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冷麵王爺

  蘇州城外，一溜幾十個粥棚炊煙裊裊，蘇州府衙門的衙役和一些城內的民夫正忙碌著生火，煮粥。整袋整袋的大米倒進著這些巨大的鍋頭裡。衙役民夫們用巨大的棍棒使勁攪拌著，他們攪拌的不僅僅是大米，而是這十幾萬嗷嗷待哺的災民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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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小帥邊走邊看著這滿山遍野的災民，心裡像堵了塊石頭，沉甸甸的。

  「大叔，你們這是從哪裡來的？」張小帥來到一家人的跟前，蹲下身去，對一個懷裡抱著個才兩三歲大的孩子的男子問道。

  「揚州。」那漢子指著周圍的一群人，回答「這片的災民都是揚州那片過來的。」

  「哦…那那些不是嗎？」張小帥指著遠處的一大群災民問。

  「聽說不是，好像是河南也遭了水了。那些是河南人，他們是後來的。我們來了好些天，他們才來的呢。」

  「呀！河南也遭災了呀？那這麼些人都圍在城外，幹嘛不進城啊？」

  「蘇州城的衙門說，怕人多，鬧事，怕傳染瘟疫，不讓進，就安排我們在這城外頭了。」

  張小帥心想，這個確實是個大問題，這麼一大群災民要都涌到城裡，可真就把蘇州城攪得不成樣子了呢。

  「那平時粥棚舍的粥能吃飽嗎？」

  那漢子無奈的搖頭：「那哪能吃飽啊？也就餓不死罷了。」

  張小帥見也問不出什麼有用的東西來，便起身離去，朝著河南方向的災民走去。

  這一片災民明顯要少了許多。但仍然有上萬人之多，三五一群、拉家帶口的，都找那乾爽些的地方，搭起了簡易的竹子木棚子，勉強遮擋些風雨而已。這些奇形怪狀，高矮不一的棚子與揚州難民的棚子一起，構成了極其壯觀的災民區。

  張小帥又來到一戶人家，與一位蹲在自家草棚底下的中年男子閒聊了起來「大叔，你們是從河南來的？」

  「是啊，今年我們那黃河又決了口，全都淹了。大水一來，死了好多人呢。我們這些都是水退了才跑出來的，現在家裡什麼也沒有了。」

  「哦，那官府不管你們嗎？」

  「管？怎麼管？朝廷一不給糧，二不給銀子，官府的老爺們鬼精鬼精的，還沒決口就溜得沒影子了。」

  「朝廷真的不管嗎？」張小帥心裡的火騰的冒了起來。

  「管啊，來了欽差大人，欽差大人又沒帶白花花的大米來，他來了能當飯吃啊？咱們這些小百姓，還不是該逃命就逃命？唉…這日子可真不知道怎麼過了….」那男子痛苦的搖頭不已。

  是啊，欽差大人不是神仙，也沒帶那白花花的大米白面，什麼都淹沒了，欽差頂什麼用？張小帥感嘆洪水無情。在這個無論是通訊還是交通都極其不發達的世界裡，除非是神仙，否則根本無法去迅速的安置災民。這些可憐的災民們除了逃難，別無選擇。要怪，只能怪那些當地的官員，沒有盡到責任！

