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4章 風雨兼程

  雪妃那張絕望的臉一直閃在青雲的眼前。司馬徽真的都是在騙她嗎？真的對她沒有感情嗎？也許真真假假中，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心了。

  青雲記得很清楚，刺客衝上來的時候，王后是躲在司馬徽身後的，而擋在司馬徽身前的是雪妃。

  青雲苦笑。

  天色暗下來，這裡沒有燈火，更是籠罩在一片黑暗中。

  「雪兒！」青雲聽到一聲驚喜的低呼。

  青雲回頭。

  一人披了一件暗紫色的錦衣，負手站在那裡。寒風獵獵，翻動著他的衣角。

  正是司馬徽。

  「是你。」他看到青雲，有些意外。

  

  「大哥以為是誰？雪妃嗎？她在你的懷裡走的，你，你親自殺了她……」青雲不知道為何會說出這些話，只是話到嘴邊，不吐不快。

  她好多天沒見到司馬徽了，宮變後再沒見到他。他清瘦了很多，顴骨更高了。

  「天氣如此寒冷，這裡靜寂，你怎麼到這裡了？」他淡淡地問。

  青雲道：「我要看梅花，侍衛說這裡有。」

  青雲看不清他眼中的喜怒，但剛才那一聲「雪兒，」卻是真的含著期盼。

  逝者已矣。

  「我出來很久了，先回去了。」青雲道。她認為，司馬徽應該想單獨在這呆一會。

  「青雲，陪大哥一會吧，就一會。」他的聲音竟然有哀求。

  青雲點頭。

  海棠宮的門關著，司馬徽就這樣站在那裡。

  「大哥，為什麼你們要將一些爾虞我詐用在女人身上，特別那些真心對你的女人身上?」青雲替雪妃問，也替自己問。

  「因為是對的人。是刻意選的人。如果她不愛我，我也做不了那麼多事。」司馬徽倒是沒有迴避。「是不是對大哥很失望？」

  「我只是仍舊想不通，我也算曆盡千帆。我，覺得雪妃可憐。」青雲轉身看著司馬徽：「她死了，你有沒有一些後悔？」

  「不後悔。得到了想要的。只是會心痛。我沒想到她會聽見。就像她說的，如果她沒聽見，會是平安一生。」司馬徽淡淡地說。

  「你真心愛的人是王后吧？」青雲問。

  司馬微頓了頓：「我說我也不知道，你相信嗎？」

  青雲輕嘆：「也許，假的做的多了，便以為是真的。而真的，都忘記了。」

  她看著開的正艷的臘梅：「大哥，過了年，我想離開了。我要去找擎兒。」

  司馬徽抬頭看了她一眼：「你要去朝雲大陸？」

  青雲點頭：「什麼事也瞞不過大哥。」

  司馬徽點頭，「也好，不過你也要讓我知道行蹤，或者經常回來看看，畢竟那人說了會將擎兒還回來，別到時候孩子回來，你不在。」

  「好。」

  「走吧，太晚了，我送你回宮。」司馬徽對青雲說。

  「你，你不再待一會了？」青雲想著他是過來看雪妃的。她真心希望他能在這多待一會。

  「走吧。」司馬徽淡淡地說。

  青雲默默跟在他身後。帝王的愛，的確矜貴。

  過年這一天，宮裡到處掛滿了燈籠，院子裡到處點著火把。

  司馬徽宴請了眾大臣。

  青雲在依蘭殿守歲，還有一個時辰才到子時，青雲沐浴完畢，開始抄寫醫書。

  王后明珠來了。她披了一身紫紅的斗篷，白色的狐狸毛的領。帶著兩名宮女來到了依蘭殿。

  青雲給她行了禮。

  明珠道：「王上說你不願意去大殿，我過來看看你。」

  屋子裡很熱，明珠脫了斗篷。

  青雲看她的樣子要在依蘭殿待上一會，便命人備了茶，準備了一些點心。

  明珠穿了一身暗紅色串珠彈花暗紋的錦服，因是暗紋，遠看只是那種淡淡的紅；配以玄色繡深紅色暗紋牡丹的百褶長裙。淡淡施了胭脂，頭上只插一支紫玉鑲明珠的流蘇簪子，家常的隨意打扮，也有一點待客的莊重，雅致卻絲毫不張揚。

  今日雖然過年，但前幾天宮裡才辦了喪事，她連眉眼間的笑意也是恬靜如珠輝，只見溫潤不見鋒芒。

  青雲心中暗暗嘆氣，還是這種女子適合在宮裡生活。象雪妃，或者自己那種愛恨凜冽的，註定會栽在宮裡。

  「我今日特意過來道謝。多謝你救了小王子。沒有你，還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小紫，把東西呈上來吧。」明珠臉上帶著真誠的笑吩咐著。

