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鬼老人

  朱雀極北之地，冰雪萬年不化，這裡是一片死地，千山鳥飛絕，沒有一絲生機。

  北冥之獄，就在極北之處，它像是隔絕於世間的另一片世間，陰森黑暗，死亡氣息瀰漫。

  蘇陽被眾多朱雀武道高手，投放於北冥之獄中，等到金頁的力量消失，整個北冥之獄門戶的禁制，便重新生效，一道丈許小門緩緩合併，就像是將蘇陽隔絕到了這片死地中。

  「門戶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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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時間，蘇陽幾乎有一種要發狂的感覺，他感覺，自己像是被拋棄，被流放。門戶一旦關閉，他將永遠沉落於北冥之獄，沒有出頭之日。

  哐當！

  丈許的小門，終於嚴絲合縫，最後一絲光明，也被隔絕開來。等到蘇陽全力猛撲過去的時候，到處都是冰冷的山岩，那裡還有入口的影子。

  「我打碎你！」

  蘇陽暴怒，渾身上下戰氣，如同狂濤駭浪，從體內洶湧而出，這是他的全力，能夠將眼前的山石轟塌。

  轟隆……

  拳罡與山岩碰撞，發出一陣巨響，但那片山岩，卻如同是精金澆築，沒有半點損壞。

  「我不信！我不甘……」

  蘇陽緊咬牙關，接連出拳，一拳拳轟擊著山岩。

  不知道多久過去，蘇陽體內的玄氣，已經隨著一拳拳轟擊而涓滴不存，他體質超長，又有聖血在體，玄氣可以說是用之不盡，但是接連幾百幾千拳下去，終於到了枯竭的時候。

  咕咚。

  蘇陽全身脫力，軟倒在原地，他心頭的憤怒悲涼與不甘，卻沒有一絲一毫的平息，如同熊熊烈火，猛烈燃燒著。

  周圍一片黑暗，沒有任何響動，就好像天地之間的萬物，全都死絕了。不知道過了多久，蘇陽恢復了一點體力，便立即起身，繼續出拳，想要轟擊山岩。

  轟！

  一拳下去，那激烈的拳罡被山岩撞的到處橫飛，如同一片勁風，呼嘯而回，就在這一瞬間，蘇陽在拳罡形成的勁風中，仿佛恢復了一點理智和冷靜。

  「這裡，出不去的。」他剛要再出拳，卻無力的放下了拳頭。北冥之獄，乃是朱雀幾大古牢之一，為上古的先賢大聖所開創，用來流放關押窮兇惡極的武道惡人。自從北冥之獄出現之後，就沒有任何一個人，能從這裡逃脫。

  北冥之獄關押流放過的犯人，其中不乏強絕的武道強者，但憑這些人的神通，都無法開破桎梏，從這裡逃脫，更何況是蘇陽，他畢竟只是一個剛剛步入魂修境的武者，儘管比同級武者，要強大許多，但與那些強者相比，仍然是螢火與皓月之間的差別。

  「我出不去了，將要永生流放在北冥之獄……」蘇陽木然的重新坐倒在地，他心裡，又象猛然空蕩一片，又像是亂糟糟的一鍋粥，不知道過了多久，仍然平穩不下自己的心緒。

  不管任何人，被關押到了北冥之獄，都只有一條路可走，那就是老老實實留在這裡，度過餘生。

  蘇陽並非是一個心志不堅定的人，在原地坐了許久之後，他慢慢站起身，朝自己身後的無邊黑暗望去，他不知道，北冥之獄中，究竟都有些什麼，也不知道，前路上是凶是吉。

  「北冥之獄中，一定還關押著其他要犯，不知道能否在這裡遇見他們。」

  蘇陽呆呆的在原地休憩了許久，直到全身體力恢復，才慢慢朝自己身後那一片沒有盡頭的黑暗中走去。

  這是一片絕對黑暗，沒有一絲光明，即便以蘇陽的目力，也看不清什麼，只能依靠一絲魂念，去感覺四周的景物。

  「真的沒有一絲生氣，一片死寂.……」蘇陽慢慢向前，他能感受到，在一片黑暗中，周圍到處都是山岩，形成一片空曠的地下洞穴，這洞穴好像無邊無際，是一個另存於世間的天地。

