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80章 凡人皆有一死·巫師也一樣

  西王宮。

  一名不朽男巫走出王宮大門。

  大殿門口，一名無垢者閃出：「上師，今夜不得出宮。」

  男巫臉色平靜：「士兵，我是克勞西·雷頓，服務於國王陛下，擁有自由出入王宮的權力。」

  「但今晚不行，上師。」無垢者不卑不亢，手按劍柄。

  

  「去叫你們的隊長過來。」

  「今晚不行，上師。」無垢者依然淡淡說道。

  「誰下的命令？」

  「格雷果·克里岡國王陛下。」

  「我要去見克里岡國王。」

  「今晚不行，上師。」

  「你要麼殺了我，要麼去叫你的隊長來。」克勞西·雷頓輕蔑的看著無垢者。他的藍嘴唇在夜晚的火炬的亮光下看起來是烏黑色。

  「上師，請您稍等。」另一個聲音在青銅雕像的陰影中說道。

  *

  王宮的大門外的通道兩邊，立著很高的很巨大的青銅雕像，雕像上面，滿是蠍尾獸、龍、獅鷲、獨角獸等浮雕。

  每一尊青銅雕像都是一個巨大的火炬的燭台，但有光的地方就有陰影。

  守衛在西邊王宮大門口的無垢者士兵可並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個小隊。這個小隊一共有二十四名無垢者。

  除了守衛西王宮的大門兩邊的無垢者外，還有於王宮外巡邏的無垢者和多斯拉克小隊騎兵。

  只有在西王宮的內部，才是霍恩國王侍衛們的負責區域。一出王宮大門，就都是魔山的士兵在守衛。

  一名無垢者從青銅雕像的陰影中走出來，向克勞西·雷頓致敬，然後不快不慢的走向外面去請他們的隊長。

  *

  先前的那名無垢者士兵擋住不朽男巫的去路，沒有絲毫的要謙讓的意思。

  放眼望去，通道上並無其他無垢者，但你只要妄動，就會有無垢者從陰影中跳出來把你格殺。

  巫師、牧師、學者、祭司、主教、靜默姐妹、修士等人，本人的戰鬥力是極弱的。他們的黑暗魔法也許很強大，但屬於個體的武力不足以擋住任何一名無垢者的攻擊。

  在這條出去的通道兩邊，至少有十名以上的無垢者士兵在執勤。這些士兵站在陰影里，會一直站到天亮都不會動一動。但只要有情況，他們就會迅速出現，並把手裡的長槍刺進鬧事者的胸膛。

