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雲竹）坦誠相見

  景芳之前從不覺得，長樂天的各種彩燈有多亮。它們總是焉了吧唧趴在房檐下，就為了給街道增加些生存著的氣息。它們生來就是陪襯，永遠為主角們增添光彩而努力發光，但是卻沒有人會注意到它們。

  景芳現在覺得，它們太刺眼了，晃得人頭疼。陪襯還是應該做陪襯，這樣對誰都好。

  雲竹握著景芳的手，慢慢走在長樂天的街道上。或許換一個詞更為妥當，這種狀態，應該能稱之為遊蕩吧？形容詞並不重要，很多時候，形容詞都是多餘的，關鍵是行動？

  「現在是景兄嗎？」

  雲竹突然開口，他的聲音很輕，景芳一時間以為是飄在空中的。景芳回握住雲竹的手，回答道：「是我，阿雲。」

  「嗯。」雲竹點了點頭，並沒有看景芳。「你看到了吧，我的另一面。」

  「我……對不起，阿雲。」景芳低著頭，手緊緊握著雲竹的手。「你應該也猜到了，棋鬼附身的時候，我們商量好，要……」

  

  「你為什麼不直接問我？」

  「我……不想你……」景芳的話到了嘴邊，卻始終說不出口。怎麼說？不想你回憶不好的事情，不想強迫你，但是自己又實在好奇？這完全是藉口……之前的試探，阿雲應該都察覺到了。景芳啊景芳，你真是矛盾！一邊將雲竹當成不可或缺的朋友，一邊又在懷疑他，試探他。試探的時候還要千般小心，極力維持自己那個完全相信他的人設。

  誰碰到這種人，不覺得噁心呢？

  「景兄，我們回家吧，」雲竹動了動手指，想鬆開手，但景芳卻不想鬆手。雲竹轉頭看了看低著頭沉思的景芳，笑了一聲。

  「沒事的景兄，我們好好談一談。」

  「好……」

  景芳鬆開了手，但很快又拉住了雲竹的衣袖。雲竹沒有再讓景芳放手，兩個人一前一後在街道上走著，影子始終交疊在一起，直到打開出租屋的大門。

  房間意外亮著燈，景芳拉住雲竹，走到前面，小心往客廳走去。沙發上有個明顯的粉紅色身影，景芳剛打算報警，雲竹卻笑著制止他，走到了客廳里。

  「符玄師姐，好久不見了。」

  景芳瞪大了眼睛，符玄師姐？太卜司的符太卜？阿雲是符太卜的師弟？這這這……景芳有點蒙圈，棋鬼突然冒了出來，問道：「要不要下盤棋冷靜一下？」

  「不用，你窩著吧。」景芳拒絕了棋鬼的下棋請求，棋鬼哼了一聲，繼續沉底。

  符玄看了看雲竹，輕微點了點頭。「本座有要事在身，寒暄就免了吧。」

  雲竹笑了笑，拉著景芳在沙發上坐下。符玄看了看景芳，皺起眉頭。雲竹對符玄笑了笑，說：「景兄是與我一起的，師姐不必擔心。」

  「本座這次來是為了什麼，你想必很清楚。」

  「自然。」雲竹始終笑著，但景芳很清楚，雲竹只是在客氣。「師姐來得真快，不愧是師父最看重的弟子。」

  「……」符玄沒有說話，盯著雲竹看了半響以後，才開口說道：「你應該明白……」

  「我應該明白什麼呢？」雲竹的聲音突然有了起伏，景芳連忙握住雲竹的手。雲竹閉嘴緩了緩情緒，繼續笑著說道：「我一直在想這個問題，我一直不明白。」

  「你後悔過嗎？」雲竹拋出了這個問題，這個沒有意義的問題，曾經無數次困擾著他的問題。你後悔過嗎？

  「後悔？」符玄看著雲竹，一臉嚴肅的表情。但是沒等她開口，雲竹的聲音又響了起來。

  「後悔離開玉闕。」雲竹的身體開始發抖，「我知道我不該問，為了仙舟我不該問……但是……但是能讓我……」

  「讓我做一會兒普通人嗎？」

  「讓我不用考慮整個仙舟，只想一會兒自己嗎？」

  景芳攬住雲竹的肩膀，雲竹抖得反而更厲害了。符玄站了起來，看著雲竹說道：「卜者並不是機器。」

  「你對一切都看得明白，只是不想去接受而已。未來可以卜算，並不意味著卜算結果就是蓋棺定論，有很多細節可以更改。」

  「只要有一絲希望，本座就不會放棄。」

  雲竹停止了發抖，他抬起頭，看著符玄。符玄笑了笑，說道：「這次看你的了，雲竹師弟。」

  「……」雲竹愣愣點了下頭，突然笑了起來。「交給我吧，符太卜。」

  「既如此，本座就……」符玄剛準備走，雲竹突然想起了一件事，連忙拿出手鍊，遞給了符玄。

  「這……」符玄看著手鍊，眉頭緊鎖。雲竹笑了笑，說道：「這是一位姑娘的遺物，她死前反覆叮囑，要將手鍊交給景元將軍或者彥卿驍衛。在下一介布衣，沒有門路，幸好師姐來了，師姐應該不會拒絕吧？」

  「……」符玄默默收下手鍊，瞪了雲竹一眼，轉身離開了景芳的出租屋。

  景芳目送符玄離開，剛想開口問雲竹，雲竹將頭靠在景芳的肩膀上。景芳頓時不敢動彈。僵了沒一會，雲竹的聲音就從飄到了景芳的耳朵里，景芳連忙回神，仔細聽著雲竹的話。

  「景兄，我的來歷你應該猜到了……」雲竹的聲音很輕，讓景芳有一種在說悄悄話感覺。「我是玉闕太卜司的卜官，前段時間辭職來了羅浮……」

  「卜官？」景芳吃了一驚，那應該挺厲害吧？「為什麼辭職？」

  「因為卦象……」

  「我占了一卦，卦象顯示我不能再呆在玉闕，不然會給玉闕帶來災難。」

  「就因為這個？」景芳覺得不可思議，雲竹笑了一聲，說道：「對，就因為卦象。」

  「……」

  「一開始，我也是不信命的。」雲竹嘆了口氣，「但是現實告訴我，命運這種事，真的躲不掉。」

  「當初老師占卜出自己的命數，知道自己會死在符太卜手中，卻收了她做弟子，等著迎接自己的命數。」

  「我和槿和師兄不信邪，想了很多方法，方面看著符太卜離開，我們還鬆了口氣，沒成想……那一天還是來臨了……」

  「從此以後，我成了天道的擁護者。事事都按占卜來，我放棄了自己的責任，把責任都推到了別人的身上，自己從不做決定……」

  「你做決定了啊。」景芳突然開口打岔「你決定離開玉闕，來到羅浮。」景芳一邊說，一邊摸了摸雲竹的頭。

  「阿雲，你只是累了，害怕往前走了。」

  「可能吧……」雲竹有氣無力的聲音突然有了些力量，「景兄，你記得瑤光嗎？」

  「你那個很厲害的機巧？」

  「對，我其實父母都是工造司出身，所以對機巧也有些研究。」雲竹突然伸出手，扯了扯景芳的臉，問道：「棋鬼在嗎？」

  「我不是很想在……」景芳的眼睛突然冒了冒綠光，聲音立馬換了樣。「你找我什麼事啊？」

  「明天進綏園，給你一個威風凜凜的軀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