  張小帥心裡的火一竄一竄的，對那些魚肉百姓，事到臨頭溜之大吉的官吏恨得牙根痒痒。恨歸恨，自己又能怎麼樣？

  有些憋氣的悶了好一會，暫時壓制了一下心裡的怒氣，接著問：「那這蘇州城的老爺，您看是好官嗎？」

  「呸！」那男子將一口濃濃的痰吐到地上，罵「黑了心的狗官，淨拿些狗都不吃的東西來餵我們！這個挨千刀的…」

  「嗯？」張小帥來勁了，仔細的問道：「他們都拿什麼煮給你們吃啊？」

  「我都沒法說！等會開飯了，你自己瞧去！媽了個比的！真該讓狗日的自己來嘗嘗！」

  聽到這裡，張小帥已經沒心情再繼續聽下去了，趕緊起身，徑直朝著那一溜幾十個粥棚走去。他要看看，這到底蘇州知府給百姓們吃的是什麼？

  這一來到近前，張小帥可是給驚呆了！

  這也叫米嗎？黑糊糊，碎糟糟的糧食袋裡灑落出來的所謂大米，散落在地上。再看那鍋頭裡熬出來的所謂的粥，濃稠的黑漿翻著泡泡，咕嘟咕嘟直響。蒸騰的蒸汽飄到面前，鼻子這麼一吸，就聞見一股怪異的味道，一股自己從來沒有聞過的味道。嗆得張小帥直捂著鼻子，躲到一邊去。

  我的天啊！

  這是給人吃的東西嗎？霉變的糧食怎麼能讓人吃呢？這吃了還不得吃出癌症來啊？

  張小帥氣的直哆嗦的半天回不過神來！

  趁著別人不注意，張小帥偷偷抓了一把這所謂的米，塞進袖口裡，然後疾步返回城內，他要讓那哥倆瞧瞧，這蘇州知府是怎麼對待這些災民的！

  啪！

  尹G看到張小帥拿出的這一把「大米」，拍案而起。憤怒的他臉色煞白，嘴角因為激動而有些哆嗦。快步的在房間內來回走動著，一聲不吭。

  尹祥捻起一粒「大米」，湊到鼻子前聞了一下，眉頭皺得跟個鐵疙瘩似的，只見他的耳垂下的肌肉上下起伏著，顯然是牙關緊咬，內心也一定激動不已。

  張小帥已經是雙目通紅，憤怒的他幾乎要喪失理智，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動力，迫使他撲通一下跪倒在了尹G的跟前。

  他這一跪，倒把暴怒中的尹G給嚇了一跳，驚訝的問道：「你這是做什麼？」

  張小帥從生下來就沒給任何人跪下過，如今，為了這數萬災民，即便是跪下又如何？

  張小帥用有些變調的聲音祈求道：「求你們二位救救這些災民吧！我知道你們不是一般的人，你們是欽差！是八府巡按，是京城裡的大官！你們如果不管就沒人能管了！」

  他這一開口，尹G就更吃驚了：「你！你…你是怎麼知道的？」

  「這個說不清楚，反正您今天不答應，我張小帥跪死在這裡了！我知道你們都是好人，你們讓我出城其實就是讓我幫你們出面了解情況的，對吧？你們肯定也想幫助這些災民的，不然尹四哥就不會發那麼大火氣了。」

  尹祥和尹G兩人對視了一眼，都感到對方內心的驚訝和欣喜。能有這樣的幫手，這江南一行，也就省事多了。

  尹G也不吭聲，坐到床沿，陰沉著臉道：「既然你猜到了我們的身份，那我就告訴你我們是誰！但你必須保密！在事情沒結束前，你就是死了也不能說！明白不明白？如果你敢說出去，那你就真是自己找死了！」

  張小帥猛的點頭：「放下吧，肯定不說！打死也不說！」

  尹G略微揚了揚下巴道：「讓他跟你說吧。」

  尹祥得到尹G的示意，站起身，走到張小帥跟前，嘿嘿笑道：「知道我們是欽差，說明你還有兩下子，不過如果我告訴你我們是誰，能嚇死你！聽好了，爺我是當今的十三阿哥！怡貝勒！我四哥就是人稱冷麵王爺的雍郡王！」

  這一番話可真是把張小帥嚇了一大跳！

  好嘛！鬧了半天，這尹G就是愛新覺羅*胤G！哪個被人稱為刻薄皇帝的雍正！那個大興文字獄，誅殺了無數文人士子的暴君！而尹祥則是雍正的得力助手怡親王爺胤祥。

  張小帥心裡翻起滔天巨浪，稚嫩的臉上陰晴不定，亂成一鍋八寶粥的腦袋裡完全理不出半點頭緒來，就這麼傻愣愣的跪在地上，做聲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