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6章 奪回墨山

  可是不管怎樣，青雲總能安穩地睡上一晚了。

  不知道哪個宮裡傳來隱隱約約的絲竹聲，青雲自從離開雲城皇宮，很久沒聽到這種聲音了。

  

  八月十五過後，霍驚雲一直沒有睡安穩過。

  當他派出去的暗衛回來說計劃失敗後，他便明白，他和司馬徽必須有一個了結了。

  古華軒內並沒有掌燈，黑暗中，楊青靜靜站在門外。

  一個修長的身影靜靜地坐在暗影里，他已經獨自坐在那裡兩個時辰了。外面院子裡的長明燈透過窗戶留下一片昏昏的光圈。

  旁邊的小几上，杯盞半傾，酒漿四溢。

  他是從來不喜飲酒的，可是如今，他獨自在慢酌。沒有佳肴，沒有愛人，沒有絲竹，沒有知音。

  他長到現在，從未醉過，如今獨自喝了兩壇，仍然毫無醉意。

  是的，他不曾醉，他一直是如此清醒的，清醒的看到了自己的沉淪和淪陷。

  待在黑暗裡，他能看到外面匆匆而過的宮女和內侍，甚至楊青焦慮的臉。

  他想起很多年前，在六合山的後山，師傅因為他的貪玩懲罰他，讓他貼著大樹倒立，天很黑，蚊蟲盤旋，他害怕，後來司馬徽來了，他一句話也不說，就在旁邊一直陪著他。

  看到師兄在，他立刻心安。他其實也才比自己大一歲。

  那時候他認為自己會永遠和師兄在一起。

  時間轉瞬而過，歲月像是無情的手，輕而易舉的淹沒了他們曾經的那些回憶和誓言。

  長大了，原來有那麼的欲望和需求。那時候覺得很快樂的事情，長大了便不再需要。

  司馬徽比自己睿智，他在大興被刺殺卻沒有求助他，他肯定已經悟到要殺他的人是誰。

  本想著，司馬徽死了，他會派人去南昭國幫他料理後事，協助南昭國的日常事宜。

  如果司馬徽不死，如果他回到南昭國，他該怎麼對他？霍驚雲沒想好，只是覺得不能給他任何喘息和準備的機會。

  霍驚雲了解司馬徽。

  他已經在刺殺司馬徽失敗後立即秘密發兵到南昭國。大軍預計十天後到達。

  對南昭國的內部，他已經找了司馬徽小叔叔的兒子司馬融，許了他優渥的條件。

  霍驚雲拿起酒盞，辛辣的烈酒自他的喉間滑下。他很想嘗一嘗喝醉酒是什麼滋味。

  青雲仍然沒有消息，她這一次是真的要離開他了，他小看她了。這半年他動用了所有的力量，沒有找到青雲。

  大臣們紛紛上書，要求後宮立後，他都拒絕了。這件事情，他想隨心。

  烈酒下肚，他沒有醉，臉卻紅了。面容清俊，臉頰消瘦，眼底好似有重重的霧靄。

  這個時候，他不需要任何人陪，因為這是他最軟弱的時候。得了皇位，離他的成功近了一大步，他知道，以後的路會更加艱辛。

  「師傅！」霍驚雲對著空著敬了一杯，「你欺瞞了我，你沒有告訴我，為了所謂的成功，要失去那麼多。而且只能前進，再無退路！」

  「師傅，為什麼我得了整個天下，卻得不了她的心？還有師兄，你說過，師兄只是棋子，可是為什麼，拔掉一顆棋子我會如此心疼？」

  霍驚雲將整杯白酒灌下，仍舊沒有絲毫醉意。

  他站了起來，走出古華軒，迎面的風吹過來，心底湧起陣陣熱意，楊青立刻將暗黃的斗篷披在霍驚雲的身上。

  「皇上今晚去哪位娘娘宮裡歇息？」楊青問。

  「回養生殿。」

  他的步伐是那麼的穩健，沒有一絲猶豫。既然他們都是棋子，自己何必傷懷，任何事情都會付出代價。

  當然，他也付出了代價，他的代價就是也許一生孤獨，要永遠失去那個唯一喜歡過的女子吧。

  心疼的感覺一絲絲的蔓延上來，他卻不動聲色的將一切狠狠的壓了下去，大步向養生殿走去。

  高處不勝寒，就是這個感覺吧。他默默想到。

  青雲在依蘭殿住了兩天才見到司馬徽。

  他臉色蒼白，眼窩深陷。一看就是過度勞累的結果。他的傷其實還沒好。

  青雲讓小井給他端上藥，「知道你這幾日忙，我們也不知道你這宮裡的規矩，藥給你備好了，就是沒有送過去。」

  司馬徽道：「依蘭殿離本王住的青松殿很近，你有事可以直接找本王。王宮裡那些妃嬪，你也不必見她們。更無須和她們行禮。你是本王的貴客，你說你要清淨，我只安排了兩名宮女和兩名侍衛，有事可以直接找他們。」

