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1 抵達高天原

  「附近海域清理完成。」

  「人員撤離中。」

  巨大遊輪旁聚集大量船隻，好像蜂巢和它的蜜蜂們，原本還在此緊張工作的科研人員和醫生護士，在指揮中心的調度下有條不紊的撤離。

  三分鐘到，，最後一位學者跳上小船，宣告撤離作業圓滿成功。

  櫻井小暮忍不住回頭去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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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個人還屹立在巨輪船首處，像黑夜的一方山岩。

  卡塞爾的S級，路明非。

  路君好像一塊碑啊。

  櫻井小暮想。

  只是，這塊碑會記載墓志銘還是功勳呢？

  櫻井小暮無法確定。

  她唯一可以確定的是。

  不管墓志銘還是功勳，從今往後都將不朽。

  這一場代號「高天原」的戰爭即將拉開帷幕。

  代號由路明非所定，有兩層意思，一者是戰場，那片沉在海底的大陸，一者是指揮中心，那座曾經的牛郎會所。

  此時，東京，高天原。

  臨時指揮部已然全部動員。

  一條條消息從四面八方而來，關於混血種和龍類的，關於即將到來的這場戰爭，關於這個世界的未來，所有的消息匯集在這個不到三十平的房間。

  「你看上去很清閒。」

  蘇茜端著咖啡。

  弗朗西斯攤手。

  「能做的我們都已經做了，剩下的，交給S級吧。」

  「不過，說實在的。」

  「我沒接觸過這位屠龍英雄，只聽說過一些他的傳聞。」

  「這位？……S級。」

  弗朗西斯斟酌著言辭。

  「真的有資料上寫的那麼強麼？」

  「我不知道你看的資料是怎麼形容S級的。」

  蘇茜嗅著咖啡升騰的暖香，雙眼籠罩在朦朧之後。

  「但我可以堅定的告訴你。」

  「S級很強。」

  「放開你的想像。」

  「你可以永遠相信S級。」

  弗朗西斯有些愕然，他搖搖頭。

  「果然。」

  「知道麼，你不是第一個這樣形容S級的人。」

  「真是難以置信。」

  「甚至施耐德教授也這樣評價他。」

  弗朗西斯搖頭。

  「很可惜，我沒能當面認識我們的S級，真令人遺憾。」

  「和英雄面對面，一定是令人終生難忘的體驗。」

  蘇茜想起從前她為數不多幾次的和路明非相處經理。

  確實，是令人終生難忘。

  尤其是S級層出不窮的白爛話和叫人捉摸不透的跳躍性思維，令人不得不感嘆對方那如淵如海的二次元學識。

  蘇茜忽然覺得弗朗西斯沒有當面見過路明非還挺好的，S級保持一點英雄的體面不容易，能留還是留著點吧。

  「呼。」

  弗朗西斯長長吐出一口氣。

  「既然是這樣的S級。」

  「那麼，我們把一切賭在他身上，也很正常吧。」

  他像是在自言自語，又像是在徵詢蘇茜的的意見。

  「他不會讓我們輸的，對吧。」

  「把所有的希望放在某個人身上，這可不是一個合格的指揮官。」

  「不不不。」

  弗朗西斯糾正蘇茜的話。

  「在我們的作戰計劃里，S級的位置至關重要。」

  「但只有他，我們可無法贏得這場戰爭。」

  「最好還是別妄自菲薄。」

  「除了S級，我們每個人都很重要。」

  弗朗西斯來了性質，給蘇茜解釋。

  「我們目前局勢你也知道。」

  「敵在明，我在暗。」

  「之前神秘出現純血龍類，在黃泉尼伯龍根逃走的閱讀和須佐之男，嗯。」

  弗朗西斯想了想。

  「或許還應該算上那位假扮橘政宗的赫爾佐格。」

  「他們都藏在暗處。」

  「而我們在聚光燈下。」

  「再拖下去，類似之前獅心會會長的事件還會上演。」

  蘇茜眸光一閃。

  她知道弗朗西斯指的正是楚子航和預科班學生夏彌雙雙失蹤於神葬所的事。

