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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初雪

2024-08-03 20:55:26 作者: 比塔夫

  這頓飯果然沒叫人失望,溫柔臉上甚至帶了幾分小得意。

  「半山療養院現在還在嗎?」飯後大家坐下聊天時沈鈞祥突然提了一句。

  半山療養院位於西郊的北山上,是他跟溫持重當年休養時住過的地方,幾個人之間的羈絆也是從那裡開始的。

  沈鈞祥跟溫持重相見恨晚,成了無話不談的至交好友。溫柔被送到療養院以後,他跟這個鬼機靈的小娃娃也很合眼緣,對她比對自己的兩個親孫子還要好。

  沈裴,沈霽跟著沈鈞祥在療養院住了幾年,兩人也很疼愛這個小妹妹。後來兩人大概是到了叛逆期,總是不服管教,三五不時出去跟人打一架,等他們成年以後,沈鈞祥乾脆把人丟到部隊裡改造去了。

  溫柔回北都後沒去過那邊,不清楚它現在的情況。

  宋星野主動開口道:「半山療養院現在正在改建中,之前的一些硬體設施有些落後,居住狀況也有待改善。大概還需要半年,等改造升級以後會重新對外接收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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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它現在是宋氏旗下的嗎?」沈裴問。

  「確切地說是銀河旗下的,我跟幾個朋友一起投資的。北山另一側的溫泉度假村也是我們正在做的項目,月底開始試營業,到時候我們可以先去體驗一下。」

  「老師,到時候我們一起去吧,冬天泡溫泉多舒服呀,對身體也好。」這兩年沈鈞祥身體大不如前,畢竟年紀擺在那,也只能平時注意好好休養。

  「你們小年輕去吧,我去了你們反而放不開。」

  「去嘛去嘛,老師以後乾脆留在國內好不好?大哥,二哥放心在國外忙事業,我跟星野孝順您。」溫柔撒嬌似的,滿眼期待地看著沈鈞祥。

  宋星野很配合地點頭應和。

  沈鈞祥佯裝思考了一下,才沉聲說道:「好。」

  其實他這次回國本就不打算再出去了,人到了一定年紀落葉歸根的想法一天比一天強烈。北都是他的根,他出生在這裡,髮妻還有兒子兒媳也在這裡安息,他沒有理由漂泊在外。

  聽到師父要留在北都的話,溫柔開心得像個孩子,恨不得旋轉跳躍舞上一段。

  以後北都有師父,有宋星野,大哥,二哥也會經常過來,溫柔心裡是從未有過的歸屬感。血親棄她不顧,但是依然有愛她的家人常伴左右,她突然覺得老天待自己其實不薄。

  沈鈞祥看她一臉開心的樣子,覺得她現在比小時候更像小孩子,愛撒嬌,給點甜頭就能開心到飛起。

  嫁對人真的會改變一個人,結婚是女人的第二次投胎,果然沒錯。

  當天晚上,溫柔興奮地在床上滾來滾去,都十一點了還沒有睡意。

  宋星野長臂一伸,把她圈進懷裡,「寶寶,再不睡天都要亮了,實在不行,我不介意陪你再做一遍運動。」

  一聽這話,懷裡的人立馬老實了。腰上的酸痛感正在提醒著她:年輕人要克制,細水才能長流,縱|欲|過|度不可取!

  「我覺得我可以睡。」溫柔乖乖閉上眼,假裝自己睡著了。

  可能是懷抱太溫暖,也可能是運動之後太疲累,溫柔竟然真的迷迷糊糊來了睡意。

  窗外北風呼嘯,紛揚的雪花簌簌落下,世界被染上了一片潔白。屋內的人漸漸進入香甜的夢鄉,一切紛雜都被隔絕在外。

  北都的第一場雪,有愛人在側。

  ……

  這個雪夜有人酣睡,有人無眠。

  祖明州出院以後就住進了公司給安排的大平層,相對於別墅,高層反而能減少被偷拍的機率。

  房子是很簡潔的冷白調裝修,家具都是精挑細選的高級品牌。尤其是那張兩米寬的大床,據說光床墊就有兩百多萬,不光可以按摩,還可以檢測人體的生理狀態。光聽著就感覺科技感滿滿。

