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九十九章 老人與海

  阿戈爾海域的最深處，「怪物」守護的根本不是什麼寶藏，守護寶藏的也根本不是什麼怪物。

  那裡存在的，是這個悲慘世界的罪魁禍首。

  ....

  房間內，羅傑船長靜靜的注視著夏風的臉龐，從他當初搬到這裡開始，羅傑船長從未如此認真看過他。

  良久，蒼老的聲音傳來。

  「你的眼睛怎麼了，右眼。」

  「必須要捨棄的東西而已。」

  「為什麼要捨棄。」

  「因為我要得到。」

  這一刻，羅傑船長在夏風僅有的左眼中，看到了兩種截然不同的東西，遲暮之年的他見過無數人，但唯獨夏風此刻的眼神，他從未見過。

  

  這是捨棄一切的果敢，以及自私到極致的貪婪。

  這本是兩種互相矛盾的情緒，但此刻在夏風的眼中，這兩種情緒卻融合的天衣無縫。

  為了達成某種目的，他會毫不猶豫的捨棄一切。

  為了守護心中重要的存在，他會不惜一切代價，包括自身能付出的所有，這種貪婪，已經超過了生命本身。

  羅傑船長不知道夏風到底要做什麼，或許，是他年輕時沒有做到的事吧。

  但是，這種眼神，也是危險的。

  「我不知道你說的東西，你走吧。」.

  羅傑船長最後的話語透著深深的疲憊，無視夏風強硬的態度，他直接下了最後的逐客令。

  「年輕人，好好活下去。」

  夏風靜靜的站在原地。

  良久，他長嘆一口氣，抬起手，拉開了脖子上的紅色圍巾。

  觸目驚心的源石化皮膚暴露於眼前，生命的流逝已經即將枯竭。

  「羅傑船長，我的時間不多了，感謝您一直以來的照顧，給您添麻煩了，不出意外的話，這應該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面，祝您長命百歲，保重。」

  沒有再懇求什麼，說罷，夏風轉身走出了房間。

  .....

  走過客廳，牆壁上掛著一張張的老舊照片，就像是一條時間迴廊，年輕的水手們嬉笑著，歡呼著，慶祝著。

  閉上眼睛，夏風甚至錯覺般的能聽到大海的聲音。

  「嘩啦啦，嘩啦啦！」

  藍天白雲，海天一線，腳下是柔軟的沙灘，風中夾雜著海水的味道。

  船員們的聲音如夢如幻。

  「船長，這次我們一定要抵達大海的盡頭，嘿嘿。」

  「羅傑，就看你的了。」

  「等幹完了這票，我就回維多利亞的老家，買一棟大房子，羅傑，到時候我們不醉不歸！」

  「兄弟們，我們的目標，是星辰大海！」

  「吼！！！！！！」

  海風中，飄蕩著交織在一起的聲音，信任，友情，熱血，勇氣，在這個世界的某一個時間點，一群年輕的船員們，將這份情緒融合在了一起。

  然而，最後這些聲音全都消失了。

  黃昏之時，海邊只有一個遲暮的老人坐在一張老舊的木椅上，他就這麼呆呆的看著無邊的大海。

  夕陽的餘暉照在他的臉上，落寞的目光，仿佛想重見那些已經消失的人。

  毫不真實的海灘上，夏風靜靜的站在老人旁邊。

  「羅傑船長，您相信命運嗎。」

  蒼老的聲音透著無盡落寞。

  「我從不相信命運。」

  「那您相信奇蹟嗎。」

  蒼老的面容注視著被夕陽染紅的海面，他的目光，仿佛想要越過萬里雲霧，抵達海域的盡頭。

  「呵，奇蹟麼，好吧，這一次，我想相信它一次。」

  布滿皺紋的手緩緩伸進懷中，拿出了一份「希望的傳承」。

  「年輕人，拿著吧。」

  ......

  當夏風回過身時，腦海中虛幻的景物消失了，他仍舊站在羅傑船長家的客廳里。

  「咯！」

  臥室的門被輕輕關閉。

  在門口的地板上，有一份充滿歲月痕跡的羊皮地圖。

  撿起地圖，夏風將其輕輕攤開。

  即便以他的認知能力，也能分辨出這是一份海域圖，方向，經緯度，暗礁，島嶼，海域的最深處，有一個由紅色線條圈起的「終點」。

  把地圖重新摺疊好，夏風小心翼翼的放進了衣兜里。

  隨後，他站在臥室的門前，深深的鞠了一躬。

  「謝謝。」

  .....

  .....

  走出羅傑船長的家，天空依然飄著雪花。

  不知為何，夏風的情緒異常平靜，即便此刻站在他面前的人，是他最珍貴的寶物。

  「大風車......」

  龜龜眼圈微紅，在風雪中等待著夏風，見他終於出來，小拳頭漸漸攥緊。

  「大風車，不要丟下我，這次你又要去哪裡，我和你一起去......」

  夏風站到龜龜面前，伸出手，在她的小腦袋上摸了摸。

  「聽話，等著我。」

  龜龜抿著嘴，強忍著淚水。

  「你....你說黑羽解散了，我要去哪裡才能等到你。」

  就像是早已經思考過，夏風直接說道。

  「去謝拉格，銀灰會保護你。」

  「不，我不需要保護，我甚至可以保護你！」

  「聽話。」

  「我不！！！」

  看著龜龜的臉龐，夏風最終還是露出了一個淒涼的笑容。

  「相信我，我一定會再次找到你。」

  龜龜眼圈紅紅的仰著頭。

  「真的麼。」

  「恩。」

  「多久？」

  「我......我不知道。」

  強忍的淚水終於落下，龜龜的哭聲撕心裂肺。

  「如果太久，我會把你忘記，到時候我會想不起來你是誰，我會....我會將我們所有共同創造的回憶都忘記........嗚嗚嗚嗚嗚。」

  探出手臂，夏風將悲傷的龜龜擁入懷中。

  他抱的很緊，就像是永遠不想失去對他來說最重要的寶物。

  但是，他沒有流淚。

  .....

  天空的雪開始變大，傍晚的風也比之前更凜冽了。

  鬆開龜龜，夏風從大衣最內側的衣兜里掏出了一樣物品。

  這是一隻紙風車，是龜龜之前在炎東送給他的，雖然只是不起眼的手工製品，但收到後他一直放在最貼身的位置珍藏。

  「龜龜。」

  「恩.....」

  「拿著它，在謝拉格等我，我一定會再次找到你，相信我，我一定會找到你，這是我們的約定。」

  說罷，他朝著燒烤店的方向大聲喊道。

  「狼大！」

  一直在門口偷偷張望的狼大立刻衝出大門。

  「來了風哥！」

  夏風示意了一下停在路邊的汽車。

  「送龜龜去謝拉格，兄弟，這是我最後拜託你的事了，一定要把她安全送到。」

  作為追隨了夏風多年的人，狼大的表情一片決然。

  「放心吧風哥，我一定把龜龜送到謝拉格，然後我就回來找你，不管刀山火海，我都陪你闖到底！」

  然而，夏風的回應卻十分冷漠。

  「不用了，送完龜龜之後，你就自由了。」

  「風哥......」

  夏風重重的拍了拍狼大的肩膀。

  「別說了，就這樣吧兄弟，再見，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