  楚子航的戰鬥力毋庸置疑，一個卡塞爾的共識，在路明非後最先晉升非人的，不是凱撒，而應是楚子航才對。

  就是這樣的楚子航，因為落單，失陷於神葬所，生死未卜。

  換成其他人呢？

  除了路明非，誰能有自信做的比楚子航更好？

  所以弗朗西斯才說，時間不在他們這邊。

  密黨和蛇岐八家都拖不起。

  「遠東有句話，叫渾水摸魚。」

  「S級做的，正是把水攪渾。」

  弗朗西斯看了看時間。

  「差不多了。」

  …………

  巨輪船首。

  路明非聽到耳機里的匯報。

  「我知道了。」

  他說。

  「接下來的事，就拜託大家了。」

  路明非把黃金瞳點燃。

  那與其他混血種不一樣的雙眼。

  沒有熔岩流淌，沒有風暴渦流，也沒有旋轉的曼陀羅。

  而是一雙琉璃般清澈透明不染塵埃的眸。

  在黃泉與月讀命一戰，路明非龍血武道大踏步前進，已是近乎於龍王。

  路明非立在船首，低頭去看海，那雙琉璃黃金瞳似有神異，仿佛穿越無窮量的海水，漫長距離也在這雙眼前化作直尺。

  於是，暗紅色的陸地呈現在他眼前。

  粗糲古樸的青銅柱，無數的龍血生物穿梭其中，那是青銅鑄就的國，充分彰顯了遠古龍族的審美。

  甚至，路明非不只是看，他還聽見了。

  「轟隆！轟隆！」

  許多文明的傳說，都有一個司掌雷霆的神明，他們以敲鼓或是號角行使雷霆權柄。

  此刻響徹路明非耳畔的轟鳴，恰似雷神行使他的權柄，把那鼓來敲，號來吹，沉悶又浩大。

  那是心跳。

  堪比雷霆的心跳。

  也是岩流研究所苦苦監聽的心跳。

  「白王之卵。」

  路明非撕開空間，如掀起帷幕，露出現實的物質世界背後，他的無望天。

  琉璃黃金瞳更亮了。

  像是要燒起來。

  路明非感到眼眶傳來的灼燙。

  這是體內龍族血脈運轉到極致所升的異象。

  天地似有感應，烏雲越來越厚，大海掀起波濤，卻在巨輪周圍停歇，詭異的風平浪靜。

  路明非扯起鏈條。

  青銅質地的粗大鏈子，銘刻無數龍文，密密麻麻，一端綁住兩台維生艙，一端抓在路明非手中。

  路明非把青銅鏈子甩過肩膀，又接住，如是幾次，最後狠狠打個死結，方是罷休。

  「起！」

  路明非低呵。

  兩台維生艙竟憑空漂浮，毫無憑依。

  青銅鏈上鍊金文字忽明忽滅，看其規律，竟是暗暗應和路明非的呼吸。

  「諸君。」

  路明非最後在頻道里道。

  「之後拜託了。」

  話罷，也不等回答，路明非一頭扎進了海。

  有風間稚女和繪梨衣沉眠的維生艙緊追其後。

  水花高高濺起，直衝天際。

  這哪裡是一個人。

  分明是真龍入水的動靜。

  路明非眨了眨眼，黃金瞳明亮如舊。

  水下光線昏暗，視野模糊不清。

  黃金瞳的豎瞳放大又收縮，只須臾間，路明非視野已恢復正常，再無掛礙。

  他往四周投去一瞥，周身皮膚自動浮現一層細密鱗片，那是一而再再而三進化後的御座姿態，蛻去半人半龍之象，需龍角有龍角，需龍鱗有龍鱗，去留隨心，大小如意。

  有著一層青色龍鱗，路明非自然而然分開水流，且在水下也可自如呼吸。

  龍類鱗片還有水下呼吸的作用。

  總覺得龍類越來越像是刻意創造而出的生物兵器了。

  路明非想起在此方世界看的諸多知識，雖說不精，但路明非涉獵極廣，很多天馬行空的科幻也當誌異怪談來看。

  路明非看到過生物兵器的幻想小說，，比起來，龍類完美符合。

  在那邊。

  路明非找准方向。

  他下潛。

  水流推動路明非，形成一條筆直向下的通道。

  海面掀起龍捲，風浪狂暴。

  「真像是末日啊。」

  通過監控屏幕關注進展的指揮部，有人低低感慨。

  施耐德教授雙眼閃著莫名的光。

  又是海。

  他想起不好的事了。

  恐怖的噩夢追上他。

  施耐德好像又沉入大海了。

  真是難以想像。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他絕不會相信，那個在日本海興風作浪的生物，是混血種。