  走了片刻，蘇陽又全力一拳，朝自己身邊的山岩轟擊，劇烈的拳罡，幾乎和山岩碰撞出了火花，而那一片山岩，卻渾然不動。

  「若是我有聖兵在手，不知道能不能轟碎山岩。」蘇陽苦澀想道，不過這一切都是虛妄，他渾身上下，不要說聖兵，就連一把短刀都沒有。

  又走了大約半個時辰，蘇陽仍然沉浸在一片陰冷和黑暗中，這裡位於極北地下，氣溫低得嚇人，即便以蘇陽的修為，呆得時間長了，也會感覺一絲寒意。

  「這裡，只有那些超強的強者才能生存下去，也許，過不了多久，我的生機，也要被磨滅在這裡。」

  每走出一刻鐘，蘇陽都要想辦法摸到身邊的岩體上，用拳頭轟擊，但是不知道轟擊了多少次，那一片山岩，就像是被神得力量所籠罩，一絲不動。

  「真的是沒有一點用，這裡堅不可摧.……」

  到了這時候，蘇陽幾乎絕望了，北冥之獄既然沒有一個看守，將那些要犯投入以後，就不管了，說明這裡絕對是無法逃脫的。

  「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蘇陽悲痛欲絕，他只是一個二十歲都不到的少年，好容易在無數次波折中頑強的活了下來，卻又在此時，被投入了北冥之獄。

  和現在相比，蘇陽只覺得過去自己剛剛被廢去修為的時候，簡直是天大的幸運，被廢掉修為，至少還有存活下去的機會，還有重接經脈的機會，還能感受到世間的一切。但現在，他能感受到的，只有一片黑暗和死寂。

  「為什麼啊！我究竟做錯了什麼！」

  一時間，蘇陽的眼淚都快要流落下來，只不過多年以來，他從來都沒有流淚的習慣，即便周近沒有一個人，也沒有任何生氣，他也強忍著眼眶中的淚水。

  轟！

  蘇陽不由自主的又是一拳，重重轟擊在了身邊的山岩上。

  就在這時，不知道從哪個地方，傳來幽幽一聲輕嘆，這聲嘆息，簡直不似人發出來得，它像是從地獄，從冥殿中透露出來的一聲嘆息。

  「是誰！」蘇陽猛然一驚，但轉念間，他又回想起來，這裡是北冥之獄，不知道關押流放過多少要犯，說是一片死寂，其實有點言過其實，最起碼，還有一些僥倖存活的犯人，在此處生存著。

  「唉……」

  又是一聲嘆息傳來，蘇陽的心，仿佛也被這一聲嘆息給緊緊揪住，他的感官，算是超級靈敏了，但不管如何分辨，都分辨不出，這聲嘆息來自何處。

  「省省力氣吧……」

  終於，那聲嘆息，化成了一句話，流入蘇陽的耳內。

  能在這裡遇見一個活人，讓蘇陽心裡，寬慰了許多，他連忙應聲答道：「你是誰？你在那裡？」

  「我就是我.……就在這裡……」

  猛然，距離蘇陽不遠處的地方，呼的閃動兩點青幽幽的光點，就像是深山之中，一條孤狼睜開了自己的眼睛。

  「恩？」

  兩點青幽幽的光點，只是閃動一下，就重新合璧，那道聲音中，略略夾雜了一些驚疑。

  「你是什麼人？這麼點年紀，就被投入了北冥之獄？果然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啊.……」

  蘇陽已經判斷出來，那兩點青幽幽的光芒，好像就是人的兩道目光，只不過他心中一片駭然，能在這一片黑暗中，目光凝聚出青光，該是多麼強大的神通。

  「你到底是什麼人？」蘇陽慢慢朝那邊靠攏過去。

  「我也忘了我是什麼人了。」

  那人其實離蘇陽並不遠，只不過對方的修為，顯然是到了不可想像的地步，渾身上下氣息一絲都沒有泄露，以蘇陽的感官，也察覺不出對方的存在，若是他不出聲，蘇陽到現在也難以發現，近在咫尺的前方，有一個活生生的人。

