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三章 世界選擇了我
2024-08-15 09:25:00
作者: 文笀
秦三月打掉或者的手。她的手很涼,但是十分光滑。
「你怎麼來了?」對於或者,秦三月有種說不出的感覺。若即若離的,叫她十分難耐。
或者不依不饒,繼續捏了捏秦三月的臉,這看得白穗瞠目結舌。她然後哈哈笑著說:
「我這次,專門為你而來。」
「為我?」
秦三月不明白,「我怎麼了?」
或者回頭看了看遠處烽煙四起的朝天城,「你這不是明知故問嘛。那封信的下半,你看了沒。」
「還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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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九重樓那裡收回後,還沒有機會去看。
「那,看看。」或者背對著她,背後的劍細而長,沒什麼裝飾,看上去十分樸實。
秦三月把信的下半取出來,攤開一看——
「後來之人,我們會在終點與你相遇。」
信的下半隻有這一句話,但印證了秦三月對於自己身份的猜想。落定後,她有種原來如此的釋懷感。
「但這跟你有什麼關係?」秦三月問。
或者神秘一笑,「你以為你是怎麼出現的?」
秦三月微微咬著嘴唇,「所以呢?」
「所以,我又來了啊。」
「不明所以。」
「是你在裝糊塗。」
「你到底是誰?」秦三月盯著或者眼中的綠意,「是胡蘭嗎?」
「我叫或者。」或者表情沒有一絲一毫的變化,實在叫秦三月猜不透看不穿,「不過,我很好奇,你為什麼把我跟你的師妹聯繫到一起。」
「以前我不曾有過這樣的想法,但隨著對世界規則的了解,對我自己的了解,我有了這樣的猜想。」秦三月說。
或者笑了笑,「你猜中了一半。」
秦三月眼睛瞪大,「你真是胡蘭?」
「說了,只對了一半。我可不是那個黃毛丫頭。」或者眨眨眼,「樣子、性格不都是不一樣嗎?」
秦三月很不開心,哼了一聲,「算了,我不跟你猜謎,每意思。」
「別生氣嘛,我不是來逗你的,有正事呢。」
「那你找個地方說吧。」
「三味書屋,怎麼樣?」
秦三月訝然,「你知道三味書屋在哪?」
「當然,我可是或者啊!」
「切,那又怎麼樣。或者誰啊,沒聽過。」秦三月努努嘴。
在一旁暗中觀察的白穗,覺得秦姐姐似乎對這個叫或者的漂亮大姐姐很不滿。她悄悄望起頭,偷看一眼。
這一偷看,立馬就被或者給逮住了。或者一個閃身,來到白穗面前,嚇了後者一跳。
「你……你要做什麼?」
「打屁股咯。」
「不要!」白穗尖叫著跑開。
或者笑得抖個不停,「哎喲,真是好久沒碰到這麼可愛的小傢伙了。」
秦三月不滿地說:「要去三味書屋就去啊,在這兒逗留幹嘛呢。」
「別急,我們再等一個人。」
「等誰?」
「她來了。」或者看向天空某一處。
下一刻,曲紅綃一步跨來,落在三人面前。
「曲姐姐!」秦三月驚喜交加,如一陣風吹到曲紅綃面前,激動得臉都紅了。
「好久不見,三月。」曲紅綃這才發現,三月長得都比自己高了,長長的頭髮,婀娜的身段,儼然大人的模樣。
「終於見到你了。」
秦三月哪裡有白穗一口一個的「姐姐」的樣子,此刻,不也就是個小妹妹嘛。撒撒嬌,吐吐苦水。
白穗心中感慨,一天之內,真是見識了各種各樣的秦姐姐啊。
從湮滅九重樓的冷酷無情,到跟白盡山的不卑不亢,到跟或者的鬥嘴爭勢,再到跟曲紅綃的撒嬌討巧。
白穗不由得低語感嘆,「女人真是複雜的存在啊。」
這聽得或者好笑,悄悄用冰涼的手指戳了戳她的後脖頸,她立馬失聲尖叫起來。
「你幹嘛啊!」白穗又羞又惱。
或者給她一個大大的笑臉。
曲紅綃看過來,「這麼多人啊。」
與或者目光交織之間,曲紅綃讀到了耐人尋味的信息。
秦三月前前後後把今天的事說了個遍。
曲紅綃點頭,「難怪我感受到了你的氣息,原來是這麼回事啊。後來之人……果真如此。」
「啊?之前感受不到嗎?」
曲紅綃搖頭,「之前先生把你的氣息遮蔽了。」
「為什麼……又是他。」秦三月咬著牙說。
曲紅綃注意到,秦三月對先生的態度似乎轉變了很多。