  司馬徽將青雲安排在依蘭殿，並未告訴任何人她們的身份，他不說也沒有人敢問。

  宮裡只傳了王上帶回來一個女人，還有一個還在襁褓里的孩子。王上讓她們住在了依蘭殿，卻沒有任何名分。

  宮裡沒名沒份的人太多了，只是因為這個女人有一個孩子讓大家浮想聯翩。

  大家基本猜測這是王上在外面的女人和孩子。

  司馬徽回來後已經探得霍驚雲秘密發兵十萬，埋伏在南昭國北面五十里的常雲山。他這兩日找了心腹，徹夜排兵布陣。

  白日裡，朝堂上，他和大臣談笑風生，和司馬融交心暢談，像是不知道已經大軍壓境。夜晚，他幾乎徹夜不眠，盯著前方戰場。這一戰，他必須要勝。

  青雲每日會讓丫頭們給司馬徽送藥膳。

  他一個南昭國，如何才能對抗如此強大的大興？

  但是常雲山一戰，霍驚雲並未賺到便宜，這裡畢竟是南昭國的領地。而且司馬徽擅長布陣，擅長游擊，他用了五萬的兵力衝散了大興的十萬大軍。

  這次領兵的正是周凱。霍驚雲並沒有派他的得意大元帥南宮牧。

  十萬大軍駐紮在常雲山，前進進不了，退也退不了，他們不動，南昭的軍隊也不動，他們只要一動，南昭軍的騎兵立即衝上來衝擊他們的隊伍。

  兩個月後，大興軍隊原來十萬人只剩下六萬人。仍舊駐紮在常雲山。

  凌子擎三個月的時候，青雲找了奶娘給他餵奶。她自己不再餵他，將凌子擎交給小井和奶娘阿鳳，獨自回了墨山。

  前段時間因為懷孕，她怕傷著腹中的孩子，什麼也不敢做，而且，她以前總是認為那些事情不是她的事，仿佛離她很遠，而且都是她在乎的人，她不想傷害任何人。

  後來發現，無論她願意或者不願意，沒有人會在乎她的想法。很多事情她根本就避不開。那些傷害她最重的往往是她認為的親人。

  如今，她想通了很多事情。有些帳需要清算，有些丟了的東西需要奪回來。

  她不想再去在乎那些不在乎自己的人。

  每次想到凌塵，她都心痛到無法呼吸。

  她找到了小舅舅陳武和表哥陳赫然。

  那一夜，大舅舅陳文生辰。一朵朵煙花在夜空綻放，奼紫嫣紅，瞬間將這個夜晚裝點的無比華美。

  墨山一整夜都燈火通明，後半夜，空氣中瀰漫著淡淡的丁香的味道，無數條一米多長的大蛇衝進了陳文的臥室。陳文沒有發出任何聲響便沉沉離去。

  陳文嫡系五百多人在睡夢中被抹了脖子。整座墨山的血腥味瀰漫了好多天。

  第二日，小舅舅陳武重新掌管了墨山。

  青雲現在在做這些事的時候毫不手軟。這些熟悉的人，殺死了她的愛人，逼死了她的外公。

  墨山本來就有陳武的人，殺了陳文的嫡系，剩下的人沒有人願意殺自己人。

  青雲協助小舅舅拿下來墨山，又重新將墨山的防守做了調整。

  她知道霍驚雲不會放手，特別是他很快會知道是青雲幫著小舅舅奪回墨山，他不會放手。

  青雲這次回墨山是為了奪回墨令。

  她現在已經不是那個藏在凌塵背後每日想著情愛的女人了。

  已經沒有人再為她擋風遮雨，司馬徽也只是暫時讓她靠一靠而已，她不想依靠別人。

  為了兒子，為了凌塵。如今能做的，只有和世界反目，選擇一條最難的險路。

  墨令是外公給她的嫁妝，她曾經想著還給外公，那時候，她不認為自己會需要墨令。

  她和表哥陳赫然一起帶著大家做了很多爆彈，埋在墨山的所有入口，她親自在墨山和青雲山能上山的地方做了各種陷阱。

  在進山道路兩邊埋了鬼箭，或稱鐵蒺藜，俗謂「鬼見愁」，體積小、隱蔽性極強、塗上劇毒之後埋於草叢、泥土之下，一旦敵軍、戰馬被其刺中，不死也得殘廢，極是陰毒。

  山上又增加了很多投石機，直接對著山下的路口，基本涵蓋了山下每一個地方。而且投擲物變成了爆彈和火藥，甚至還有是毒藥。

