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七章 夕公主
2024-08-15 09:21:07
作者: 文笀
墨家這座核心機關城與其說是一座城,倒更像是一座山形的堡壘,外面被奇石所覆蓋,木質結構大多沉積在底部的艦艇上。艦艇本身垂在最下面,是機關城的主要動力來源。
機關城懸停在瀚城中心上空,離地面約莫有十丈高。霧化的靈石碎屑從艦艇底部湧出,隨後被兩旁的吸入式收納孔吸入,在對靈石碎屑進行二次利用的同時,避免造成霧霾污染空氣和形成靈氣氣旋干擾航道。
核心機關城的規模在浮空城中並不算大,但無疑是墨家機關術的最高傑作,沒有一處是無用的裝飾,在這個大的系統中發揮著一定的作用。
用極致的精巧來形容很適合,所以,每次機關城在一處停歇,都會引來大批人觀摩欣賞,興許能從機關城極致精巧的設計中參悟到些許大道構成與神通演化。
瀚城隸屬與帝朝應,不設城主,設受中央直轄的知府。
得知墨家機關城會前來停靠的知府大人,早就開始準備了,在秩序、管理、促發展等多個方面做了安排。墨家機關城會吸引大量的修仙者以及一些勢力前來,這對於瀚城知府而言就是送上門的「政績」,要是把握不住,就真該下台了。
所以,街道上即便人非常多,也不顯得混亂,由護城隊士兵組成人牆,將人群分流,井然有序地前往中心廣場。這個中心廣場是特地為機關城臨時搭建了,能容納下萬數人。
知府大人特地早早地就等候在中心廣場。機關城懸停後約莫一刻鐘時間,一道大型雲梯像從天上往地下修建的高樓一樣,在艦艇底部探出來,然後穩穩著陸。隨後,一行人從雲梯上走下來,直奔在一旁等候的知府大人,開始同其進行事務上的接洽。
廣場上的人好奇而興奮地望著這座堪稱清天下工事技藝巔峰的機關城,目光幾乎要穿透外面包裹的奇石,直達內部的極致精巧結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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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三月也好奇地打量著。
有了之前的教訓,她現在是不敢隨便去感知和解析了,不過只是憑著一雙慧眼,也還是能看出些名堂的。首先一個造型,她就覺得很巧妙。機關城整體形狀像一隻縮了四肢的烏龜,底殼是艦艇結構,背殼是主體解構。那些像是龜紋一般的溝壑裡面流淌著不明液體,輸送著靈石瓦解後產生的靈氣,同時,從這些溝壑兩旁的齒輪和榫卯結構可以猜想,溝壑是可以閉合的。
她試著去想像所有溝壑閉合的場景,腦海中浮現起這座機關城變成一個扁蛋的樣子。
「增強機動和防禦能力嗎……」她嘀咕一聲。
至於攻擊,她沒看出這樣構型的機關城著力於攻擊的點。想著,大概主動攻擊和侵略本身就不是墨家的處世之道的。
畢竟兼愛非攻,非樂節用……
待到同知府接洽事宜完畢後,墨家一行人重新登上雲梯,過了大概一盞茶的時間,機關城底部艦艇結構直接變形,從主體結構上分離下來。分離的動作十分流暢,像極了正常人從屈腿轉為張腿,看得在場人驚呼連連。
艦艇結構完全沉降到地面後,開始了第二次展開變形。大小形狀各異的木塊、木條、齒輪、榫卯結構、金屬片等不斷交錯起伏,如同流沙一般,開始解構重組。很快,原本足足有三分之一座瀚城大的艦艇結構縮小到廣場中心那般大,穩穩貼服地面,結成一座扁形的「碉堡」。
因為不是透明的,所以秦三月並沒能看到具體變形過程,不知道縮小的結構是不是被機關城主體結構收回了,還是說以一種特殊的方式壓縮了。
不過,僅僅是這樣一個變形過程,她就深刻體會到了什麼叫清天下巔峰工事技藝。
不一會兒,從地面艦艇結構里走出來一個身穿藍衣的中青男人。撇開這正式的打扮不說,他眉宇與眼神里透露出的氣息無不在表示他是個墨家遊俠。
