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五章 你若氣死我如意
2024-08-15 09:19:38
作者: 文笀
居心沒有等回來秦三月。
她站在懸崖邊,天上的微光落在她身上,照出瑩瑩色彩,連指尖都泛起好看的顏色。
「要是沒有聽課就好了……」她這般呢喃。
要是沒有聽大聖人講課,就一定能知道三月去哪兒了。
亢符獵的講課並沒有持續多久,但字字珠璣,確實給了她不少的收穫,但她還是覺得就因此而失去了三月的蹤跡,很不值得。
「你還在等誰嗎?」大聖人周禮來到她身旁,和藹地問。
亢符獵講課結束後,她立馬就去尋找秦三月,但並沒有找到。她完全不知道她在哪裡。魚木在告訴她事情經過後,也就跟隨葉扶搖離開了。
但她並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只知道秦三月跟葉先生單獨說了些什麼後,就離開了。不知道說了什麼,也不知道去了哪裡。葉先生也不在了。一下子,他們就全部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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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道碑小世界裡,陸陸續續的,大家都離開了。這次的武道碑結束了。
儒家的大聖人周禮之所以出現在居心旁邊,是因為他看到了居心的資質,想將她帶去學宮。
去學宮學習,的確是居心的目標。她本應該高興才是。但此刻,怎麼也高興不起來。
秦三月的不辭而別讓她很難過。
注意到自己太久沒有回答周禮的話,居心回過神來,歉意道:
「我剛才走神了。」
周禮是和藹可親的模樣,他搖搖頭。
「心中可有掛念?」
「嗯,不消解除,總是難耐。」
「等待不是很好的選擇。」
居心勉強一笑。
「我知道的,但我沒有更好的辦法了。」
周禮笑笑。他身上有那種遲暮老人的所有特徵,髮絲斑白,面頰滄桑,眼神睿智。
「那說明你現在還很稚嫩。只能等待,是最無力,最蒼白的辦法。」
他說得很委婉,用「稚嫩」來形容,其實直白點就是弱小。
居心是個聰明人,知道周禮的意思。她不得不承認,自己面對秦三月的不辭而別沒有任何辦法。
蒼白的等待終究不是該做的事。居心還是選擇跟隨周禮離開。
在心中,她希望秦三月一切平安。
她將祝福贈予友人,留給自己的只有無奈太息。
周禮帶著居心離開後,便宣告此次武道碑正式落幕。或中途曾艱難苦澀,但結局總是如意的,年輕的天才們得到了天地道機,還錦上添花收穫了大聖人的無私贈予。
……
「公子跟三月姑娘到底發生了什麼?」
蘭採薇如何都想不通,如何也無法徹底安心。她覺得自己雖然並不是特別了解秦三月,但在識人上不會差勁兒。三月姑娘是個很細膩的人,她不會這樣不辭而別才是。
葉扶搖躺在一隻飛鳥背上。蘭採薇御劍跟隨在旁邊。
「怪葉撫咯。」葉扶搖簡單說。
蘭採薇問:「你覺得是葉公子的原因?」
「是他跟三月說完話後,三月就不辭而別的嘛。除了他,還有什麼原因?」
「這麼草率地推論,我不能接受。」
葉扶搖翻個身,側躺著看著蘭採薇。
「三月喜歡葉撫,你信不信。」
「啊?!」蘭採薇免不了驚訝,「怎麼會呢……他們是師生的嘛。」
「不得不承認,對於三月那種小姑娘,葉撫的確有魅力。」
「你不會在糊弄我吧。」