  她的貼身宮女小紫將懷裡抱著的盒子遞給了青雲。

  明珠道：「聽王上說你喜歡研究藥理，這裡面是一些珍貴的藥材。」

  青雲道了謝：「王妃不必客氣，王上也救過我。這都是我應該做的。」

  明珠屏退了左右，拉起青雲的手道：「這次宮變，的確多虧了你，我已經和王上說了你救了小王子兩次的事情。你，你以後有什麼打算？」

  青雲道：「沒有別的打算，我想去找我兒子。」

  明珠道：「沒有什麼不好意思的。王上很喜歡你，你現在也無家可歸，如果你願意，王上可以納你為妃。」

  青雲嚇了一跳，忙說：「不，不，王妃，我現在這樣過著很好。過了年我就會離開南昭國去找我的兒子。他才那么小，不能離開母親。等了這麼久也沒有人送他回來，我不想再等了。」

  明珠道：「王上真的對你很好。」

  青雲輕聲笑了笑：「王妃娘娘，不要想多了。王上是我的大哥。大哥也將我當成妹妹。最重要的是，我有愛人。」

  明珠道：「你的夫君，不是已經，已經沒了嗎？」

  青雲搖頭：「我總認為他還活著，我會找到他的。」

  明珠點頭：「嗯，也許是我想多了。不過，如果你真的無意，最好和王上說清楚，別給他任何念想。」

  青雲看著明珠：「我和王上什麼也沒有，也沒有什麼需要說清楚的。」

  明珠斂起了臉上的笑意，臉色冷淡起來：「你可知雪妃那天為何那樣絕望？」

  青雲沒說話。

  明珠道：「你當時也聽到了，你肯定以為是因為王上騙了她，利用了她。」

  青雲道：「難道不是嗎？」

  明珠道：「是。但是你可知她為什麼劃了自己的臉？」

  青雲盯著她：「為什麼？」

  「雪妃來青松殿的時候，發現我在那裡，她沒有進房間，站在那裡聽到了我和王上的對話。那時候，我才知道王上真正喜歡的人是你。」

  青雲「霍」的站了起來。

  「因為我發現，雪妃和你長得有些像，性子也像。我問了王上，他說，娶雪妃是因為她長得和你很像。」

  青雲感到渾身發冷，「王后娘娘，你為什麼要對我說這些？」

  明珠道：「我今日只想來看看你，和你道一聲謝。其他的，都是我自己想的，王上並不知道，你別生氣。」

  青雲道：「王妃誤會了。青雲過了年就會離開，王妃請放心，我也不會去問王上的。王妃還是請回吧，王上正在大殿宴請大臣，王妃離開時間太長也不合適。」

  明珠面帶笑容的走了，走的時候親切地和青雲抱了抱。

  青雲被她抱著，心中暗想：皇宮裡能做到王后的女人，的確不簡單。

  過年這幾天，司馬徽每日都會到青雲的依蘭殿坐一會，和她說一下與大興的戰況，找凌子擎的進展，甚至墨山的消息。

  霍驚雲果真沒從南昭得到便宜。南昭國三面環山，地形複雜，國家富庶。平時結交鄰國，從來沒有與鄰國發生爭戰。現在霍驚雲調來的盟軍並沒有盡全力攻打南昭，而大興的嫡系部隊長途跋涉過來，進攻了幾次，都沒有成功。

  凌子擎仍舊沒有消息。

  過了上元節，青雲只給司馬徽留了一封信便離開了南昭國。

  既然不想再躲在別人的身後，便只有風雨兼程，她相信凌塵還活著，這北荒大陸，大興國原本是他的天下，青雲總要幫凌塵做點什麼。

  青雲帶著小井扮了男裝，易了容，悄悄回到了大興。

  青雲曾經聽外公說起過，有幾個外埠的分舵主是外公的心腹，青雲想找到他們。

  她先去了甘州，那裡的鄭堂主她認識，這麼多年過去，他認不出藍靈的模樣，可大家都知道藍靈做了大興的皇后，已經死了。

  她不可能告訴他她就是藍靈。就憑一塊墨令，他能相信她嗎？

  青雲到了甘州直接去了青衣堂分舵，她亮了墨令找鄭舵主，鄭舵主立刻見了她。

  他給她安排了單獨一間房子見了她。

  青雲見了鄭舵主，鄭舵主頭髮花白，面容冷峻，看著不太容易相處。

  青雲忐忑著正要介紹自己，鄭舵主屏退了衛兵，一把握住她的手：「丫頭，你外公說了你的情況，放心，你的任何決定，我們都支

  持。」

  青雲驚訝：「我外公說了我的情況？」

  「是，你外公說當時你被判刑時，他們找人替代了你，死的不是你，後來你改名換姓重新回來了。」鄭舵主激動地說。

  青雲連連點頭：「是，是的，就是這樣。」

  鄭舵主說：「甘州，春城，禹水，浮城，禹城，這幾個地方的分舵主老堂主在的時候已經打了招呼，他們都知道你的情況，老堂主既然將墨令給了你，我們謹遵老堂主的遺言。其他地方的分舵，我會替你聯絡。」