「諸位,稍安勿躁。」
他動嘴幅度不大,聲音也並不響,但確確實實是落進每個人耳朵里了。
所有人安靜下來。
「我叫符錦,墨家執事之一,本次由我宣布特邀資格和招新規則。」符錦聲音中氣十足。
符錦這個名頭雖然並不如墨家執劍和拔劍兩位長老大,但因為常年擔任著對外接洽交際的職務,所以算是比較有知名度的。他本是墨家一位遊俠,至於出於什麼緣由,才撇去遊俠身份,回歸機關城擔任執事,並不明確,但不少人或多或少能猜到跟墨家內部管理體系除了問題有關。
「首先是特邀資格。」
「雖然大家或多或少知道所謂特邀,但我還是再重新說明一下。特邀即機關城的特別邀請,獲得特邀資格的朋友,可以進入機關城內部參觀,並且有機會聽取機樞聖講解工事和機樞知識,也有機會聽取幾位大名在外的遊俠講述修習心得與處事之道。而特邀資格的獲取有三種方式,第一,解密,共十個謎題,發放十分資格,十個謎題分別由十位機樞聖和機樞大師命題,涉及道義、工事、機樞技藝、哲學、文化、修為等多個方面;
「第二,機巧。任何人皆可參與,從『兼愛』、『非攻』、『非樂』、『非葬』和『節用』五個方面設計機巧結構,立意自選,不限制類型、重量和大小,限時九天,然後交予評審,評審會根據技藝、實用性和內涵選出十個機巧結構,為參與者發放特邀資格;
「第三,悟道。由拔劍長老親自設計一座精神小世界,不限制人數,人人皆可進入其中。同樣也有十個名額。
「總結下來,特邀資格三種獲取方式共計三十個名額。」
人群中,有人發問:
「符執事,第三個悟道能說明白一點嗎?」
符錦笑了笑,「我能透露的只有這麼多,具體的需要你們進入精神小世界才能知道。」
他看了看周圍一圈人,然後補充道:「當然了,每個人都可以參與多種方式,可以占據最多三個不同方式下的名額。」
他這話對大多數人而言說了等於沒說,畢竟墨家特邀資格的獲取難得是有目共睹的,九天時間,能參與一種就不錯了,哪能顧全三種,還都獲得名額。
「好的,接下來,是招新規則。」符錦繼續說:「跟往年一樣,還是三輪考核,筆試,設計與製造,以及面試。詳細的內容請看著這座光幕。」
他說完,招了招手,頓時自他身後的艦艇結構牆上浮現出一面光幕。
這種光幕不同於神通幻化,是墨家的特殊機關術,是對光和靈氣的綜合利用。
光幕上浮現出一行又一行小字,詳細說明了本次招新的規則。
過目不忘的人已經牢牢記下內容了,記性一般的趕忙掏出紙筆或感光石記錄。
秦三月自然是過目不忘的人之一。
一番停下來,看下來,她感覺墨家的資格獲取規則和招新規則都蠻有意思的,完全不同於俗世王朝的死板科考,滿滿的設計與體驗感。還沒正式參與,她就感覺即便得不到資格,也能有不錯的體驗。
「不愧是大勢力。」
想來,這也跟參與之人大都是修仙者有關吧。
過了一會兒,符錦宣布:
「報名正式開始,諸位請有序上前報名。」
話音一落,人群立馬涌動起來,一列列長隊迅速形成。秦三月還沒動,就被迫跟著人群排了隊。
擠在人堆里,秦三月感覺到周圍某些人對自己似乎有些想法,一副躍躍欲試要上來搭話的樣子。她這個人在朋友夥伴的評價里雖然是個好相處並且往往懷揣善意的人,但實際上,她很不喜歡不必要的交際。
所以,早早地就解析重組了自己身周的氣息,將自己的存在感降低到僅僅能發覺是個人的水平,以此來避嫌。
她不想去招惹麻煩,也不想麻煩招惹自己。
在排隊過程中,她開始思考自己先報名哪個特邀資格獲取方式。招新首先就被她排除了,畢竟是去參觀探索的,而不是加入其中成為弟子的,她沒有那麼多的時間從墨家的弟子做起,後續,還有很多事等著她。
解密、機巧以及悟道。秦三月仔細想來,機巧是要考驗手工機巧的,捫心自問,她不覺得自己是一個動手能力很強的人,比起思考和分析來是這樣的。而悟道的話,因為要進入精神世界,需要暴露意識,她覺得安全性可能不那麼高。