  「不知道有多少年了，終於來了一個人。」那人已經察覺蘇陽正在慢慢靠近，伸手從懷裡掏出一塊石頭。

  這石頭，只有雞蛋大小，通體都散發著一片淡淡的光芒，在這片黑暗中，雞蛋大小的石頭，讓蘇陽覺得比一團烈火都要耀眼。

  順著這一點點光芒，蘇陽頓時看清楚了眼前的人，差點驚呼出聲。

  面前這人，斜斜的靠在一片石壁上，兩條腿，已經齊根而斷，猛然看上去，就象是一般殘軀，艱難的存活了下來。

  這人的一頭亂髮，幾乎長到了地面，一雙手枯瘦如柴，幾乎成了鬼爪，卻是極為鎮定的舉著手中那塊散發淡光的石頭。

  「這一定是不知道多少年前，被投入北冥之獄的要犯。」蘇陽猛然發現一個活人，心裡初開始還比較激動，但是這時候卻感覺一陣心寒，被流放到北冥之獄的人，無一不是十惡不赦之徒，否則，也不會放在這種地方活受罪。

  一個人，犯了再大的罪，也無非一死而已，但北冥之獄這種地方，卻能讓人生不如死。

  這個老者，幾乎已經在無盡的歲月中，被折磨成了一條鬼魂，卻仍舊頑強的活了下來。可想而知，他在沒有來到北冥之獄以前，一定也是一方強者。

  「總算是有個可以說話的人了……」鬼一般的老人，把自己手中的石頭，放在了身邊，對蘇陽說道：「不要白費力氣了，若這裡能夠轟擊的開，早就被人轟成馬蜂窩了。」

  「前輩.……」蘇陽心裡，十分的謹慎，不過倒沒有從這鬼一般的老人身上，發現什麼凶機，於是勉強靠著石壁坐下來，道：「我只是不甘心，才轟擊石壁.……」

  「不甘心？」鬼老人發生一聲尖利的笑聲：「這裡的人，又有哪一個是甘心的？」

  說著，這鬼老人上下打量著蘇陽，也就是在這一刻，蘇陽體內流淌的聖血，猛然奔騰起來，他感覺到了一股危險的氣息。

  不過，只是一瞬間，這股氣息，便是消退了。蘇陽一身冷汗，他察覺出，這股危險的氣息，正是從鬼老人身上勃發出來的，他不由自主的朝旁邊挪動身體，想要離的遠一點。

  「算了.……」鬼老人意興闌珊道：「原以為能進入北冥之獄的人，都是一方強者，但你這點年紀，綠豆一般的修為，也被放到北冥之獄，可笑啊，可笑……你的修為太低，本源不盛，我就算吸取了，也沒有什麼用，還是留你一條命，跟我說說話，打發時間吧。」

  「吸取我的本源？」蘇陽頓時一頭冷汗，眼前這鬼老人，雖然失去了兩條腿，但他的修為，卻深不可測，要是對蘇陽不利，蘇陽絕對沒有反抗的餘地，一個武者，若是本源被人強行吸取，就等於根本被毀，重則身亡，輕則和徐長老一樣，昏迷不醒。