  這裡還配有專業的錄音房,特意做了隔音降噪處理,這樣的房子幾乎挑不出任何毛病。

  除了一點:對門住的是陳沖……

  今天晚上加完班出來,路上已經積了厚厚一層雪。陳沖在小區地下停車場停完車子,又走到樓下的小廣場。

  從這裡一層一層數到二十二樓,主臥的窗簾半開,燈還亮著。

  「呵,還不睡。」

  陳沖靠在路燈下,心裡默念一句。然後慢條斯理地取了一根煙含在嘴上,「啪」的一聲,金屬質感的打火機跳出了熒熒火光。

  一陣風裹挾著雪花吹來,火苗一顫一顫縮成一個光點,直至完全熄滅。

  陳沖重新點火,左手攏著那一簇火苗靠近嘴邊,煙霧升起,他眯著眼,緩緩吐出一個個煙圈兒,仿佛自己的心事也跟著風雪飛散各處。

  二十二樓主臥的落地窗上突然映出一抹高大模糊的黑影。

  陳沖掐滅手裡的煙,準確無誤地將菸頭丟進一旁的垃圾桶。

  他沒有急著抬步上樓,而是好整以暇地盯著樓上的人影出神。

  祖明州看著窗外紛揚的雪花,思緒很亂。一晚上他都坐在沒開燈的客廳,一直沒有聽到對面門鎖開啟的聲音。樓下的雪已經積了厚厚的一層,從公司到這裡雖然距離不遠,但是照現在看來路況肯定不怎麼樣。

  心裡幾乎被這種沒來由的擔憂填滿,他煩躁地撓撓頭髮,低沉的嘆氣聲在這安靜的午夜被無限放大。

  祖明州的視線突然停在路燈下那抹身影上。燈光昏暗,隔著這麼遠的距離,只能隱約分辨出那人的身形。

  祖明州心裡不由「咯噔」一下:是他。

  不知道是不是不知不覺中多了些對陳沖的在意,偶爾兩人碰在一起,視線總會不自覺追著他走。所以祖明州幾乎是瞬間就確定了樓下那個人的身份。

  懸了一晚上的心終於落下,可是又開始好奇他不回家,竟然有閒情逸緻在樓下賞雪。

  身體比思想更有行動力,等祖明州反應過來,他已經站在下行的電梯裡了。鏡面的轎廂壁上映出他此時的模樣:

  頭髮稍微有些凌亂,黑色的及膝羽絨服下是舒適的家居服,露出來的一節褲腿跟寒冷的冬夜格格不入。腳上是出門時隨便踩的一雙運動鞋。任誰一看就知道是匆忙趕下樓的。

  他甚至都沒有想好開場白,就出現在了陳沖的視線里。

  遠遠地對視。

  隔著滿天的雪花。

  還有凜冽的北風。

  誰都沒有上前,誰也沒有先開口。

  兩顆幾乎同時失去節奏的心臟在各自的胸腔里瘋狂跳動,甚至撞擊。

  原來你的眼神看向我時,我的視線也在追逐著你。

  不知道過了多久,路燈下宛如雕塑的男人終於站直身,離開支撐在背後的燈杆。

  他一手插兜,一手滅掉剛抽了兩口的香菸,邁著穩健的步伐走了過來。隨著腳步落下,空曠的廣場上響起雪地獨有的咯吱聲。

  祖明州看著靠近的男人,稍稍回神。他不知道陳沖在樓下站了多久,不過單憑他身上覆著的雪花推測,應該站了有一會兒了。

  「怎麼下來了?」陳沖的聲音低沉性感,似乎有融化雪夜的魔力,祖明州竟然一瞬間不覺得冷了,雖然冷風正順著家居服的褲腿死命往他身上鑽。

  「我……看雪。」

  陳沖低哼一聲,似乎在嘲笑這個理由太蹩腳。他上前一步,兩人間的距離縮短到二十幾公分。

  陳沖伸出右手在祖明州頭上劃拉了幾下,然後替他拉上羽絨服的帽子。

  「注意保暖。」明明是漫不經心的語調,落在祖明州耳朵里卻鏗鏘有力。

  「謝謝!」祖明州攥著拳頭,試圖轉移自己的緊張情緒。

  「看完了趕緊上樓。」陳沖邁上單元門前的台階,隨意抖了抖肩膀,晃了幾下腦袋,身上的雪紛紛落在了腳下。

  祖明州跟著進門,一聲不吭,像個做錯事被抓包的學生。電梯裡,「教導主任」陳老師一瞬不瞬地盯著他,仿佛要把他的身心通通看穿。

  「小伙子,不要仗著年輕就熬夜。」

  「那你呢?」祖明州的話很輕,像是反駁,卻又帶著一點夾雜著關心的詢問。

  「我?」接著便傳來了陳沖低沉的笑聲。

  「我這樣的人……無所謂。」反正一人吃飽全家不餓,孑然一身輕,沒人在意。萬一熬個猝死什麼的,身後的財產上交國家,還能做點貢獻。

  陳沖這樣想,卻沒有說出口,他私心裡覺得不能帶壞年輕人。

  「如果……有人覺得有所謂呢?」

  祖明州的視線跟陳沖的在半空相撞。

  他確定那一刻,在陳沖深邃的眼眸里看到了一絲動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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