「你都沒看到三月看葉撫的眼神嗎?」
蘭採薇仔細想了想。
「我只感受到了哀傷與幽沉,沒感受到愛意。」
「三月那種愛,是刻進骨子裡的,跟一般的愛真不一樣。許多人表達愛的方式很直接,眼神、表情、語言、態度以及行為都能捕捉。三月不是,她表面看上去真的就只是葉撫的學生。用一句話說就是,秦三月以著她的一切深愛葉撫。」
蘭採薇理解不能。她費力地說:
「愛不應該是兩個人的事嗎?在一個人身上體現的未免有些無力。反正,我的確在葉公子那裡感受不到他對三月姑娘的半點男女之愛。」
「所以啊,他們的關係就在這一點上太離譜了。我想,三月自己都沒想明白為什麼會這麼愛。」葉扶搖皺起眉,「照理來說,應該是具有好感,然後葉撫有所回應,有所共鳴後,才能變成摯愛。」
「你也不清楚嗎?」
「我哪裡弄得明白這些嘛。」
蘭採薇嘲諷道:「你不是說你無所不知的嘛。」
「除了葉撫,除了葉撫,除了葉撫。」葉扶搖一再強調。
蘭採薇悶沉沉地想了一會兒,然後說:
「如果你的推論是對的,那三月姑娘有些可憐。」
葉扶搖好奇心湧起。
「你為什麼這麼說?」
蘭採薇組織了一下語言,認真說:「我覺得葉公子是一個格外認真的人。他或許早有牽掛,不會給予別人多餘的愛。當然,這是我的猜測,興許葉公子孑然一身,了無牽掛。」
葉扶搖呵呵一笑:「你猜對了。他的確心有所屬。」
「你怎麼知道?」
「看到了唄。而且我給你說啊,葉撫這個人……這個傢伙,十分特別。他的愛可不是人與人之間那種生命的本能與心腦的共鳴,非常沉重的。」
蘭採薇挑起好看的眉毛。
「你不是不懂他嗎?怎麼又知道這麼多。」
「他主動暴露弱點給我,我就看唄。」
「為什麼呢?」
「誰知道他在想什麼。」
蘭採薇審視葉扶搖一番,懷疑地問:「你真的是他學生了?」
葉扶搖咯咯一笑,「當然不是啊,傻姑娘。」
「那你之前這樣說!」蘭採薇惱火道。
「說給三月聽的。我的意思很直白嘛,就是告訴她我要搶走她最珍視的人。這是個圈套的,但她上當了。她一著急,就露餡兒了,一露餡兒,我再引導她一下,然後她就那樣了。」
「你是個壞人!」蘭採薇咬牙說:「為什麼這麼做!」
葉扶搖豎起一根修長的手指晃了晃。
「不要覺得我在傷害她。她一點都沒意識到,她的愛已經在走向扭曲病態了,如果再不找機會挑明來,很容易釀成大禍的。」
「什麼大禍。」
「如果你知道她到底是誰,你就清楚了。」
「這麼說,你是不打算告訴我咯。」
「我得幫她保守秘密。目前來說,除了我和葉撫,沒有人知道她是誰。」
蘭採薇雖然想知道,但也不是胡攪蠻纏的人。
「所以,她其實是跟葉公子表明心意了吧。」
「採薇小寶貝真聰明。」
「噁心,別這麼叫我!」
葉扶搖嘻嘻一笑。
表明心意,那結局也可笑而知。
蘭採薇想了想,神頭鬼腦地問:「葉公子有沒有那麼一絲可能會接受?」
「一絲都沒有。絕無可能。他可是葉撫誒,雖然你不明白這個名字代表著什麼。但,他可是葉撫誒。」葉扶搖像個神棍一樣糊弄蘭採薇。
「我不相信絕對的事。」蘭採薇在心中是向著秦三月這邊。雖然認識不就,但秦三月給她的感覺很好。
「那你可以幫幫她嘛。」葉扶搖露出神秘的笑。
「你這個表情什麼意思?」
「沒什麼。」
蘭採薇攤攤手:「我自己都沒有與人相戀過,哪裡有辦法幫她。」
葉扶搖大笑兩聲:「你可以把劍架在葉撫脖子上,逼他就範啊。」
「你瘋了才這麼想。」
「你過來。」
葉扶搖招招手,示意她靠近自己。
「幹嘛。」蘭採薇很警惕。
「我絕對不逗你!我認真的!」
蘭採薇小心翼翼靠近。
葉扶搖以及其詭異的聲音貼在蘭採薇耳邊說了句悄悄話。
