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難道一個人還不如一條狗
2024-08-04 23:00:35
作者: 素子花殤
小翠跪地行禮,郁墨夜躬身頷首:「參見皇后娘娘、莊妃娘娘!」
果然那個男人讓她看《大齊禮法》是對的,不然,她都不知道見到皇后跟妃嬪該行什麼禮。
「四王爺來得正好,四王妃殺死了皇上親賜給莊妃的樂樂,四王爺覺得本宮應該如何處置?」
雍容揚袖示意她平身,秦碧緩緩開了口。
樂樂,還有狗名呢。
通常情況下,這樣問,回答應該是,一切但憑皇后娘娘處置麼。
「不知事情經過是怎樣的?」
顧詞初沉穩內斂、做事分寸、張弛有度,郁墨夜終究不相信她會無緣無故去殺一條狗。
秦碧面色微凝了些許,轉眸看向還在低低啜泣的女子:「莊妃說吧。」
莊妃吸吸鼻子,將絲絹自臉上拿開,郁墨夜這才得以看到她的容貌。
說實在的,也難怪華妃過後,此女能得帝王歡心,的確有幾分姿色。
華妃太過張揚耀目,秦碧太過大家閨秀,而此女屬於小家碧玉、我見猶憐型。
特別是眉眼間的那抹羸弱,讓她這個做女人的都生出一絲憐惜,何況男人。
朱唇輕動,吐出來的聲音也是軟糯無比。
「下午我帶著樂樂說出去轉轉,樂樂一時貪玩,不知跑去了哪裡,我讓人去尋,因甚是擔心,我自己也尋了去,結果,就在太后娘娘鳳翔宮的附近親眼目睹了她——」
原本還委屈無比的聲音驟然拔高,莊妃伸手一指,直直指向跪在地上的顧詞初,「她正拿髮簪捅我家樂樂,然後……」
話還未說完,人又開始哭了起來,泣不成聲:「然後,等我……等我過去,樂樂已經……已經斷氣了。」
郁墨夜微微擰眉。
雖然不是很清楚當時到底發生了什麼,但是,在聽到說是在太后的鳳翔宮的附近時,她心中已大概有了一些猜測。
「事情四王爺也已了解了,四王爺說本宮該如何處置?」皇后秦碧再次出了聲。
郁墨夜微微鞠身,恭敬道:「我還想聽聽王妃怎麼說?」
她是專門為了救顧詞初而來,就算莊妃所言屬實,她也要站在顧詞初這邊。
「是它先咬的妾身,它一直咬住妾身的手臂不放,妾身怎麼也掙脫不了,無奈之下,才有了此舉。」
顧詞初一邊說,一邊擼起左臂的衣袖,原本瑩白的皓腕上血跡斑斑、傷口明顯。
郁墨夜眸光一斂,擔憂上前:「你沒事吧?」
顧詞初還未及回答,莊妃已傳來一聲輕哼,「她能有什麼事?這不好好地跪在這裡嗎?是我的樂樂啊……再也……再也醒不過來了啊……」
說到這裡,眼淚又再次如同斷了線的珠子撲簌撲簌往下掉。
郁墨夜執起顧詞初的手腕看了看,見傷得也不輕,就轉首跟皇后秦碧請示道:「皇后娘娘,能否先請個太醫來將她的手腕包紮一下,畢竟是被性畜所咬,恐感染。」
一聽她這話,莊妃就急了:「四王爺說什麼?說我家樂樂是畜生?四王爺可知道,樂樂是燕國進貢,是皇上親賜,四王爺竟然說它是畜生!四王爺將人家燕國置於何處,又將皇上置於何處?」
郁墨夜有些無語。
明明她說的是性畜,哪裡是畜生?
雖然,這兩個似乎是一個意思。
可她也沒說錯啊,狗難道不是性畜?
見她沒有做聲,莊妃更是不依不饒:「樂樂躺在這裡屍骨未寒,四王爺就這樣侮辱它,侮辱它不說,還當著它的面說什麼要給殺害它的兇手包紮。事情都沒處理呢,包什麼扎?咬破了點皮又死不了了,而且,樂樂性子溫和,這一點,連皇上都知道的,它怎麼會無緣無故去咬人,定然是惹著它了才會這樣子的。皇后娘娘,你一定要為妹妹做主啊!樂樂可是皇上親賜啊,如果皇上怪罪妹妹沒有好好照顧樂樂,妹妹怎麼辦啊?」
郁墨夜皺眉,聽得真心有點煩了。
看來,真的不能從一個人的外表來看一個人的內在,這哪裡是羸弱?
這潑婦之姿跟華妃簡直有得一比。
郁墨夜閉了閉眼,耐著性子,再次恭敬問向秦碧:「請皇后娘娘准許先傳太醫前來……」
這次她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秦碧打斷:「四王爺也是明曉事理之人,且這段時間也在學習大齊的禮法,應該懂得,何事可為,何事不可為,也應該明白,出了今日這樣的事情,應該怎麼做?更應該清楚,本宮身為後宮之主的立場,須得公正。」
一番話說得滴水不漏。
誇了她也貶了她,又講了道理又表明了自己的立場。
郁墨夜彎了彎唇,好一個須得公正。
什麼叫公正?