  「呦吼！」

  芬格爾向屏幕舉起可樂杯。

  作為輿情監控小組的負責人，芬格爾同時負責這次作戰的通訊轉接。

  指揮中心，神葬所，日本海上，幾處關鍵節點的通訊全在他這個小小房間內。

  「興風作浪。」

  輿情監控小組有人喃喃。

  「S級好像一條龍啊。」

  以卡塞爾學院如今對遠東文化的了解程度，當然通曉，在遠東文化里龍類興風作浪行雲布雨的傳說。

  「龍？」

  芬格爾搖搖手指。

  「不不不。」

  「錯了。」

  「S級怎麼會是龍？」

  「他可是龍類的克星。」

  「就算放眼遠東神話里，興風作浪的也不只是龍啊。」

  芬格爾向著屏幕一點頭，笑容燦爛，好像可以和深海之中的路明非對視。

  「你是哪吒吧。」

  …………

  高天原是活的。

  從看到這片陸地的第一眼開始，路明非便如此篤定。

  他相信自己的直覺，正如相信自己的拳頭一樣。

  那片陸地藏著什麼。

  誰的心跳。

  至於到底是誰的心跳，想像一下曾經在這片大陸上發生過什麼。

  那是白王。

  龍類不死，這是所有混血種的共識。

  就算死了，也可以死而復生，從輪迴中歸來。

  如今這般局面，密黨和蛇岐八家完全意義上達成合作，盡他們所能給與誠意，許多各自掌握的絕密級別信息，也慷慨的拿出來。

  他們對龍類的認識更加接近於真相。

  在路明非下潛之前，智庫團隊已經給出他們的建議。

  智庫判斷高天原藏有白王之卵，是白王復活的關鍵。

  那麼，隨之而來的問題是，王的衛隊。

  王從不是孑然一身，他們有自己的臣民，有自己的軍隊。

  龍族也不例外。

  而且他們製造衛隊的方式比人類可簡單多了。

  人類還需要選拔合適的人以嚴苛訓練才可能得到一支像樣軍隊。

  龍類不用。

  他們有得天獨厚的優勢，那便是他們的天賦。

  龍血。

  龍類是一種高輻射性高傳染性的存在。

  甚至現代人類談之色變的原子彈在龍類面前也不夠看。

  只需龍血，也不用多，稀釋在海水，投入生物圈。

  很快的，龍類就能得到一支龍翼眷屬。

  龍血將污染整個生物圈，開始殘酷的淘汰。

  八成，亦或者九成，總之絕大部分的生物會在痛苦的畸變中死去。

  凡物無法承受龍血的饋贈，崩潰死亡才是常理。

  而之後活下來的，挺過了龍血引發的畸變，他們或許會多出一顆腦袋，或許會有三頭六臂，也或許遍體長滿骨刺。

  他們的樣子或許千奇百怪，但有一點，是他們的共通性。

  黃金瞳。

  所有的龍裔，從龍血的饋贈中活下來的好命的傢伙，都將擁有一雙與神明一樣的黃金瞳。

  那是他們至高無上的殊榮。

  所以了，只要龍類願意，他們可以隨時隨地拉起一支軍隊。

  更何況還是在大海。

  這顆星球上再也沒有比大海更適合龍類傳播榮光的地方了。

  「閣下，我必須提醒您。」

  「在抵達高天原前，您很可能遇上白王的眷屬大軍。」

  智庫長嚴肅提醒路明非。

  「我們知道您有您的辦法。」

  「威壓，或者特殊信息素。」

  「位格在您之下的龍類甚至無法在您面前抬起頭顱。」

  說這話時智庫組長心裡充滿感慨。

  路明非的這一特性太過強大。

  他們無法在言靈周期表上找到合適的解釋。

  言靈已經是接近神明的權柄，混血種使用言靈，固然匪夷所思。

  但路明非的黃金瞳，更加突破人們的想像。

  只要體內流淌龍血，只要龍血濃度或者說位格低於路明非，在路明非那雙黃金瞳前，便無法舉起兵刃。

  這是何等的權柄。

  有人在舊紙堆里找到一則古老信息。

  那是關於龍王的傳說。

  是龍王，似乎也只有龍王，他們的黃金瞳永久恆定一個言靈，凡是位格低於初代種的龍屬生物，，永遠無法直視龍王的黃金瞳，否則一旦對視，他們將喪失所有反抗意志。