「你在說些什麼啊!完全聽不懂!」蘭採薇怒目而視。
她聽到葉扶搖說了些非常奇怪的話,完全不是她所熟知的語言。
葉扶搖努努嘴說:「你以後就會懂的。」
「你這個人簡直不可理喻。」蘭採薇咻地一下加速,拉開距離。
葉扶搖咕噥道:
「委屈死我了,我明明說的就是對付葉撫的辦法嘛,聽不懂怪誰呢。」
她衝著蘭採薇喊:「喂,你去哪兒啊!」
「不要你管!」
「我們去找曲紅綃吧。」
蘭採薇像一陣風,猛地吹過來。
「去哪兒找?」
葉扶搖泫然欲泣。
「你都不關心我嗎?只想著曲紅綃。明明我現在才是你的師姐。」
蘭採薇急於知道到底去哪兒找曲紅綃,沒有留意葉扶搖話的深意。
她服軟賣笑:「師姐,好師姐,我們去哪兒呢?」
葉扶搖像條風乾的鹹魚,癱在鳥背上。
「濁天下。」
她拍了拍身下的鳥,說:
「領路,去濁天下。」
剛說完,她忽然眼睛一閉,氣息一沉,睡著了。
「誒,等等!」
蘭採薇慢了一步,就已經叫不醒葉扶搖了。
師姐又睡著了,又不知道要睡多久。
蘭採薇問大白鳥:「你知道路怎麼走嗎?」
大白鳥清澈鳴叫一聲,加快速度向前。
蘭採薇跟在後面。忽然,她整個人撞進一團色彩之中,但並沒有造成任何傷害和阻礙。
她緩過神來後,發現自己手中多了一隻小精怪——珠鳥。一般是用來傳話的。
珠鳥口吐人言。聲音是秦三月的聲音。她說:
「抱歉不辭而別,但那樣的我無法面對你們。我們會再相見的,一定。」
珠鳥說完,就飛走了。
蘭採薇輕輕摩挲手心,笑著自語:「我就說嘛,她不會不辭而別的。」
她的心一下子就變得明朗了。
御劍而行,不停歇。
……
「三月姑娘到底怎麼了?」小白背上,魚木好奇問。
「你已經第三遍問了。」葉撫在前面回答。
兩匹馬淌過溪澗,濺起水露。
「你沒說清楚嘛。」
葉撫又說一遍。
「她的狀態太差了,需要一個人什麼也不想,好好調整一下。就那麼簡單。」
「如果只是這樣,她不會不辭而別的。她是個很好的姑娘。」
「因為她很重視你們。」
「這不完全相反了嗎?」
「因為重視,所以才不想不讓你們擔心。雖然不辭而別也令人擔心。」
葉撫沒有說秦三月當時那種混沌到瀕臨崩潰的狀態。
「她喜歡你是不是?」
「是。」
魚木有些驚訝,「我以為你會搖頭呢。」
「這是事實,我不會隱瞞。」
魚木沒有把喜歡葉撫跟秦三月不辭而別聯繫起來。
「你怎麼想呢?」
「我拒絕了她。」
「啊,她已經表白了啊。」魚木問:「就是因為你拒絕了她,她才傷心出走的嗎?」
葉撫搖頭:「她很特殊。傷心是真的,但離開跟她傷心沒關係。」
「我不太相信。」魚木覺得這可能是葉撫不願意承認的說辭。
「你只需要知道,她要是再陷入這種狀態無法自拔的話,會產生很嚴重的後果就是了。」
「好吧。」
葉撫看了看她,「你未免有些太關心她了。你跟她也沒什麼關係吧。」
「愛屋及烏。」
「你可真會說。」
魚木笑笑,「說起來,三月姑娘身上有種神秘的魅力。」
「你能感覺到?」
「嗯,是的,但你為什麼這麼問?真的存在什麼特殊性嗎?」
葉撫稍微頓了頓。他想,看來魚木跟隨自己這麼久,也快覺醒了。
「沒什麼。」
「公子你心不在焉啊。」
「沒有。」
「你語氣都變了。你就是心情不好吧。」魚木說:「三月姑娘出走肯定也影響你了。」
「說話太直可不是件好事。」
「咱倆誰跟誰啊。」魚木調皮地眨眨眼,「還怕說話太直嗎?」
「你是不是沒見過我生氣?」
「好像是誒。」
「那要不要我給你表演一下?」
魚木連忙縮了縮頭,閉緊嘴巴。
公子或許真的心情不好吧。魚木老老實實地,一句話都沒說,不去打擾。