她沒那麼多彎彎腸子,也不想去細細琢磨她的話,反正至少一點聽懂了,就是不傳太醫。
她就真的不明白了,難道一個人還不如一條狗?
「皇后娘娘、莊妃娘娘,那條狗已經死了,我們再在這裡糾纏,它也活不過來,責罰我們可以稍後再說,能否先宣個太醫來包紮一下?」
郁墨夜真是忍了又忍,才讓自己平靜說出這些話。
顧詞初的手臂還在往外淌著血。
「皇后娘娘聽聽,四王爺這是說的什麼話,什麼叫已經死了,反正活不過來,還不是四王妃殺的,而且,皇后娘娘在這裡處理事情,怎麼能說是糾纏呢?」
秦碧蹙眉,還未回應,就驀地聽到一道略顯低沉的聲音在門口傳來:「老遠就聽到步雲宮裡熱鬧得很,怎麼一回事?」
一襲明黃,龍章鳳姿的男人隨聲而入。
眾人一震。
秦碧跟莊妃連忙從座位上起身。
「皇上!」
所有人行禮。
莊妃更是就像是看到了親人一樣,哭著迎了過去:「皇上。」
顧詞初、小翠本就是跪著,而郁墨夜是半蹲在顧詞初身邊,就還是保持著那個姿勢未動。
郁臨淵看了莊妃一眼,「愛妃怎麼了?」
卻又未等莊妃回答,鳳目一揚,徐徐一掃全場,目光在那隻狗的屍體上、顧詞初身上,以及郁墨夜身上略一盤旋,最後落向前方的秦碧,問道:「怎麼回事?」
莊妃再次打算出聲,卻發現帝王並不是問她,而是問皇后,朱唇動了動,終是沒有做聲。
跟隨郁臨淵一起來的王德示意下人立即搬了軟椅前來。
郁臨淵舉步,從郁墨夜的身邊走過。
眼角餘光所及之處,看到他金絲銀線的雲頭龍靴走過以及一截明黃袍角輕漾,郁墨夜沒有抬頭。
郁臨淵一直走到軟椅前,一撩袍角,坐下。
就那麼隨隨抬起眼梢,看向場下的動作,已是氣勢懾人。
秦碧開始講事情的來龍去脈。
郁臨淵似乎在聽,又似乎沒有,接過婢女端上的一杯茶,低頭淺啜。
等秦碧說完了,悠悠然將手裡的杯盞放在一旁的案几上,問:「然後呢?」
然後?
秦碧怔了怔,意識過來他是在問處理結果,遂連忙回道:「臣妾還在處理之中。」
「嗯,」帝王點頭,朝她揚袖,「那你繼續。」
秦碧微微抿了唇,對著帝王落落頷首,心裡卻是不由地思量開來。
說實在的,她還以為這個男人前來,這件事就會由他自己來處理了。
一方是妃嬪,一方是王爺。
一個是他的女人,一個是他的兄弟,讓她夾在中間實在有些難辦。
不過,好就好在,這段時日,莊妃甚是得這個男人的寵愛,且,這條狗又是他親賜給莊妃的。
所以,明顯,莊妃這邊占了上風。
另外,雖另一方是這個男人的弟弟,卻是去了他國為質二十年。
身份低賤不說,跟這個男人其實就是一個陌生人,並未有多少骨肉親情在。
看那日在她的來儀宮,他當著太后跟她的面,絲毫不留情面,說這個弟弟沒有教養、讓他滾就可以看得出來。
還有今日午宴。
雖說兄弟二人聯手用計搏了中楚國的顏面,但是,說白,這世上女扮男裝的大有人在,而堂堂七尺男兒,又有多少人願意男扮女裝?
何況是一個王爺。
這個男人卻讓自己的弟弟這樣做,這裡面除了出於計謀上的必要,多少有些輕視的成分在。
這般一思量,秦碧心裡就敞亮了,也清楚了該怎麼處理。
啟唇,正欲說話,卻是被突然出聲的郁墨夜打斷。
「請皇上、皇后娘娘准許,先宣太醫前來給王妃的傷口包紮一下!」
郁墨夜垂眸頷首,字字鏗鏘。
秦碧面色微微冷了冷,水眸一轉,徵詢的目光看向帝王,畢竟此人請示的首先是這個男人。
帝王眼梢輕掠,瞥了郁墨夜一眼,又淡看了顧詞初帶血的手腕一記,再又掃了一眼還在拿著絲絹抹眼淚、哭得梨花帶雨的莊妃,最後看向秦碧:「後宮之事,全憑皇后處理。」
僅尋常的一句話,卻是表明了自己的立場。
秦碧心頭微喜,看來,她揣測得沒錯。
其實,這可以說是後宮之事,亦可以說不是後宮之事,一方雖是後宮妃嬪,可另一方是王爺,是宮外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