬從中衝出,對著抱頭鼠竄的唐軍士兵就是一通追殺。
撕破深夜寧靜的悽厲慘叫聲、哀嚎聲持續不到一刻時間,便已經慢慢遠去,直到臭不可聞。
要不是光亮範圍內擺滿了屍首和密密麻麻箭矢,以及空氣中傳來濃重的血腥味,誰也不會想到曾有一場慘烈而短暫屠殺在一刻之前上演。
眼前震撼人心的一幕,讓城頭上的韓威乃至一干將士心驚肉跳、頭皮發麻。一個個冷汗淋漓的看著折回的敵軍士兵有條不紊的收集屍體和箭簇,最後在屍山上澆上火油,直接就地焚燒,而這伙隋軍,自始至終都沒有說話。
然而正是這份漠視生死的冷酷和死寂,遠比驚天動地的喧譁讓人感到壓抑。當戰損一一清點,並送到城頭,城裡的唐軍士兵開始牙關打顫、雙腿發軟。原本他們所派出的三千精兵,連人家一波攻擊都撐不了;最後僥倖逃回來的士兵,竟然連一千個都湊不齊了。
剎那之間。
無力、恐懼、絕望等等悲觀負面情緒,也一陣陣的湧上了所有唐軍士兵的心頭:隋軍強悍至斯,他們怎麼可能打得贏?與之為敵,和魔鬼惡煞作戰又有何區別?
這仗,還怎麼打得下去?
這城,怎麼守得下去?
要是隋軍明天發動進攻,江源縣恐怕萬事皆休。
人皆此心,也令所剩無幾的士氣在腥風中蕩然無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