兩匹馬從一片暮色森林中穿過後,來到了平坦的草原。
視野一下子變得開闊,遠方有暖陽照樣,整個人心情都好了。
魚木終於忍不住,開口問:
「現在我能說話了嗎?」
「我又沒讓你不說。」
魚木嘀咕一聲,「那個樣子,誰敢說啊……」
她連忙咳了兩聲,然後問:
「我可以問一個問題嗎?」
「問。」
「我想了一下。雖然你可能會拒絕我,但我還是想問一下,我跟你到底是什麼關係。公子,我覺得我現在可以了解了。說真的,這些天,心裡總有種感覺,有什麼在召喚似的。」
葉撫偏過頭認真看了她一眼。
「我認真的。」魚木補充道。
葉撫這次沒再推脫。
「你是我以前的助手。」
「助手?什麼樣的。」
「提前去一個地方幫我踩點的。順便接引我前往。」
魚木琢磨了一會兒,然後說:「所以,我來到這裡,是為了幫你踩點的?」
「嗯,但你是個笨蛋,被人截胡了,給我幫了倒忙,害得我花了不少時間才弄清楚怎麼回事。」
「啊?不會吧,我覺得我很聰明啊。」
葉撫笑了笑。
他笑了。心情應該好一點了吧,魚木想。
葉撫說:「你是很聰明,不然我也不會選中你。但你的確也是個笨蛋,畢竟失誤了。」
「我能問問到底怎麼回事嗎?」
「我說了你就懂?」
「你不說我怎麼懂。」魚木拒力反駁。
「看吧,你的小聰明就在這種地方浪費了。」
「什麼跟什麼嘛。」
葉撫說:「你自己會慢慢覺醒的,別著急。」
「我好想現在就知道啊。」
「我跟你說了,你立馬就會問更多,你現在的認知又不理解,我還得組織語言一點一點給你講明白,費不費力啊。循序漸進,慢慢來不好嗎?」
葉撫說:「說起來,你也就是急性子,當初才會失誤上當,走錯地方。我都差點給你坑了,不是你,我哪裡會多浪費二十幾年啊。」
魚木小聲問:「我是不是犯了什麼錯?」
「你還聽得出來啊!」
「嘿嘿,別生氣,別生氣,你若氣死我如意,啊呸,我傷心,我傷心!」
葉撫倒是給氣笑了。
「我不問就是了嘛。說起來,我還以為我們相遇是緣分呢,現在看來,真是令人失望啊。」魚木自顧自地說:「不過也好,這下子就是註定了,我們是註定要在一起的!」
「我可以換個助手。」
「啊別別別!我難道不可愛了嗎?」
「笨蛋。」
……
居心站在學宮的小型浮空城廣場邊緣,悵然若失地看著遙遠的地方。遙遠的地方有什麼她並不知道,只是無神地看著。
鳥的振翅聲驚醒了她。她連忙偏頭看去,發現一隻精怪珠鳥在她耳邊懸停著。
珠鳥看著她。她能看到它小巧如同細小黑色沙礫的眼睛裡,流淌著一種熟悉的感覺。
「你是?」
珠鳥開口,吐出秦三月的聲音。
「居心姐姐,我總不會對你不辭而別的,換什麼方式,也要向你說聲再見。原諒我,草率,不顧他人感受地離去了。但,我那樣的狀態,實在是沒辦法,沒辦法去見你。你一定會不停地追問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但我不能說。不過,相信我,我們會再見的,一定,我從不會騙你!」
居心鼻子有些發酸。
珠鳥說完後,折身便飛走了。
周禮有感而現身。他看著珠鳥遠去的影子。
「是之前等的那個人嗎?」
居心點頭。她看著自己扶在圍欄上的手指。手指緊緊捁著圍欄,使得指節泛白。
周禮眉目和順,聲音也很溫沉。
「總消難耐。」
「我怕物是人非。」
「每日每年,都是物是人非象。」
居心沒做回答。她心中秉持著一份積極的嚮往。
她舉目看向藍到泛黑的穹頂,心中無限思緒盤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