  據傳這是龍王方便他們統治這片世界而下的言靈。

  看看，看看。

  多像啊。

  這實在是叫人不得不多想。

  為什麼S級的黃金瞳會擁有與龍王一樣的言靈？

  人們面面相覷，卻緘口不言，他們大概知道彼此都想到了同一件事，同一種可能，但那太瘋狂了，路明非啊，他可是S級。

  所以，無論這種可能性多麼接近真相，甚至於其本就是真相，也沒有人將之說出。

  無論如何，S級是他們對抗龍類的重要戰力。

  他們只需要確定，S級將一直站在人類一邊，那就夠了。

  「但接下來，閣下您將面對的情況，和以前不同。」

  智庫長說。

  「海下的龍裔生物，都隸屬於白王譜系。」

  「綜合龍類譜系學，死海文書上的記載，以及蛇岐八家的秘密傳承。」

  「我們有理由相信，隸屬於白王譜系的龍裔生物，很可能免疫您的黃金瞳。」

  「也即。」

  智庫長最後說。

  「您將面對一支白王龍翼眷屬所組成的軍隊。」

  「一支數量龐大到難以想像的軍隊。」

  「嗯。」

  彼時，聽了智庫長的一番話，路明非的回答是。

  「我知道了。」

  智庫長很急，路明非輕描淡寫的態度讓他擔心，還有震怒。

  我們知道你很有信心。

  我們也知道你很強。

  但是這次和以前不一樣，是真的不一樣。

  你面對的是不可計數的白王眷屬啊。

  都是從龍血畸變中活下來的怪物。

  幾乎每一頭都是死侍。

  放在過去，隨便一個流竄到都市，都可能引起連環慘案。

  而路明非接下來將面對的，是千計萬計，是他們根本不敢想像的恐怖數量及。

  那種規模的軍隊。

  遠東有句話，人力有時窮。

  的確，S級你很強。

  但再強也終究只是一個人。

  只有一雙手兩條腿。

  你拿什麼跟白王眷屬的軍隊打？

  再有信心也多少得適可而止啊。

  就算你路明非不把自己的生命放在心上。

  但混血種呢？

  說句不客氣的，在如今這個時間點，越來越接近世界末日，混血種和龍類的戰爭一觸即發的時間點。

  作為混血種一方最高戰力的路明非。

  你的生命安全根本就不是你一個人的事情。

  那是關係到整個混血種和龍類戰爭走向，關係到人類未來存續，關係到世界未來的主人落在何方的關鍵。

  所以了。

  怎能輕易涉險？

  但是奈何，路明非一個習武的莽夫，意志何其堅定，做下的決定又豈是隨便誰說改就能改的。

  當然，能叫路明非改變決定的人也不是沒有，但要麼不在此方世界，要麼陷入昏迷不省人事，至少當下時間點還能活蹦亂跳的這些人，一個也不行。

  智庫長死活勸不住。

  他也不是一定不讓路明非下水，S級抵達高天原展開天皇墓，這是一切計劃的前提。

  若這一步未完成，後續再多的想法也都是虛妄。

  智庫長只希望路明非更慎重些。

  不必一個人冒險。

  多帶一些人。

  「不必。」

  路明非的回答一如既往。

  「除非你們還有人選。」

  「可以在海里戰鬥的人。」

  智庫長眼睛一亮，正要開口。

  「如果是犧牲，那就算了。」

  路明非擺手。

  「我們都是人，我也不是反對犧牲，但沒有必要在這種事情上浪費生命。」

  「我意已決，不用再說。」

  路明非話都到了這裡，智庫長也實在沒辦法。

  他有心找其他人勸勸路明非，結果還是一樣。

  最後找到校長昂熱，昂熱倒好，連勸也不勸。

  他只笑著說。

  「我永遠相信明非的決定。」

  「別忘了。」

  「他才是這場戰爭的最高負責人。」

  是了。

  很多人都容易被路明非年輕的樣子欺騙，以至於忽略了這位的身份。

  他是混血種歷史上數一數二的屠龍者，也是這場白王戰爭的最高負責人。

  勸不動路明非，已成定局。

  他們也實在沒辦法。

  只能盡其所能把計劃的其他方面做到盡善盡美。

