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2 無望天

2024-08-04 18:35:24 作者: 夏天單車和貓

  路鳴澤微微皺眉,還在思考路明非先前的話。

  有關武道的一切令他困惑不已,這些信息他聞所未聞,但他更在意的是哥哥是怎麼知道的,有誰注意到了哥哥的存在麼?

  「真是精妙的領域啊,跟真的一樣,。」

  路明非驚嘆。

  他手中把玩著青銅面具,微微低頭,與面具那雙深邃的眼對視。

  「說起來,我的性格很令人苦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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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腦子裡總會冒出奇奇怪怪的想法。」

  「有時候還不由自主的說出來。」

  「尤其是在戰場上,就要開打了,大家都很緊張,我也緊張起來,就下意識的說了些話,本來只是想活躍氣氛的,沒想到會那麼尷尬。」

  說道這裡,路明非輕輕的笑起來。

  路鳴澤靜靜的看他。

  這個衰小孩,哦不對,哥哥已經不是衰小孩了吧,此刻的他,分明是個靠得住的大人模樣了。

  在哥哥身上似乎發生了什麼?

  路鳴澤忽然想。

  他手中有路明非從小到大每一年每一月每一天的資料,他知道路明非曾在無數個黑暗的夜裡偷偷起來打開電腦掛上QQ,百無聊賴的一遍遍重複用小狗撕開敵人的胸膛,就為了等某個女孩頭像的跳。

  也知道路明非在一天天的黃昏孤獨的坐在天台,於高處驀然的俯瞰這座城市,一如萬年前冷眼俯視他的國。

  路鳴澤本以為自己是最了解哥哥的人。

  是的,本以為。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哥哥不一樣了,他有了路鳴澤所不知道的過往,他的眼底結滿了千年萬年的冰,冰下是幽暗到世上無一人可知的歷史。

  此刻他坐在哥哥身邊,卻覺得哥哥是如此的遠。

  哥哥與那青銅面具的眼對視,像是與故人久別重逢,他們都經歷了什麼,曾經的故事盪氣迴腸還是九死一生,或許還會有好看的姑娘。

  這都是路鳴澤所未知的過往。

  這令他無措。

  「真奇怪,我們以前認識麼?」

  路鳴澤有一瞬的走神,他反應過來,發現哥哥正好奇的看著自己。

  「我說,我們以前認識麼?」

  路明非很有耐心的重複,他脾氣從來都很好,在九州那會還經常給手下的士兵講故事聽,那時下了好大的雪,但仗還是得打啊,士兵們晚上睡不著叫,路明非就給他們講叛逆的魯路修。

  一群不到十八歲的士兵圍著篝火,路明非興致勃勃的講道魯路修要推翻舊世界,創造一個讓人民安居樂業的新世界,為了他的妹妹。

  有士兵舉起手,小學生一樣好奇的問了。

  「大人,新世界是什麼樣啊?」

  有人就呵斥他。

  「聽故事呢,讓大人好好說,別打斷!」

  「就是就是。」

  但還是有人小聲的討論。

  「新世界的話,我家就每天都有米粥喝了吧。」

  「那樣也不用賣掉二丫了。」

  「真好啊。」

  路明非看著這些士兵,殘破的麻布下是一張張稚嫩的臉,他們還只是孩子啊,只是上中學的年紀,如今卻要在戰場拼上了性命廝殺,鈍了且鏽跡斑斑的刀插入胸膛的滋味,真不好受。

  士兵們眼中閃著光,想像閻羅大人所說的新世界是何等模樣。

  人人都能吃飽,不用賣掉女兒去給富人當童養媳,也不會發生去給地主家的狗償命的事。

  「雪真不好吃啊。」

  路明非感慨。

  「什麼?」

  「啊,你沒吃過雪嗎,冬天沒有東西吃,我們就……」

  說著說著,路明非住了嘴,搖搖頭。

  「那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他說。

  路明非坐在欄杆上前後搖晃,像是下一秒就能乘風而起,一日八萬里,比蒲公英還要自由。

  「剛才說到哪來著。」

  「對了,我們以前認識麼?」

  對於這個問題,路明非意外的相當執著,一定要路鳴澤給答案。

  「當然啊。」

  路鳴澤說。

  「我可是你弟弟。」

  「從你誕生之初,我們的生命就連在了一起,哪怕世界走到盡頭,你我也不會分離。」

  路鳴澤莊嚴的如同誦讀經文,但這並非是為了神明,畢竟就算至高的奧丁也得在他面前俯首,獻上虔誠。

  這世上能令他屈尊誦經者,唯獨路明非一人。

  「這樣啊。」

  路明非沉吟。

  「不是很能聽懂的樣子。」

  「總之,我們很久之前就認識了,對吧。」

  路鳴澤無奈又寵溺的笑了。

  「是是是,哥哥說的對。」

  這時候天已經黑了,夜空星辰在地上投下萬家的燈火,兩兄弟坐在黑夜的邊緣,安靜看這人間。

  「雖然我已經忘了你。」

  「但你還是讓我覺得親近。」

  路明非揉亂了路鳴澤的頭髮。

  路鳴澤臭著臉,沒有躲。

  「但是啊,」

  路明非輕輕的說。

  「小孩子,要有禮貌。」

  「下次找我,要提前說一聲。」

  「沒有我的允許,自顧自的就把我拉進領域。」

  「這樣,不好」

  哥哥真的不是以前的衰小孩了。

  路鳴澤想。

  他分明從此刻的路明非身上,感到了山嶽般的威嚴。

  那是一言能定千萬人生死的權與力。

  只有得到他的允許,才能覲見。

  否則的話……

  路明非緩緩戴上青銅面具。

  有什麼恐怖而威嚴的東西,要在少年的體內甦醒。

  「我啊,改不了自己的性格。」

  「總是說些白爛話,打仗了也令人苦惱,總不能兩軍對壘,對方哇呀呀殺出一員猛將,我這邊上去說敵將休狂,且帶本將軍說個笑話,笑死你吧。」

  路明非笑了聲。

  路鳴澤沉默。

  「所以,我做了這張面具。」

  「平時呢,我是路明非。」

  「隨便什麼白爛話,無所謂,做人嘛,開心最重要啦。」

  稍頓。

  那是鋪天蓋地的威壓。

  堅硬冰冷的話,從面具後傳出。

  說出的每個字都浸滿了血。

  「而今,我是閻羅。」

  天黑了。

  那是絕對的無光的黑。

  也被九州的人稱為:無望天。

  這是比絕望更深沉更黑暗的情感。

  於此天下,本就沒有希望,又哪來的絕望可言。

  而之所以稱之為無望天。

  只因,此乃閻羅的武道領域。

  萬家燈火的城市都是不見。

  無望天下是一眼望不到頭的黑土。

  路鳴澤抓了把黑土,他收緊拳頭,深沉的血就從指縫間流淌而出。

  最初,閻羅領域初成,無望天下的土還是褐色,也有大片大片的青草。

  後來死在這裡的人多了,他們的鮮血沉在土裡久久不散,大地染成紅土,紅土又沉澱為了黑。

  於是無望天成了如今這般光景。

  路鳴澤看著殘留在手掌的血。

  他緩緩轉了一圈,審視這黑色的大地。

  於是他笑了。

  放肆又狂妄。

  「果然,哥哥!」

  「你就是個怪物啊!」

  他像是彩繪玻璃窗下驟然聞聽了神啟的聖徒,將雙手高舉向天。

  天上是端坐的閻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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