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有人說生活就是狗血

  陽光下，她的臉色白得像一片紙一樣，她的話那麼輕，卻像是一把長矛，筆直而尖利地將他整個人貫穿。

  不關他的事，終究還是一場夢嗎？夢醒了，林舒意還是那個林舒意。

  他抱著她的手一點點地鬆開，嘴角輕輕勾起，陽光下的嘴角銜著冷意，可是林舒意整個人都懵了，已經來不及理會秦奕了。

  

  她直接用手掙開了他就往門外跑去，一路上拖鞋飛了一隻，可是她連頭都沒有回，撞翻的人更是不用說了，秦奕追在她身後，卻不見她有半分的停頓。

  口袋裡面的手機響了起來，秦奕看了看林舒意，一邊追著一邊接了手機：「餵？」

  「阿奕，調查結果出來了。」

  陸昭陽沉沉的聲音打得他措手不及，他一眨眼，林舒意已經轉了角，下了樓梯。

  這個時候，醫院裡面的人很多，他追在什麼林舒意的後面，一不留神就不見了人，追到醫院門口，只來得及看到她上了計程車的背影。

  她跑得那麼快，他在身後怎麼追都追不上。

  手上手機的通話還沒有結束，陸昭陽的聲音不斷地從話筒裡面傳來：「阿奕？阿奕？阿奕——」

  一聲一聲，喊個不斷，他突然有些煩躁，直接就按滅了電話。

  電話是醫院打來的，林盛言的主治醫生說林盛言病危，讓她趕緊趕到醫院裡面去。

  她的一生當中，唯一活著的依靠就是林盛言了，之前還好好的，突然之間接到電話說病危，林舒意甚至不知道該怎麼去應對。

  秦奕將她攔在門口，她唯一的意識就是趕緊去醫院看林盛言。

  也害怕讓秦奕知道林盛言的事情，莫仁、李秋，她已經在秦奕那裡吃過太多的虧了。

  她甚至不敢想像讓秦奕知道林盛言癱瘓後，他會不會直接找人把他的氧氣管給拔了。

  趕到醫院已經是半個小時後的事情，手術室還亮著燈，她站在外面，冷清的走道就只有她自己一個人。

  她害怕、緊張，卻找不到一個可以依靠的肩膀，除了自己靠著牆，等著裡面的醫生出來，她別無辦法。

  消毒水的氣味嗆得她有些難受，剛才跑得太快，腦袋傷口痛得讓她整個頭都難受。

  她站在那裡，鞋子只剩下一隻，赤著腳踩在地板上，涼得讓她難受。

  手術室的門終於，醫生一邊摘著手套一邊走出來，林舒意直接就沖了上去：「醫生，我爸爸怎麼樣？」

  五年多了都是這個醫生，他的每一個眼神林舒意都知道是什麼意思。

  見他頓了頓，她只覺得滿眼都是黑，半響才聽到醫生的話：「顧小姐，顧先生腦中樞神經被一塊淤血壓著，五年前的時候我們就有醫生提出應該去除淤血，可是當時的風險太大，且顧先生後來的情況」