  而計劃的最開始，也是所有後續前提。

  只能交給路明非了。

  他們所能做的，也只是相信路明非而已。

  但S級所面對的，可是一支真正的龍裔眷屬大軍啊。

  他真的做得到嗎？

  在所有人緊張的注視中，巨輪所在海面，那是路明非下潛的點位。

  海水沸騰了。

  「那個是……」

  「火？」

  「怎麼可能！」

  「火怎麼可能在水上燒！」

  所有見識到這一幕的混血種都驚的說不出話。

  他們看到了。

  海面下洶湧的暗紅，那是致命的火。

  有什麼要來了。

  海面炸開，一隻龐然大物胡亂伸展它的觸手。

  「霸王章魚！」

  「是龍裔的霸王章魚。」

  這頭怪物顯然已不屬於自然界所能正常存在的生物。

  不只是因為它的黃金瞳。

  更是因為那霸王章魚身上可怖的畸變。

  霸王章魚八個觸腕均有異變，分裂出大型口器不說，還長出類似腦袋的器官，多了眼耳口鼻，看去令人頭皮發麻。

  霸王章魚本是柔軟的體表覆蓋一層粗糲鱗片，那是龍裔生物的特徵，死侍身上也有類似結構，那是龍鱗，甚至能抵擋子彈，此刻卻遍體鱗傷。

  可以抵擋子彈的鱗片卻擋不住S級的拳頭。

  弗朗西斯沉默的審視這頭霸王章魚。

  「怎麼樣？」

  蘇茜問。

  「現在相信S級了吧。」

  弗朗西斯苦笑了下。

  怎麼說呢，他不光相信S級，他還能理解施耐德教授了。

  也難怪教授對S級總是保留意見，態度很是古怪。

  平心而論，如果換成他弗朗西斯坐在施耐德的位子上，總覽全局，肯定也不會放心S級。

  他太強了。

  強得……不像是一個混血種。

  弗朗西斯從一開始接受的就是指揮官教育。

  他很明白，士兵，戰士，軍人，類似的存在其實和武器差不多。

  真正到了戰場就是一串死亡數字。

  過於強大的武器固然好。

  但殺敵利索的刀，如果是對準自己人，也很快吧。

  弗朗西斯目光很深沉，他看著監控畫面的後續。

  越來越多的龍裔生物拋出海面。

  大海好像沸騰了一樣，咕咚咕咚冒泡。

  只從這一幕，完全可以想像海下戰鬥激烈到了何種程度。

  混血種們緊張的關注著。

  他們認真分辨每一頭怪物。

  生怕見了路明非。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很幸運。

  有霸王章魚，有鯊魚，還有各種各樣已經叫不出物種的龍裔生物。

  就是沒有路明非。

  且還有源源不斷的怪物湧上海面。

  證明S級的戰鬥還在繼續。

  越到後來，怪物的樣子就越奇怪。

  大概是路明非潛到深海。

  眾所周知，深海生物本就千奇百怪，畢竟深海那麼嘿，誰都看不見誰，既然沒人看到我，那就隨便長長好了，然後越來越抽象。

  人們也只有看過深海生物的尊榮後才恍然大悟，原來畢卡索您老壓根不是什麼抽象派畫家，您就是寫實的才對。

  「有多少了？」

  「大約一千多龍裔眷屬的屍體。」

  神葬所，用平板看轉播的上杉越咂舌不已。

  「這小子，也太能打了吧。」

  圍繞著巨輪，拉開三十海里，一座包圍圈蓄勢待發。

  在這裡的都是密黨和蛇岐八家的精銳。

  蛇岐八家的混血種們不必說，他們的血統本就強大，還有本土文化加成的氣量，這一點從蛇岐八家原本的口碑大概就能看得出來。

  那可是在卡塞爾也令人聞風喪膽。

  因為血統的天生缺陷，加之特殊文化的薰陶，蛇岐八家的成員們在人均精神病的混血匯總世界，也能稱得上一句瘋子了。

  人這一聲最美的死亡不過於在戰鬥中死去這種話，更是眾多蛇岐八家之人的座右銘。

  而卡塞爾的精英們自不必說，他們本身血統就不差，加上長時間的九州武道學習，如果說原本對於在日本分部的瘋子們，卡塞爾學生還有些忌憚，此時入門九州武道後的他們已是心裡有底。

