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復仇（六）

  在離開百花谷的那一刻，蘇陽心頭，猛然升騰起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那壓在他胸中無數個日日夜夜的石頭，仿佛消失殆盡。

  與此同時，蘇陽百感交集，也說不清楚此時此刻，自己是欣喜，是悲哀，是快意，亦或其他。

  「百花谷得罪了教主，該當滅門！」白髮長老意猶未盡道：「今天斗的很不痛快，那姓關的半路脫逃。」

  「此事非同小可。」秦重在百花谷中一直沒有多說什麼，到了這時候，卻緊皺眉頭道：「那人是天元派的重要人物，這次我們擊殺百花聖母，消息肯定很快就要傳開。」

  「那又怕什麼，誰能知道我們是什麼人？」

  「話不能這麼說。」秦重看看蘇陽，欲言又止，過了半天，他才躊躇說道：「教主的身份，那些宮城高手，是很清楚的，但教主此來百花谷，報出了自己的姓名，一旦傳揚出去，用不了多久，就會有人知道擊殺百花聖母的，是我們聖教。」

  「是啊！」蘇陽此時才回想起來，自己的情況，學府那無名老人和邱烈，都是很清楚的，自己這次來到百花谷，只想著光明正大的和百花聖母對戰，將其擊殺，卻沒有來得及考慮那麼多。

  

  「那我們趕去追擊那姓關得！」白髮長老說道。

  「恐怕來不及了，那姓關得一看就是高手，心思慎密，他逃脫之後肯定要千方百計的隱匿身形，再說，此處到處都是群山，想要找個人，不啻於大海撈針。」

  「那我們怎麼辦！」

  「怕什麼！我們聖教怕過誰？這裡到處是群山，我們找不到姓關得，難道以後咱們隱匿起來，他們就能找到我們？」

  「先不管那麼多，離開此處再說。」

  「教主，咱們是否要趕回去？」

  「不忙。」蘇陽想了片刻，倒是漸漸平靜下來，反正事情已經出了，百花聖母此時人頭落地，神仙都救不活，再後悔也沒有任何用處：「上次幫助茶陵派遷徙，一直到了現在，都沒有空過去看看，那裡畢竟是我以前的師門，師傅對我恩重，我不會坐視不理，既然已經出來了，就順便到茶陵的新山門去看一看吧。」

  蘇陽打定主意，五人捨棄了馬匹，就在這一片山脈中穿行，他們修為都很深厚，耐力極強，連著走上幾天幾夜也不會疲倦，到了茶陵山的舊山門時，往日的情景已經蕩然無存，山門雖然還是原來的樣子，但四處荒草叢生，野獸橫走，讓蘇陽為之感慨。

  「你們幾人就在這裡等候吧，我要到後山一趟。」

  蘇陽留下四個長老，獨自漫步在後山之間的小路上，這條小路，他不知道來回走了多少次，但每一次的感覺，都有所不同，記得上一次來到這裡的時候，還是幫助茶陵派徐長老救治傷勢，順路給小師妹掃墳。這一次，蘇陽在她墳前的承諾，總算是兌現了。但儘管這樣，蘇陽的心頭，仍然感覺不出多少輕鬆，不管他殺多少人，即便將百花谷全部屠滅，那個如花朵一般的少女，卻是永遠都活不過來了。

  一懷黃土，芳草萋萋，蘇陽凝立在墳前，雖然一句話也未說，但眼眶卻漸漸濕潤起來。

  這世間，有的事，有的人，即便過去了多少歲月，都無法忘懷，因為，它們早已經深深的楔刻在了內心中。

  「小師妹，大仇得報，你安息吧……」

  蘇陽在後山獨自站立許久，這才慢慢回到原處，四個長老都等得有些不耐，蘇陽到了之後，他們立即動身趕往兩千里之外的茶陵派新山門。

  兩千里路程，說遠不遠，說近不近，蘇陽和白髮長老都將路途記得很熟，不到三天時間，五人就來到了茶陵派的新山門。這裡仍然是在群山環抱之中，沒有什麼人煙，茶陵山新山門雖然建成不久，但是卻給平日裡荒蕪一片的山谷內，增添了幾分生氣。