一番思考抉擇下,她打算先報名解密試試水。解密這一聽上去就偏向于思維。
打定主意後,她就老老實實地排隊了。人很多,估摸著排到她得日頭正掛了。
眾多隊列其中之一的後半部,一個戴著白色貓面具的年輕女子踮起腳,向前望,望見隊伍還有老長一截後,嘆了口氣,低聲絮絮叨叨地抱怨:
「好慢好慢好慢好……」
她聲音經過了刻意的變化,聽上去像一隻老貓。這麼低沉地吐著一連串的話,顯得陰冷和怪異。
在她身後,是戴著青金色貓面具的年輕男人。他的聲音也經過了變化處理,像只老狐狸。
「我說小妹啊,你要真想進機關城,跟墨家招呼一聲就行了,幹嘛非得去弄那什麼特邀資格啊。」
年輕女子沒有回頭,只是狠狠地用胳膊肘頂了一下男人的肚子。
「你在說什麼怪話啊!我像那種靠特權的人嗎?」
男人揉了揉肚子,「小妹,你太用力。」
「不用力怎麼讓你吃痛啊!」
「你變——」
他話還沒說完,就被打斷了,「滾蛋啦你,不想跟我一起排隊就走,說那麼多幹嘛。」
「你可是堂堂的那啥啊!在這兒排隊不覺得丟身份嗎?」
「蠢貨!就是你這樣傢伙,帶壞了朝廷風氣的,弄得現在朝廷一副關係戶的感覺。」
「但你才從武道碑回來,好好消化一下不行嗎?幹嘛非要來這兒,機關城又不是只停一次。」
年輕女子一聽到這句話,就生起氣來,「又沒拿到第一名!前三都沒進,有什麼值得高興的啊!再說了,我想做什麼關你什麼!」
男人努努嘴,不敢大聲說話,生怕她發威。
「第四還不厲害啊……」
「只有第一才會被記住!」
「你說那個魚木嗎,興許是僥倖——」
年輕女子徹底被這句話激怒,她轉過身,攥緊拳頭,「你說第一是僥倖,那我這第四算什麼,狗屎運嗎?你羞辱了她,也羞辱了我!」
說完,她就轉過身去,一言不發。
「對不起對不起!」男人趕忙道歉,「我只是等太久,不耐煩了,一時抱怨,一時抱怨,你莫生氣莫生氣。」
「哼!」女子冷哼一聲,不說話。
「小妹~」
男人語氣討巧,試圖讓她心軟,但後者鐵石心腸,絲毫不搭理。他意識到,自己真的讓這個要強的妹妹生氣了。
按照以前的經驗,這沒個十天八天的,不會好轉的,於是他只好嘆口氣,默不作聲地站在她後面。
他到現在都沒想明白,為什麼跟自己在同一個環境裡長大的小妹,性格跟自己截然不同。比起應朝「夕公主」這個身份,自家小妹貌似更像是個江湖獨行俠。
夕公主白穗要強、獨立且遵守江湖裡約定俗成的規矩的特性在應朝的皇宮裡是出了名的,這使得她與一眾公主皇子相比顯得格格不入,本身,她深受應朝大帝寵愛,身邊理所應當會有一批溜須拍馬的諂媚之人,但也因為她的性格這些人壓根兒湊不上來。
不過她自身的實力與天資讓任何人都無法瞧不起與忽視她。原本那些微弱的質疑聲,在她於武道碑取得第四的成績後消失得一乾二淨。
她特立獨行,從來不參加任何皇子公主們的聚會,也不插手皇宮後宮裡任何事務,不玩弄權術,不參與鬥爭,也就讓她在一眾兄弟姐妹和文武大臣的心中的地位十分曖昧。
也只有她的親生哥哥白衣雲勉強算跟她相處得好。
也只能說是勉強了,畢竟白衣雲只是比白穗眼裡的「俗人」好上一些。
白貓面具下,白穗目光遙遠。
時至今日,她依然在想武道碑的事情。倒不是說對自己只取得第四而耿耿於懷。是那個有著獨特氣質的人讓她難以忘懷。
閉上眼,她立馬能在腦海中看到那一幕。
在巨猿的胃中,所有人都對出去無能為力之時,她親眼所見,那個人的氣息忽然變得晦澀起來,身周的一切都具備著壓垮萬物的高級調性。她不理解那種調性,也不理解那個人。儘管大多數人都認為是第二層的聖人大聖人解救了他們,但在她心中有一道揮之不去的執念——
把他們從巨猿肚子裡拯救出來的是那個人。
讓她感到遺憾的是,在那之後,再也沒見過那個人。唯一記得的是,她很好看,右眼眼眶上有一道傷疤,傷疤讓她的美麗顯得格外獨特。
她想著,要是還能見到那個人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