  海上第一道防線便由這樣的兩撥人構成。

  他們的隊長是凱撒。

  這位剛剛晉升非人的學生會首席，，顧不上穩定修為，立刻投入「高天原」之戰。

  天色昏沉，海面漆黑。

  立在源氏重工的海上作業平台，凱撒亮著黃金瞳，遙望巨輪。

  那邊的動靜就算不借用儀器也能看的真切。

  「S級。」

  凱撒緊了緊握住狄克推多的手。

  「真令人期待啊。」

  …………

  海底監控設備早已在戰鬥的最開始報廢。

  攝像頭傳回的最後畫面，是無數撲向S級的金色光點。

  那是數也數不清的黃金瞳。

  他們無法確定路明非面對龍裔生物的確實數量。

  從拋出海面的屍體判斷，起碼是以萬為單位。

  一種奇異的寧靜籠罩了混血種們。

  他們在等待戰爭。

  如今是屬於路明非的戰場，而當路明非抵達高天原後，就該輪到他們了。

  那時候，他們所需要面對的，將不再是過去的死侍，而是數量龐大的龍裔生物，甚至真正的純血龍類。

  原本，混血種們以為自己會很焦躁。

  畢竟他們不是S級，也不是昂熱，沒人有絕對的把握說自己一定能從這場戰爭中倖存。

  但是當一具具的龍裔生物屍體拋出海面後。

  焦躁的氣氛慢慢消失了。

  是了，對面很強，真正的龍類，曾經世界的主人即將重新君臨。

  但那又如何？

  我們有S級。

  沒錯，對方不只強大，數量還多到難以想像，就連科學技術，龍類的鍊金術是人類難以企及的高度，哪怕綜合鍊金和科學也不行。

  但他們有S級。

  對對對，會死，他們很可能會死，龍類隨便一個俯衝，他們可能就會付出生命。

  可是啊，如果怕死他們也就不會踏上屠龍的戰場了。

  這年頭出來混，誰不是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啊。

  就這麼著，混血種們的情緒奇蹟般的穩定下來。

  他們甚至有閒心計數起S級到底殺了多少龍裔生物。

  指揮部敏銳的發現這一點。

  「需要採取行動麼？」

  「你想做什麼？」

  弗朗西斯反問那人。

  「現在這樣不好麼？」

  「心情太緊張可打不了仗。」

  「甚至，我覺得還不夠。」

  「可以的話我們完全可以開一個盤。」

  「設計幾個梯次的獎金池，賭S級到底擊殺多少敵人。」

  「搞不好有人為了最後這堵住，也得在戰場上活下來，從而超常發揮呢。」

  幾個參謀神色古怪。

  聽聽，聽聽，您這話是一個合格的指揮官應該說的麼？

  太不靠譜了。

  但不知道怎麼回事，他們想啊想，越想越是覺得弗朗西斯這番話，還真有一定道理。

  他們悄悄把目光看向施耐德教授。

  誰都知道執行部的施耐德教授最是嚴肅，特別是對於戰鬥，很多人篤信，若非施耐德教授身體素質跟不上，他一定會挎著衝鋒鎗站上屠龍的最前線。