  「放心吧，你這點本源，我吸取不吸取，都是一個樣子，沒用的，說說話，也好消磨點時間。你是什麼人，為什麼被投入北冥之獄的？」

  「我也不知道……」蘇陽不想透露自己的身份，搖搖頭。

  「算了，我也不問了，反正已經進來了，問再多，也是白費。」鬼老人話鋒一轉，道：「你剛剛進來，對外界的事情，想必是熟悉的，外面是什麼情況？還是龍神教一家獨大嗎？」

  「龍神教？」蘇陽一怔，世人盡知，龍神教已經在四十年前被諸多大派聯手剿滅，鬼老人這麼一問，讓蘇陽有點不解。

  但轉念間，他就想到，這鬼老人被投入北冥之獄的時候，絕對是在四十年前。

  「四十年！」蘇陽一時間有點頭昏腦脹，自己到這裡還不到四個時辰，就已經覺得萬念俱灰，而這鬼老人，被關在這裡幾十年，那是什麼概念。

  「龍神教，已經灰飛煙滅了。」蘇陽如實說道。

  「灰飛煙滅？怎麼可能！」鬼老人微微吃了一驚，道：「龍神教座下高手如雲，都是超級強者，這世間，能有那一個門派，有實力將龍神教剿滅。」

  「是諸多武道門派，聯手剿滅了龍神教。」

  「怪不得.……」鬼老人一聲長嘆：「不知不覺間，我已經被投入北冥之獄，四十多年了.……外面還有什麼事情，說來我聽聽。」

  這鬼老人被關押了幾十年，對外界的事情，一無所知，蘇陽心裡也不靜，本想找他打聽一下北冥之獄的情況，但鬼老人問出連串問題，蘇陽也不敢不答，只不過他年紀有限，見識也有限，過去窩在茶陵派，後來又一直呆在京城學府，除了從九幽魔君和書庫老人那裡聽到的一些武道秘辛，別的都不怎麼了解。

  不過這鬼老人倒是不挑剔，畢竟很久沒有和人交流，無論蘇陽說起外界的什麼事情，他都是聽得津津有味。

  「好！」鬼老人乾枯如同骷髏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笑意：「幸虧沒把你小子的本源吸取，留著你，倒是很解悶的。」

  蘇陽哭笑不得，自己進了北冥之獄，生不如死，現下還被人當成了解悶的玩意兒。

  「前輩，這裡，只有你一個人嗎？」蘇陽問道。

  「這裡？我也說不清楚。」鬼老人似乎很久沒有跟人交談了，直到這時候語氣中才算有了一絲生氣：「我到了這裡幾十年，也遇見過別的人，但是，這些人不知道現在還活著沒有。」

  蘇陽有些納悶，他覺得，在這種絕地中相遇，人人都應該團結相處，一同在這裡存活下去。

  「都死了……沒死的，也都走到了北冥之獄的深處，尋找生機.……」

  鬼老人一番訴說，蘇陽才知道，北冥之獄，不是沒有人來，但這裡條件極其惡劣，能活下去就是一種煎熬，那些被投入此處幾十年甚或更久的人，都在消耗著自己的生命本源存活，因此，遇見了新進的人，就想方設法的吸取對方本源，以求活得更久一些。

  鬼老人剛剛被投入這裡的時候，自然也遭遇了這種情況，只不過他來的時候，一身修為，正在巔峰狀態，能被流放到北冥之獄的，都是強者，別人奈何不了鬼老人，他也因此活了下來。

  不過有的人就沒有這種運氣，一進入不久，便被吸取本源身死。那些存活下來的人，自然是不甘心永遠被困在這裡，都朝北冥之獄的深處走去，想要尋找一絲脫困的契機。

  「前輩，這裡還很深嗎？」

  「北冥之獄，無邊無際……沒有盡頭。」鬼老人悵然道。

  「前輩，你沒有深入北冥之獄查看過嗎？」

  「怎麼沒有。」鬼老人看看自己齊根而斷得大腿：「若不是深入查看，我這雙腿，又怎麼會失去。」

  「這雙腿，是在深入北冥之獄的時候失去的？」蘇陽渾身上下冒出一股寒意，不由自主的在四周查看起來。

  「這裡沒有什麼危險。」

  鬼老人又是一番解釋，蘇陽才知道，北冥之獄的盡頭，不知道在那裡，被投入這裡的人，都曾經深入尋找，但基本上都是有去無回。鬼老人失去了一雙腿，不敢再冒險，只能留在北冥之獄的入口附近，苟延殘喘。

  一番講述下來，蘇陽才發覺，這個看似修為深不可測的鬼老人，與那些北冥之獄深處的存在相比，只是一片落葉，無足輕重。

  「那我們永遠都要困在這裡？連尋找出路都不能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