  醫生頓了頓，林舒意看著他，忍著顫抖：「現在應該怎麼辦？」

  「現在淤血已經開始壓迫中樞神經，如果再不動手術，顧先生凶多吉少。」

  凶多吉少。

  林舒意整個人臉色一白，看著醫生好半響才回過神來：「那大概需要多少錢？」

  「十多萬吧。」

  「那我爸爸現在有生命危險嗎？」

  醫生看了她一眼，五年來也知道她的苦難，嘆了口氣：「難說，手術當然是要越快越好。」

  原本就發白的臉已經完全失色了，林舒意站在那裡，呆滯地點了點頭，直到手術室裡面的林盛言被推出來，她才連忙走上去。

  五年多了，林盛言從未開口講過一句話，可是他還有心跳，她還有一點點讓他醒過來的希望。

  只是現在，他看著滿身管子的林盛言，醫生的話不斷地在腦海裡面回放再回放。

  十萬塊。

  她就算是去賣，也不能在短期內拿出那麼多錢。

  秦奕趕到別墅的時候陸昭陽已經在了，看著他臉色很不好，手上拿了一個拆封了的檔案袋。

  「阿奕，你情緒穩定了嗎？」

  今天凌晨的事情他多多少少也聽說了，林舒意將酒瓶往自己腦袋砸的行為確實嚇到他了，剛起床，就接到私家偵探的電話，說調查的事情已經出來了。

  他沒有特意看資料的打算，只是想到秦奕那一天在公司裡面工作到胃出血的情形，他有些害怕，最後還是忍不住先看了一下。

  林舒意這些年來的事情可謂是事無巨細，許許多多調查得一清二楚，就連他看完之後也忍不住沉默。

  秦奕看了他一眼，只是伸手：「拿來。」

  他秦奕決定了的事情，誰也阻止不了。

  一頁一頁的紙張掀開，手背上的青筋冒得凸起，直到最後一頁，他直接就將一大疊資料給扔了。

  陸昭陽一驚，「阿奕，你別激動！」

  秦奕激動起來，他和方毅兩個人都不能制止，他不怕什麼，只怕他又要幹些什麼傷害自己的事情。

  秦奕只是抬頭看了他一眼，臉色很平靜：「你先出去。」

  陸昭陽抿了抿唇，還想說些什麼，秦奕冷冷地掃了他一眼，最後他還是什麼都沒有說，默不作聲地退出了房間。

  噼里啪啦的聲音，他站在門外，驚得連忙拍門，可是門已經被秦奕反鎖死，他在外面，除了聽著裡面不斷地傳來硬物砸地的聲音之外，什麼都做不了。

  沙發、花瓶、手機、電話、電視、手提，所有一切能夠被他拿在手上的，都已經被摔在地上，可是儘管這樣，還是不能宣洩心中半分的難受。

  陸昭陽在外面，驚得差點兒打電話報警了，直到裡面再也沒有那些凌亂的聲音，他才鬆了口氣，試探地喊了喊：「阿奕？」

  他還記得秦奕大三的時候，將自己關在公寓裡面，三天不吃不喝，他和方毅衝進去的時候滿屋子的菸頭和酒瓶。

  秦奕抬頭看著他們兩個人，視線迷茫得就像是個剛剛出生的孩子。

  那是他們和秦奕認識了十多年，第一次見識到秦奕的失控和狼狽，後來才知道，秦雪華要和林盛言結婚了。

  而秦奕將自己弄成那樣，不過是因為兩個字：林舒意。

  裡面的人沒有出聲回答他，陸昭陽抿了抿唇，最後轉身去找管家。

  落地窗的窗戶開了一大半，陽台的高度只有一米多，他站在那裡，只可惜不夠高。

  秦奕從來沒有想到，會是這樣。

  有人說生活就是狗血，他只是沒有想到自己的生活會那麼狗血，所有一切不想發生的事情都發生在他的身上，以為柳暗花明了，結果只是到了一個更加絕望的深淵。

  他站了很久，風吹在臉上，亮得很，卻怎麼都不夠心底涼。

  時間一點點地過去，門外再也沒有陸昭陽的聲音，他轉身走回房間裡面，撥了個電話：「幫我查一查林舒意父親所在的醫院。」

  「阿奕？」

  陸昭陽拿著鑰匙，正打算開門進去的時候，秦奕已經從裡面開了門，看到他的時候只是淡淡掃了一眼，隨即越過他直接就走了。

  手上的鮮血下的他連忙衝上去：「阿奕，你手受傷了！」

  可是前面的人卻仿若未聞，只是一個勁地往前走。

  陽光跟在秦奕的身後，陸昭陽看著，莫名得覺得他走向一段黑暗的棧道。

  李秋到醫院的時候林舒意站在加護病房的外面，連緊緊地貼在那透明的窗戶上，眼睛看著裡面一動不動。

  她站在離著她好幾米的位置，只覺得心疼無比，忍不住哽咽：「舒舒。」

  林舒意沒有回頭，眼睛始終看著加護病房裡面的林盛言，李秋在她身側，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能抬手抱上她的肩膀：「舒舒，會好的。」

  肩膀微微一沉，林舒意回頭看了看李秋一眼，眼淚晃在眼眶裡面，沒有流出來，卻將她整個瞳孔的視線都模糊掉。

  她收回視線，看著林盛言，喃喃開口：「十多萬，秋秋，我哪裡來這麼多錢。」

  這一次手術要十多萬，手術之後的錢呢？

  她這麼多年，每一個月都是拼死拼活地給林盛言湊醫療費，每一個人都是將每一分錢都用完，突然之間的十多萬，對於她來說，簡直就是一個天文數字。

  可是這些都不是什麼問題，問題是醫生說了，時間要快。

  時間要快，她就算是去借錢，也不能在短期內接到十萬塊。

  看著滿身管子躺在裡面的林盛言，林舒意第一次這麼迷茫。

  「舒舒，你放心，我會幫你湊到這筆錢的，你給我三天的時間。」

  李秋看著抬手扳過她的肩膀，看著她一字一度，認真地承諾著。

  林舒意微微一怔，她知道李秋前段時間才將她弟弟下一學年的學費全部打過去了，她也是一分錢都沒有了。

  可是她這樣說，總歸是有辦法的。

  她抿了抿唇，最後擠出口的話卻只有兩個字：「謝謝。」

  她唯一能說的，就只有這兩個字了。

  林盛言轉到普通病房已經是第二天的事情了，林舒意在加護病房外面等了整整十六個小時。無論李秋怎麼勸，她都不願意去休息，直到林盛言轉到普通病房了，李秋強迫她回家休息，她才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