  青雲道：「好，太好了，我都想見見他們，」

  鄭舵主道：「我約上他們，找個時間讓他們過來，讓姑娘你見一見。」

  青雲欣喜地答應。

  兩天後的甘州青衣堂分舵，外面是一個簡單的青衣堂武館的招牌，進了門，裡面卻別有洞天。

  亭台樓榭，曲徑通幽，到處是大大小小的花園和深深淺淺的門落，門裡有門，屋裡有屋，看不到頭。外人進來，都會迷路。

  青雲知道，所有的外阜青衣堂的分舵都是這樣，要不依山而建，要不就建在隱蔽平淡之處。

  青雲在這兩日，仍舊迷路。

  今日，鄭舵主邀請了其他各地與他交好的青衣堂分舵主來此相聚。

  那浮城的分舵主進來的時候，他身後一個隨從一臉淚水的看著青雲。

  青雲仔細一看，竟然是立夏。

  兩人緊緊抱在一起，喜極而泣。

  「立夏，你怎麼去了浮城？」青雲將立夏拉到一邊，細細問她。

  立夏哭著說：「上次皇上將我賜婚給陳超堂主後，我到了紫衣堂才發現，他其實還有愛人。我喜歡他，可他愛的人並不是我。」

  青雲嘆氣道：「世上最難琢磨的就是人心。他當時也不說。」

  立夏接著說：「他處處防備我，有一次，我偶然聽到他們說起殺了劉沖的事，因為劉沖聽到了他們要謀反的話。我驚慌失措，被他發現。」

  青雲道：「劉沖那次冒死到宮裡找我，就是要告訴我這事，可惜沒等說出來就…….」

  立夏繼續說：「他沒有殺我，卻將我關了起來，直到他們謀反成功，有一次他們分堂主在紫衣堂開會，楊舵主悄悄救了我……」

  青雲看了看那位楊舵主，很年輕，個子不高，其貌不揚，面容溫和。

  青雲很感激，對著楊舵主深深鞠了一躬。楊舵主嚇壞了，連忙起身還禮，臉都紅了。惹得眾人大笑。

  青雲沒想到會在這裡找到立夏，又見了這麼多青衣堂的舊人在，這些都是外公的心腹，見墨令如見老堂主。

  青雲知道墨山已經反了霍驚雲，她怕霍驚雲對青衣堂不利，讓他們繼續和以前一樣聽陳超的，等到時機合適，自會回來找他們。

  青雲讓立夏繼續留在了浮城。

  半月後，朝雲大陸。

  這裡是最早見到太陽的大陸。

  土地是黃色的，不像北荒大陸，是黑色的土地。

  也是二月天，風卻非常柔軟，寬闊的馬路邊長著一種翠綠色的草，高高的，搖曳生姿。

  北荒大陸的冬天鮮少見到綠色。皇城裡會種修竹和冬青，即使是翠柏，冬天也是那種老綠色，沒有這邊綠的滋潤。

  青雲立刻喜歡上了這裡。

  朝雲大陸早已經統一，整個大陸有二十個藩國。都城在朝雲國的繁城。

  青雲走了很多天。

  這幾天天氣極好。青雲穿著一件紫色錦衣，月白色百褶襦緞長裙，披著青色長絨緞面斗篷。帶著小井。

  小井的傷剛養好，身子仍然孱弱，青雲一路上雇了一輛馬車。

  這一日晌午，青雲看到前面熙熙攘攘的人群，像是一個集市，便問了趕路的大叔：「大叔，前面是什麼地方，為何這麼多人？」

  大叔看著她道：「你是外地來的吧？香山廟會都不知道？今日是二月十八，香山廟會！全國最大的廟會！百姓們都到香山燒香呢。」

  「香山廟會？大叔，這裡離朝雲國近嗎？」

  「姑娘，這裡已經是朝雲國了。」

  青雲大喜：「那這裡離繁城近嗎？」

  大叔道：「不算遠，也不近，你坐馬車，要兩天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