  幾名長老照例在外等候，蘇陽進入了山門內部，一眼便望見一百多名茶陵弟子，正在山門內習武。其餘的人，則是忙忙碌碌的做一些雜事，一個門派的山門，前後要經過數代甚至十數代人的積累經營，才能初具規模，即便是茶陵這樣的小派，也不是三年兩年就可以恢復原來的樣子的。

  此時的茶陵山門，一片簡陋，連山門大殿都沒有建成，畢竟門派人數太少，而且修建在了這樣的地方，招攬不到更多的弟子，只能慢慢謀劃。

  「茶陵，我又回來了。」

  這一次，蘇陽照例帶上了過去那張人皮面具，山門內罕有人跡，因此他剛一進入山門，立即就引起了別人的注意。有四個茶陵弟子，正在山門內來回巡視，一看見蘇陽，都是一怔，過了片刻，才歡呼起來。

  「大哥！是你！你又來了！」

  蘇陽前次過來的時候，恰好是百花谷和茶陵派發生摩擦的時候，蘇陽本就痛恨百花谷，因此毫不猶豫的出手懲治了百花谷弟子，並且在百花聖母親自趕來問罪的時候，大展神威，這些百花谷的弟子，全都記住了這個面黃肌瘦的少年。

  這些弟子，過去都和蘇陽同門，雖然以前他們並不看重蘇陽，但時間過去這麼久，再加上蘇陽也不是心胸狹窄的人，見面之後，反而覺得十分親切。

  幾人交談兩句，蘇陽就詢問胡長老和徐長老現在何處。

  「兩位長老都在山門內，大哥請跟我來，我去替你通報。」

  ……

  關文淵從百花谷中逃脫出來，不敢停留，那兩名聖教的長老修為太過恐怖，只要被追上，再對戰起來，他必然要身死在此。因此關文淵也顧不上什麼名門正派同氣連枝的情意了，離開了百花谷之後，馬不停蹄的在群山中來回穿行，盡力不留下任何痕跡，繞了很遠的路，這才慢慢離開了群山。

  不過這一路走來，關文淵尚未察覺出有人追擊，便不斷加快了行程，在百花谷群山外，重新購買了馬匹，飛速趕回天元派的山門。

  天元派為朱雀一方大派，聲勢和百花谷或是茶陵派有著天壤之別，山門巍峨，門內弟子眾多，關文淵這時候已經沒有了往日的鎮定，因為他在百花谷中，親眼目睹了龍神教的聖兵出世，這個消息太過重要。要知道當年龍神教掀起的一場血雨腥風，一直到了這個時候，被人提起時還是心有餘悸。

  關文淵回到山門，立即有弟子迎上，恭敬牽走他的馬匹。

  「師叔，您的那匹爪黃電駒呢？」有弟子看到關文淵只是騎了普通馬匹，而他那匹寶馬卻不知道那裡去了。

  關文淵當時只顧著逃出百花谷，那裡還顧得上什麼馬匹不馬匹的，只不過這些話不能說給弟子們聽。

  「掌教師兄現在何處？」

  「回師叔，掌教師伯現在正和我們門內幾位長老議事。」

  「恩，那就最好。」

  關文淵匆匆來到山門大殿中的後堂，這裡是門內一些首腦人物平時議事的地方，門外守衛的弟子看見他來，立即恭敬行禮。關文淵推開大門，幾個門派內的首腦人物回頭看見是他，都微微點頭示意，坐在上首的一名六十餘歲，相貌威嚴的老者微笑道：「師弟，這次不是到百花谷那裡盤桓，怎麼回來的如此之快？」