  此時，她將自己看成了獵人。墨山易守難攻，墨山又連著連綿蜿蜒的青龍山，青雲已經將青龍山作為他們的退路。他們熟悉地形，霍驚雲想要攻下墨山，也沒有那麼容易。

  既然奪了墨山，她不想再失去它。

  青雲在墨山住了十幾天，但霍驚雲並未派大軍到墨山。甚至陳超都沒有動靜。

  青雲不相信，墨山這麼大的動靜，霍驚雲竟然沒有反應。

  派了探子回來報，霍驚雲已經派人在墨山周圍的路口設了層層關卡。

  半個月後，青雲獨自帶著墨令下山，她要去各地的分部。

  青雲扮成當地山民，拎了半袋子山珍，易了容。青雲直接走的大路。

  她很清楚，霍驚雲沒有攻山，就是在山下等著她，如果她從小路走，更容易被發現。

  前面有兩個拎著籃子的婆子，青雲特意和她們聊天，詢問山雞的價格。

  「婆婆，我這些山雞都沒有處理，估計要不上價。」青雲道。

  那臉上有雀斑的婆子道：「沒處理的更好呀，能看出成色，放心，你跟著我們吧，保准賣個好價錢！」

  說說笑笑，很順利過了第一個關卡。

  前面是個路口，青雲發現那裡駐紮的士兵很多。在這些人中他發現了顧凡。

  她現在穿的衣服多，又易了容，膚色微黑，頭髮凌亂，那些不認識她的人很難認出她來，因為她和畫像一點也不像。

  可是顧凡站在那裡，他們眼神相碰的時候，總會流露出一些信息。

  青雲儘量不去看顧凡，她跟在那兩個婆子身後，低頭扒拉自己袋子裡的蘑菇。

  侍衛已經放行，顧凡突然叫住了她：「後面那位，站住！」

  青雲走在最後面，她裝作沒聽見，繼續走著。

  顧凡已經快步走過來，一把揪住了她：「你，站住。」

  青雲站住，「官爺，什麼事？」她裝作好怕的樣子，微微發抖。

  「怎麼了？」前面藍色蓋傘下面站起一個人。

  那熟悉的聲音，青雲立刻聽出來，正是霍驚雲。

  原來他親自來了。

  青雲側對著他，悄悄環視了四周，前面那裡停著一匹馬，可以奪過來，遠遠看著前面還有一個關卡。旁邊有一家簡陋的茶館，坐著三四個人正在喝茶。

  青雲這次的武器只想用毒藥。她的手悄悄放進口袋裡。

  顧凡對霍驚雲道：「主子，這個女人看著皮膚黝黑，並無異常之處，可是卑職剛才看她的手卻白嫩的很，根本不象在山野勞作之人。」

  青雲心中暗暗懊悔，自己大意了。她的手的確沒有偽裝，白白嫩嫩。

  青雲粗著嗓子道：「官爺，民婦幹活的時候都是帶著護具的，所以白淨。」

  青雲眼看著霍驚雲慢慢走過來。他盯著她，那眼神突然有了笑意。他已經認出了她，這種笑容，仿佛貓看到了老鼠，捉弄，戲謔。

  在他的眼裡，青雲總是逃脫不了他的手掌心的吧。

  她毫不猶豫地從口袋裡抓了一把迷藥仍在他們身上。看到幾個士兵已經暈倒，霍驚雲和顧凡並沒有受到影響。

  他們屏住呼吸，上前欲抓青雲，青雲已經搶了前面的馬，翻身上馬，往前奔去。

  「青雲！不要跑，我不會傷害你的！」霍驚雲大叫了幾聲。

  青雲跑得更快。

  霍驚雲沉聲吩咐：「飛鴿傳書，將她現在的容貌重新發到各地，讓各關卡仔細檢查，一定要將她捉了，萬不能傷著她！」

  「是！」旁邊侍衛立刻去傳信。

  霍驚雲和顧凡已經上了馬追了過來。

  霍驚雲心中狂跳。

  他聽到墨山被陳武帶人奪了的時候，他本以為是他們幫派之間的內戰，後來聽說用了大量爆彈和迷藥，還有很多毒蛇，是一個女人協助陳武做的，他明白，青雲回來了。

  他沒有讓大軍攻打墨山。

  一來墨山易守難攻，他不想毀了墨山，二來他現在要專心對付南昭國，墨山暫時對他沒有威脅，他不想現在對付它。還有一個最重要的原因，他怕嚇跑青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