  哪怕是現在這身體條件不行的情況，施耐德教授也盡其可能的參與到屠龍戰鬥中去，無論再遠，他也會飛到屠龍戰場的前線，參與幕後工作。

  在這樣一位戰爭狂面前，還是戰爭時期，說什麼開一局，弗朗西斯還真是不想活了。

  但出乎人意料之外的是。

  施耐德教授居然沒有反應。

  他定定看著屏幕，關注路明非的戰場，對於幾個參謀小伙子的交流，連一個眼神都沒有。

  在這裡的都是混血種，還是參謀，就沒一個是腦子不好使的。

  他們很快明悟施耐德教授的意思。

  不表態就是默認了。

  真是稀奇，太陽從西邊出來了，一向鐵面無私的施耐德教授居然默認了他們開盤。

  或者，難道弗朗西斯不是在開玩笑，他是認真地，開盤真是為了緩解大家的緊張情緒？

  算了，管他呢。

  「咳咳咳。」

  幾人耳機頻道插入一個渾厚的男低音。

  這幾聲嗓子輕的，就好像這傢伙下一秒就要唱我的太陽了。

  「諸位。」

  男低音優雅的說。

  「我聽到有人想開盤。」

  「或許，你們需要我的幫助。」

  「你這傢伙是賭博之神麼，哪裡有賭局哪裡就有你。」

  弗朗西斯笑著說。

  「好久不見，芬格爾。」

  他當然認識芬格爾。

  弗朗西斯還在卡塞爾學習時，芬格爾的大名可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從清洗游泳池的校工到食堂臂能跑馬的廚娘，對這位卡塞爾的驕傲，未來必將接過昂熱氣質引領密黨前進的希望之星，無不是心懷崇敬。

  當時芬格爾的風頭，不是凱撒或者楚子航任何一個人能比，真箇說來，應該是凱撒加楚子航的綜合。

  更形象點說，他就是那個時代的路明非。

  芬格爾追求者可以從諾頓館大門繞地球一周後排到諾頓館後門。

  可惜了，這傢伙偏偏對一個女生死心塌地，和其他任何異性都保持一定的社交距離，紳士到讓不知道多少女生暗暗垂類，哭濕了枕頭。

  想起來，弗朗西斯只覺得唏噓。

  誰能想到當初風頭無兩的明日之星芬格爾，會淪落到今天這副樣子。

  「哦，您好您好。」

  芬格爾爽朗的笑。

  「初次見面也不知道怎麼稱呼，算了不重要，咱們江湖兒女不拘小節，就是哥們咱手裡有一套S級的寫真集。」

  芬格爾壓低聲音，做賊似的。

  「怎麼樣，有沒有興趣入手一套。」

  這語氣，這架勢，弗朗西斯完全能在眼前想像出芬格爾擠眉弄眼的嘴臉。

  可……這是芬格爾啊！

  弗朗西斯心情無比複雜。

  他不知道該怎麼形容。

  心裡只剩下一句話。

  當年的明日之星屠龍希望怎麼就淪落到今天這樣子啦！

  打個比方，就好像一個從入學開始就聽著凱撒楚子航故事一直到畢業的卡塞爾學生，歷經多年後和兩人重逢，驚訝的發現曾經的貴公子凱撒和死殺胚楚子航，下海去當牛郎還成為萬千少女富婆的夢，成了她們可望而不可即的美男子。