  這名老者，就是天元派當今的掌教，穆遠山。

  「你們出去吧。」關文淵將兩名弟子打發走，快步來到眾人跟前，坐下之後，沉聲說道：「掌教師兄，各位長老，出了大事情了！」

  「恩？有什麼大事？」穆遠山一看關文淵的神色，就微微吃了一驚，他知道自己這個師弟的秉性，若不是真的有什麼要緊的大事，絕不會流露出如此的神色。

  「師兄，各位長老，你們想必都知道幾十年前為禍天下的龍神教。」

  「龍神教？」

  穆遠山本人在四十年前的時候，還是天元派的一名年輕弟子，沒有機會參與那場大戰，但是也有所耳聞，因為天元派在那一戰中損失了好幾名強者。

  而在場的幾個長老，都比穆遠山年紀要大，自然是知道龍神教，其中一名長老，在當年的大戰中還趕赴了北邙山，只不過並未親自加入廝殺，這才活了下來。

  「龍神教？師弟，為何說起龍神教了？」穆遠山遲疑道：「這個邪教，早已經在幾十年前就被諸多大派聯手剿滅，無存於世間。」

  「師兄，你錯了。」關文淵道：「前幾日，我就在百花谷內，親眼看到了龍神教的聖兵！」

  「龍神教聖兵！可是裂世之刃！」一名長老低呼道。

  「正是！」關文淵肯定道：「我絕對不會看錯，這把聖兵，是被一名少年武者所持。」

  「怎麼會這樣？當年我們諸多大派圍剿龍神教之後，就全力尋找這把聖兵的下落，但是一無所獲，聖兵竟然現世了！究竟怎麼回事，你快說說。」

  關文淵沒有遲疑，將自己在百花谷中的經歷原原本本說了一遍。

  「如此說來，百花谷是遭遇了大禍了。」穆遠山皺眉道：「我們天元派和百花谷，世代交好，既然他們有了大禍，我們不能坐視不理。」

  「師兄，恐怕已經來不及了。」關文淵道：「那名手持聖兵的少年，不知道和百花聖母有什麼仇恨，一定要當眾擊殺他，我阻攔不住，這少年隨行的幾人，都是高手。我離開百花谷已經有了幾天時間，這時候恐怕……」

  「這些難道都是龍神教的餘孽！」一名長老啪的一拍桌子，道：「邪教妖人，人人得而誅之！既然有妖人出現，我們就要斬妖除魔！」

  「長老，稍安勿躁。

  」穆遠山沉思道：「按照師弟所說，我倒是想起來一些往事，幾位長老，你們應該記得，當初我們天元派派遣高手前去圍剿龍神教，結果倖存回來的長輩們說，龍神教的高手，並未完全滅絕，至少有四名長老，都沒有找到下落，龍神教被剿滅之後，諸多大派還接連尋找了幾年，但是一無所獲，只能不了了之啊。」

  「掌教，你的意思是？那四人，難道是龍神教失蹤的四名長老？」

  「這個目前還說不清楚，不過，這四人都是當年叱吒風雲的人物，怎麼可能聽命於一個少年？」

  「只有一個解釋了！」一名長老慢慢道：「這少年，一定是他們的聖子！」

  「不錯，龍神教人，只聽命於教主和聖子，這少年年紀不大，想必就是他們的聖子了！」

  「師弟，此事非同小可，你將經過詳細講述一遍，一句也不要落下。」

  關文淵努力回憶，將蘇陽等人來到百花谷之後的經過又講述了一遍。幾名長老聽完，都是面面相覷。

  「這怎麼可能？按你所說，這名少年叫做蘇陽，是茶陵派的弟子，茶陵派我倒知道，是百花谷附近的一個小門派，只有兩三百弟子，名不見經傳，這樣一個弟子，怎麼可能指揮的動龍神教四個餘孽呢？這中間是否還有別的隱情？」

  「隱情我倒是不知道，但從他們言談中，能聽出來，這名名叫蘇陽的少年，原本是在茶陵派內，但是勾結了魔道中人，被百花聖母察覺，出手廢掉了他的修為，然後百花谷弟子又錯手擊殺了這少年的一個同門，導致他懷恨在心，隱忍兩年，然後上門報仇。」

  「蘇陽，蘇陽……」一名天元派長老聽完了關文淵的講述，似乎在回憶什麼，只覺得蘇陽這個名字，似乎有些耳熟，一時間卻又想不起來是在那裡聽過。

  過了半天，這名長老才猛然一拍桌子：「我想起來了！」

  「長老，想起來什麼了？你知道這蘇陽的來歷？」

  「那倒不是，不過，前些日子，我下山的時候，在附近一座大城中，見到過朝廷張貼的告示，其中一名要犯，就叫做蘇陽，且是個二十歲都不到的少年，而且，和他一同被懸賞的，還有四名老者。」

  「朝廷張貼的告示！」穆遠山當即道：「這件事情非同小可，若真的是龍神教死灰復燃，用不了幾年，又要掀起一場波瀾，必須在這時將他們一網打盡！我先去和幾個大派的掌教宗主溝通一下，師弟，你到最近的大城去，和官府聯絡，看看這張告示的來歷，我們分頭行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