  過了好一會，去請隊長的無垢者回來了，身邊跟著一個戴著晶石面具的女子，這個女子正是魁晰。她是梅麗珊卓的師姐，信仰紅神，修習的是影子魔法。

  魁晰臉上的晶石面具就好像漫天的星光落在了上面，輕輕一動，晃人眼目，讓人迷幻。

  梅麗珊卓的標誌是喉頭一顆紅寶石，魁晰的標誌就是臉上的面具，一是最常用的木漆面具，但到了晚上，她更多的時候戴的是晶石面具。

  「克勞西·雷頓上師，今晚您不能出西宮。」魁晰說道。

  「為什麼？」

  「克里岡國王的命令。」

  「魁晰，你不是無垢者隊長，我要見隊長。」

  「我就是今晚無垢者小隊的隊長。」魁晰冷冷說道。

  「哦。魁晰，如果我手持霍恩國王的諭令，也不能出去宮殿？」

  「是的，任何人，不能出王室宮殿。」

  「我想知道為什麼？」

  「克里岡陛下的命令。」

  *

  一道小門。

  這是奴僕們出入的地方，開在一道土紅色的一人高的圍牆上。

  小門無聲打開，一名戴著帽兜的僕人端著木盆出來，木盆里散發出一股潲水味。那是王室僕人們吃剩下來的食物。

  僕人把木盆里的殘湯剩水倒進排污陰溝，放下木盆，順黑暗小道向前疾走。小道順圍牆修建，蜿蜒向前，曲曲折折，伸進了城市裡的大街小巷。

  一個岔路口，一名無垢者士兵出現：「回去！」

  「大人，我是僕人。「

  「回去。」無垢者士兵如一寒冷的冰塊。

  「是，大人。」

  僕人轉身，突然回手，刀光一閃，切進了無垢者士兵的脖子。

  刀鋒利無比，是東方名刀光影。

  這一刀幾乎把無垢者士兵的脖子切斷。

  士兵還沒有倒下，僕人已經閃過，如一道黑色的影子。

  士兵倒下，圓瞪雙目，鮮血湧出。

  一道目光在黑暗中盯著這個影子走進了一條陰暗的小巷。

  對於潛伏隱藏來說，無面者是最頂尖的。

  而前方偽裝成僕人的傢伙顯然並不懂得如何隱藏自己。

  他進攻的手法也很拙劣，只是他的僕人形象欺騙過了無垢者士兵，令士兵出其不意，沒有防備才中了一刀。

  這名無面者如影子一樣的跟著這名僕人。

  他自認如果要出手，十個『僕人』也被他殺死了。

  但是天命長老有令，霍恩國王如果出行，須通知魁晰去對付他。這霍恩國王是菩厲大師，是個有強大魔法力量的不朽巫師。

  而魁晰，是影子神的僕人。凡是有陰影的地方，據說都是魁晰的世界。

  無面者是潛伏在魁爾斯城市裡的一名弟子。

  他通過無面者的方式，放出了訊息。

  前面一個岔路口，無面者感覺眼前一花，前面的那人突然一分為三，變成了三個一模一樣的僕人，一人一條道，從三方走了下去。

  其中當然只有一個人是真的。

  無面者精通易容術，是潛行和偽裝大師，他迅速的做出了判斷，選中了直走的一位繼續跟著。

  道路上，開始出現其他人。

  前面又是一個岔路口，那僕人這次一分為四，其中一個人，返身向無面者走了過來，其餘三個，繼續從三條路前行離去。

  無面者站住了。

  他知道對方分出來的影子也是具有殺人能力的，魁晰曾經向他提醒過這一點。

  果然，那僕人走過來，走進陰影里，刀光一閃，猛刺無面者胸膛，窄劍出鞘，迎著短刀刺出，手上一空，對面刀光消失，人也消失，一身空的衣袍飄落在地。

  這是一個虛幻的人影，只有這件飄落在地的衣袍是真的。

  無面者如貓一樣的奔到岔路口，三位僕人身影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

  最擅於跟蹤潛藏偽裝暗殺的無面者，跟丟了一個對潛藏偽裝並不懂的不朽巫師——菩厲大師。

  他看見了前面，有更多的岔路口。

  *

  一名不朽男巫走出了不朽神殿。

  他的目標是去王宮，見霍恩國王。

  蠍尾獸的突兀大火令不朽神殿感覺到了不安，國王違背了他的不殺魁爾斯人的承諾，遺憾客也已經承認了新國王的合法性，但他們還是遭到了國王的突然清洗。

  面對遠處的那場大火和襲擊，不朽神殿將何去何從，男巫們迫切需要菩厲大師的指引。

  不朽神殿四周也沒有其他建築。

  這裡和蠍尾堡一樣，也是普通子民的禁地。

  流傳在民間的諺語多少帶著對不朽神殿的諷刺和畏懼——男巫的神殿裡充滿了謊言和骸骨。

  也沒有普通人有膽量來這裡見藍嘴唇的巫師，除非是那些有所求的信民和自知必死的病人。

  路旁的小樹林裡，咻的一聲，極其短促的嘯音響起，一支弩箭射出，正中男巫的咽喉。

  男巫撲倒在地，很快，就有黑影從小樹林裡竄出來，把長大的巫師屍體拖進了樹林。

  一切恢復如常。

  這是一個註定無法平靜的夜晚。

  當蠍尾堡被龍焱焚燒，全城子民、貴族、富商無不吃驚。子民們倒是在看熱鬧之餘多了一份安心，貴族和富商則增加了不安。

  他們對新國王的殘酷霸道殺伐，第一次有了具體的印象。

  這是一個註定的不眠之夜。

  當巨龍突然出現在不朽神殿上空，當魔山的那一聲龍焱的龍語發出，偷羊賊噴出了一個亮如太陽的金紅色火球。

  *

  不朽神殿，那是無所不能的巫神的信仰殿堂，新國王怎麼敢馭龍把不朽神殿給燒毀？不朽神殿在貴族和富商們的心中一直是不可觸摸的神聖，是高高在上的神跡具現。沒有人敢對巫神不敬，不朽巫神就是魁爾斯的神。

  雖然這尊神更多的是帶給人們畏懼和害怕，而非崇高的信仰。人們對不朽神殿的讚譽之詞是『謊言和骸骨』，謊言和骸骨可不是什麼美好的語言。

  *

  偷羊賊噴出的第一顆火球，就衝破了不朽神殿的玻璃房頂，如一發火焰的炮彈，打進了最高一層的不朽神殿的信仰堂。

  在信仰堂里，有不朽領袖的寶座，在寶座的兩邊，有一顆據說屬於不朽巫神的懸空的還在跳動的腫脹變形的心臟，那顆心臟在跳動中發出一道一道藍色的光芒；還有一個象徵著巫神的沒有心臟的骷髏人，這是一個活死人，雖然他能在巫師的祭拜中說話，不朽男巫們能從他的嘴裡得到所謂的啟示，但他的確是一個已經失去了生命的死人。