「先生這麼做沒什麼問題,你這段時間的確不能被打擾。」
或者打了個哈哈,「你看我,我第一時間就來了,多關心你啊。」
秦三月嫌棄道:「才不要你的關心。」
或者無所謂地攤了攤手,「哎,還真是好心沒好報啊。」
曲紅綃跟三個人比起來,就顯得正經多了,「還是先說正事吧。」
「好嘞。」
或者一吆喝,招手見將眾人帶到三味書屋之中。
看著忽然出現的四個人,正做著女紅的白薇,不聲不響地把針線布料放到一邊,然後熱情地笑著說:「歡迎歡迎,今天可真是熱鬧啊,一下子來了四位大美女,我這小院子,可是蓬蓽生輝呢。」
白穗弱弱地縮在秦三月背後,她感覺這些人都太可怕了,肯定全都是了不起的大人物,自己就像一隻幼貓面對著一群猛虎。
害怕。
白薇跟四個人一比起來,就顯得成熟多了,起碼穿著打扮就是有夫之婦的樣子。將頭髮盤起,穿著的衣服也含蓄而溫婉。
「差個葉撫,三味書屋的人就齊了。」白薇笑道。
或者立馬擺擺手,「可別誤會啊,我不是三味書屋的人。」
曲紅綃看向她,「之前我問過先生你是不是胡蘭這件事。」
或者好奇道:「那他怎麼說的?」
「他說他不知道。」
或者滿意一笑,「我就說嘛,我花了老大勁兒才藏起來的,他要是一下子就知道了,那還得了。」
白薇扶著下巴,眼神迷濛而動人,「那你到底是不是胡蘭呢?」
「不是。」或者一口拒絕,她攤攤手,「我也不知道為什麼,你們都把我跟那小傢伙聯繫起來。看嘛看嘛,哪裡像了?」
說著,或者玩味打趣,「說起來,你之前還把我當情敵呢。」她看著白薇。
白薇立馬想起第一次見到或者的尷尬經歷。不過,甦醒東宮之魂的她,臉皮也厚了不少,半點不覺得尷尬,笑吟吟地說:「這麼好看的美人,還一口一個葉撫的,怎麼能讓人不多想呢。」
「這話我愛聽。」或者滿意地點了點頭。
「真是得意忘形。」秦三月小聲說。
「我的好姐姐,咱到底是哪裡得罪你了,這麼不待見咱。」或者委屈巴巴地說。
秦三月輕哼一聲,不搭理她。
曲紅綃還是冷靜且淡定的,悠悠說:「我們今天在一起,可不是鬥嘴吵鬧的。」
幾個人調整心態,安然坐在一桌。
白穗藉口擼貓,躲到一邊去了。叫她跟這麼一群人坐在一張桌子上,實在難為她了。雖然很想聽聽她們要說什麼,但不過,跟又娘一起玩,也不賴嘛。她不知從哪兒弄來一根狗尾巴草,跟又娘玩得十分開心。
「眼下發生的事情,大家心裡都有個數了吧。」曲紅綃說。
白薇看著秦三月,「之前有過猜想,但落實後,還是覺得驚訝。葉撫說你是特殊的,一直替你保密,那時總讓人浮想連連。」
秦三月點頭,她不再抗拒自己的身份,因為她發現,自己還是自己,一點沒變。
「對於世界規則的修繕,差不多完成了。本來九重樓是最後一環,我是要去解決他的,但你搶先了一步,這大概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吧。」曲紅綃說。
「真是辛苦姐姐你了。」秦三月說。
「這本就是我的職責。」
或者也不「淘氣」,認真地說:「目前,對於這個世界,有兩件事。一是歸元,而是準備升格的條件。歸元是十分困難的,儘管三月已經明晰了自己的身份,這仍舊不是一件說著就能做的事。」
秦三月問:「還要做些什麼嗎?」
或者笑道:「首先一個,三月,知道歸元意味著什麼嗎?」
秦三月目光平靜,「我知道,不過是褪去凡俗,回歸正元。」
「你褪得去凡俗嗎?你忘得掉這世間的一切嗎?」或者神情冷淡。
這是個十分難以回答的問題,可不是「能」與「不能」幾個字能概括的。
白薇不忍讓秦三月面對這個艱難地選擇,打圓場說:「我這東宮還能充當一段時間的規則源,時間還多,不必著急。」
「時間多不多,那都是要面對的。」
這句話,沒有人反駁,事實就是如此。許多人一生里說過不少次「時間還多」,但時間再多也是要面對的。
或者說:「我無法眼看著你們因為疼愛她,而去縱容。」她低眉,眼神有些痛苦,「畢竟,當初是我把她帶出來的。」
三人紛紛看向她,目光十分瞭然,她們希望知道一個答案。
「第四天的規則源一開始就脫離了,你們應該知道。」或者說。
這不是什麼秘密,起碼,對白薇和曲紅綃這種存在而言不是什麼秘密。
「事實上,規則源是不應該脫離世界的。即便規則源有自己的想法,願意脫離,受限於永恆,也無法脫離。」或者看向秦三月,「當初,是我充當了罪魁禍首,讓規則源脫離了,從此,第四天便沒有了天道。」