  這也太崩壞了。

  肯定是這個世界出了問題，無限月讀還是盜夢空間，給我突破啊百萬匹磁場轉動口牙！

  弗朗西斯現如今差不多就是這樣的一種心態。

  說實話他真想拎著福格爾的衣領瘋狂搖晃，一邊搖晃一邊聲嘶力竭的喊。

  「振作點啊芬格爾桑！」

  「好了。」

  施耐德教授那富有特點的難聽嗓音同時在每個人的耳機內響起。

  「S級的工作快結束了。」

  「接下來該我們了。」

  「小伙子們。」

  弗朗西斯笑了笑，換上肅然的神情。

  鬧歸鬧，感慨歸感慨，作為一個指揮官的基本素養告訴他，這裡還是戰場，戰爭才剛剛開始。

  此時，監控畫面顯示，已經沒有龍裔生物的屍體。

  說明海底的戰爭告一段落。

  要麼S級敗了，要麼S級已經抵達高天原。

  幾乎所有人都認為是後者。

  開玩笑，那可是S級，他的強大深入人心，雖然沒有人說出口，但混血種們幾乎達成共識，能殺死S級的，或許只有黑王。

  連初代種也無法奪走這位年輕傳奇的性命。

  所以，此時此刻，當不再有新的龍裔生物屍體出現，也就意味著一種可能。

  S級已經抵達目的地。

  『高天原』計劃的第一步完成。

  混血種們歡欣鼓舞。

  沒有人不為S級的強大感到高興。

  除了某隻芬格爾。

  「哦，見鬼！」

  芬格爾的慘嚎在頻道內迴響。

  「我的賭盤，開不了啦！」

  弗朗西斯的神情多少有些僵硬。

  當S級抵達高天原，芬格爾你最關心的，原來是賭盤嗎？

  「話說，哥們。」

  芬格爾悄悄對弗朗西斯說。

  「你也是同道中人。」

  「其他人來不了也算了。」

  「咱要不自己開一局。」

  「就我們倆。」

  您還真是鍥而不捨啊。

  弗朗西斯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

  「怎麼樣。」

  芬格爾興致勃勃的蠱惑。

  「我覺得S級殺了一萬。」

  「你怎麼看？」

  一萬麼？

  弗朗西斯沉思。

  他也的確很好奇。

  一個人短時間真的能殺這麼多的生物嗎？

  哪怕一萬頭豬呢，一個人殺也得殺到什麼時候去啊。

  不過話說回來了，S級也不是普通人。

  或許他有什麼手段吧。

  弗朗西斯搖搖頭。

  哪怕是這樣和自己說，但想到一萬這種恐怖的數字，他的心情還是難以平靜。

  太誇張了。

  有心思開盤的混血種，終究只是少數。

  但他們猜測路明非具體擊殺數字的興致倒是不小。

  有的猜兩千，有的猜五千。

  這些大多是蛇岐八家的混血種。

  而卡塞爾的學生們，一個個都放開了想像，這個說八千，那個說一萬，還有的直接喊出三萬來，引得旁邊的人投來異樣目光，只以為這傢伙是不是腦袋出問題了。

  但是，哪怕最瘋狂的想像放在真相面前，也顯得過於保守。

  路明非甩開青銅鏈，這鏈子化作長蛇，把攔路的龍裔生物擊作血沫，激盪開的水流也裹挾沛然巨力，一路橫掃，支把幾頭龍裔生物震出海面。

  路明非的真正戰鬥，和混血種們的想像，相差甚遠。

  嚴格說來，那些被打出海面的龍裔生物，並非出自於路明非之手。

  你看清楚了，動手的命名就是餘波。

  餘波引起的水流才使得那些龍裔生物轟出海面。

  而路明非真正動手的那些個龍裔生物。

  壓根連完整的屍體也別想留下。

  這才是一個接近龍王級別的存在所能發揮出的真正戰力。

  也虧得路明非的對手是龍裔生物。

  這些被龍血侵蝕了大腦，完全失去思考能力，只剩下戰鬥本能的悲哀傢伙。

  他們甚至連死侍都算不上。

  個別品種的死侍甚至還能擁有一定的思維能力。

  但路明非眼前的這些，除了暴虐的戰鬥，其他什麼也不會。

  也正因如此，他們的戰鬥力比起死侍要更加強大。

  強吧，厲害吧，腦子換的。

  但他們碰上了路明非。

  如果有腦子，見識到路明非的實力後，怎麼也應該想著跑路了。

  很可惜，他們沒腦子。

  所以，不同於混血種們想像的路明非辛苦清理出一條通道，然後抵達高天原。

  路明非是直接清完了海底所有的龍裔生物。

  大海被血染紅。

  詭異的是，這猩紅正在快速消失。

  以高天原為中心，有什么正在吸收這些龍裔生物的血。

  路明非懸於高天原上方。

  想復活麼，白王。

  路明非扯過青銅鏈，兩台維生艙緩緩落下，與此同時，無望天展開。

  不，準確的說，路明非展開的不是無望天，而是天皇墓。

  真正展開無望天以路明非如今修為還做不到。

  就連這天皇墓，也是因了召喚才得以出現。

  果然，和計劃的一樣。

  路明非控制著天皇墓泊入現實維度。

  這天皇墓本是屬於尼伯龍根的建築，現實世界沒有其存在基礎。

  所以路明非找到了高天原。、

  作為傳說中的神明居所，高天原本就具有尼伯龍根的屬性，曾經的三貴命和白王在此居住，斗轉星移，高天原竟同時具備了現實和尼伯龍根兩種對立又統一的特徵。

  天皇墓緩緩靠向高天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