  巨大的金紅色火球在信仰堂裡面爆開，火焰如浪潮洶湧，四面澎湃撞擊，裹住了心臟、活死人、骷髏人、祭拜的男巫們，還有坐在寶座上的不朽巫師們的領袖。

  第二顆第三顆第四顆火球射進了不朽神殿。

  另外三龍一起來到，三方圍住了不朽神殿。

  三龍的背上，是守夜人總司令瓊恩·坦格利安、丹妮莉絲·坦格利安、亞蓮恩·馬泰爾。

  每一棵火球的爆開，就是一場火焰的盛宴，所過之處，桌椅成灰，生命成燼。從不朽神殿底層奔出的男巫們，被樹林裡射出的弩箭一一射死。

  不朽神殿裡的一切，巫師和他們崇拜信仰的巫神的心臟和身體，都成為了真正的不朽——火焰把一切淨化成灰燼後，那才是真正的不朽。

  三條小龍也隨後來到，他們是騎士、淑女和提魅。三條小龍上下翻飛，噴出龍焱，對於放火，他們好像比他們的父母更興奮。

  大火照亮了魁爾斯的另外半邊天空，和蠍尾堡的大火一東一西，點亮了整個魁爾斯的夜晚。

  全城的人都登上了高塔、房頂、陽台、窗口和出現在大街小巷，他們難以置信，不肯相信新國王敢對不朽神殿動手。

  也有傳言在子民中迅速傳開……格雷果·克里岡國王是光明使者亞梭尓·亞亥轉世，他是諸神眷顧的神子，為了整個人族的生存，他在維斯特洛大陸的北境殺死了寒神的僕人夜王，終結了凜冬里的百萬異鬼大軍……

  ……格雷果·克里岡國王戰無不勝……

  ……魁爾斯將不會再是過去的魁爾斯，對遺憾客的蠍尾獸的恐懼再也不用擔心，不朽神殿的邪惡陰影也無法再籠罩於魁爾斯的上空……

  *

  魁爾斯北城。

  一個信仰巫神的信民的家裡。

  坐在椅子上接受信民跪拜的菩厲大師突然無聲無息的消失不見，只留下了一件灰色的長袍在凳子上。

  跪在地上的信民目瞪口呆。

  而在距離三條街的另一個信民的家裡，同樣的一幕也在眾目睽睽之下發生。

  同一時間，不同的地方，躲進信民的家裡希望能躲過無面者追蹤的十多位菩厲大師一一憑空消失，只在凳子上留下了一件灰色的巫師長袍。

  *

  而在北門的城門口的陰影里，一名正準備出城的年輕魁爾斯自由民在無垢者士兵的注視下，飽滿俊美的臉突然變成了一張滿是老人斑的衰老臉，那滿頭的金色長髮也變成了一片稀疏的灰白，炯炯有神的眼睛也變成了渾濁的滿是魚尾紋的衰老眼……這個變化很驚人……一個年輕俊美的少年突然變成了一個年老力衰行將就木的老人……

  兩名無垢者士兵上前，一把長劍一把長槍攔住了這位老人。

  「你是什麼人？」一名無垢者士兵厲聲喝道。手裡長劍頂住老人心臟位置，害怕老人突然起了什麼更可怕的變化然後突起殺人。

  「他是我的一個朋友。」一個女子的聲音在遠處的街頭突然響起。雖然距離遠，但聲音卻傳到了這邊，令守衛城門的全部將士都聽見了。

  馬車聲轔轔，一輛馬車來到城門口，駕車的人是無垢者總司令灰蟲，副駕上是無垢者副司令英雄。

  聲音是馬車裡面發出來的，是個女子的聲音。

  那女子是誰，簾幕沒有撩開，守城士兵們也不能知道。

  灰蟲和英雄來到，無垢者士兵們一起躬身，向兩位司令致敬。

  「長夜漫漫，處處險惡，菩厲大師，我奉格雷果·克里岡國王的命令，請您回去，他有話要對您說。」女子聲音在車上繼續說道。

  馬蹄聲響，兩騎馬呼嘯而來，馬上兩位女子，一個是艾莉亞的師姐長臉，一個是艾莉亞的師妹小魁。

  兩名無面者趕到城門口，兜轉馬，左右攔住那蒼老愁苦像個乞丐的老者。

  不朽神殿裡的那顆心臟和活死人被龍焱燒成灰燼後，菩厲大師就變成了自己本來的衰老模樣，一百多歲的菩厲巫師也失去了化身的能力、知曉過去和未來的魔法力量也喪失了九成。

  他從一個先知般的巫師，變成了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巫師，生命力也衰竭到了盡頭的邊緣。

  「你們是無面者？」菩厲大師看著長臉和小魁說道。

  「凡人皆有一死。」長臉師姐淡淡說道，「巫師也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