秦三月瞳孔顫抖,「所以,你今天來,是為了解釋一切嗎?」
或者撐著下巴,手肘抵在石桌上,看著秦三月,「我是來提醒你們,使徒要來了,得加快進程。」
三人面面相覷。
白薇忽然想起什麼,問:「你是這個世界的觀測者?」
「現在還是,但馬上就不是了。」
「為什麼?」
「因為背負罪孽之人,不能當觀測者。」或者眼裡是難掩的悲傷。
三人也不知道怎麼問下去。
曲紅綃把話題說回使徒,「使徒還要多久降臨?」
「十年之內。」
「嘶——」
白薇吸了口氣冷氣,「這麼快嗎?」
「嗯,這座世界遍布漏洞,規則泡脆弱得不堪一擊。」
白薇對此十分理解,她曾是第三天的優勝者,比任何人都清楚,第四天到底脆弱到了什麼地步。
或者看了看三人,「不論你們要用怎樣的辦法面對,我都無法幫助你們更多了。我所履行的職責是完全不同的,何況,我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順利歸元,是當務之急。」
秦三月低著頭,出神地看著石桌桌面。
過了一會兒,她開口說:「我會努力的。」
曲紅綃和白薇都沒說話。她們都覺得,要讓三月一下子肩負起這麼多,是件很殘忍的事。
或者說:「以前是我幫助你脫離世界的,之後,我也會幫你歸元。」
秦三月搖頭,「雖然我不知道你到底是誰,但我也清楚,你同樣有著很多要做,更何況,脫離世界是我自己的想法,儘管我現在還是秦三月,但或多或少,我明白了一些關鍵的事。所以,之後的事,我自己會處理好的。」
白薇忍不住問,「其實也一直不理解,規則源為什麼要脫離世界。」她仍舊不願直接代入秦三月。
或者歪著頭看向遠處,「這座世界早就被折騰得支離破碎了,如果規則源不脫離,根本不會有現在所謂的修仙盛世。絕大部分人永遠都不會明白,越是安然的歲月,便有人受著越大的苦難。三足金烏、太陰月神、清宮玄女、墨家巨子姬以還有三月,都是世界贈與萬物的憐愛。一次次消解這座衰老且孱弱的世界帶來的陣痛,什麼規則肅清,什麼規則封鎖,什麼世紀劫難……」
或者眼神十分遙遠。
她曾親眼見證三足金烏焚燒自己,點亮大地,曾目睹太陰月神永眠於廣寒宮,曾見著清宮玄女消解於規則肅清之中,也見過了墨家巨子姬以化身惡骨,收納世人褻瀆世界的罪惡,然後崩毀於天地之間。
每一代的人都說到了關鍵時候,一定會有救世主出來,化解危難。那沒錯,從第四天誕生到現在,歷經了數不清的劫難,每一次,都平安度過,但人們總是趕著時間去迎接一個新紀元,然後割土劃資源,根本不會去思考為什麼會有劫難,為什麼總是有人救了他們。
或者為她們的結局感到心酸,只希望三月不會那般消解於天地,然後被世人遺忘。
一條線,從遙遠的過去,連接著現在。三足金烏牽著線的那一頭,秦三月牽著線的這一頭。
「三月,你憐愛世界萬物,但世界萬物並不憐愛你。」或者看著秦三月,告訴她這一殘忍的事實。
秦三月安安靜靜地坐著,風撩起她的長髮,柔順的睫毛,並未顫動。
「或者前輩,世界並不那麼悲觀。我認識了你們,不就說明了這一點嗎?在神秀湖,主持大潮的時候,我見到了很多為了純潔的理想而死去的人,他們守護者他們的夢,昂首挺胸站到最後一刻。總有人習慣用『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這樣的話,來為自己辯解,可更多時候,退了一步,便永遠也走不回原地,更加不會向著最初的理想前進了。」
或者眼皮顫動,「你還是一樣,從不妥協。」
「葉撫說我是個執拗的人,我覺得是不對的。他跟你一樣,因為在乎我本身,而生了私心。事實上,我本應該那麼做,那才是我,才是我認識的我自己。我無論如何,也不希望有一天,變得自己都不認識自己。」
或者沉默了很久才說:「這座世界配不上你。」
「世界選擇了我,我也選擇了這座世界。」
秦三月眼神十分澄淨,澄淨到讓人無法再去反駁她。
不遠處的白穗,開心地逗著貓,雪白雪白的又娘十分討人喜歡。她時不時望起頭,朝著秦姐姐那邊看去,猜測她們在說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