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招蜂引蝶

  尤潛估計很難想到，在他曾經最落魄的時候踹過他的戴嬌嬌亡命天涯到了海的那一頭，更想不到她從良嫁了人，不過她此刻看來就要出軌，倒是尤潛應該可以料到的，他一直認為，水性楊花的女子永遠都有著招蜂惹蝶的本能。

  不知道為什麼，每次想起戴嬌嬌，他總會想起這樣一個聽來的有點年代的事。

  賀家大宅坐南向北，完全符合中國著名風水家的觀點。

  賀家世代經商，從不問政，這是祖上千百年來傳下的規矩。但或許是後來趨炎附勢熱衷功名，此時的賀家已是家道中落，青黃不接，夕陽西下了。

  時當盛夏，西下的夕陽仍舊是噴薄如火，賀家的管家李升嘆息了一聲，關上了那道沉重的朱漆大門，仍然是高牆深院，可惜的是紅漆早已剝落，石縫間長著細細的小草，青苔瀝瀝，透著江南小鎮特有的潮濕氣味。

  歲月如流，賀紹因為在處理一批古代書畫和玉器時被懷疑私藏，被清掃出京，賦閒在家，當起了安樂王。許是善於保養的緣故，已屆中年的賀紹滿頭黑髮，鼻樑上架著一副金絲眼鏡，猶然風度翩翩，氣勢非凡。

  李升巡視了大宅四周，心想好幾天不見少東家的人影了，就來到了賀若住的西邊庭院。

  突然，一聲聲長長而熱烈的聲音從大少爺賀若的房間透了出來，李升向著那扇關著的窗戶走去，聲音正是從這扇窗戶里發出來的，透過窗縫，房間裡黑乎乎的什麼也看不清。

  李升感到萬分的驚異，因為賀若在去年就已因為違法成癮變成一個植物人了。他抬眼一看，卻看見了長長的弄堂角落處，賀家大少爺孤零零地坐在那張特製的木輪椅上，臉上沒有任何的表情，呆板僵硬，顯然是被什麼人推到了這裡，撂在這裡沒人管他。

  

  李升心中一痛，萬分難過，他是他兒時的夥伴，名為主僕，情若兄弟。而今卻像個活死人般苟延殘喘，如幽靈似的由人推著，時不時的出現在大宅的每個角落裡。

  李升沉重地向賀若走去。斜暉照在他的臉上，李升凝視著他，輕輕地喊了一聲：「大哥。」賀若干枯的眼角邊，滾下了一連串的淚珠。

  李升大吃一驚，過去他一直都以為少東家是沒有知覺的，現在卻突然發現顯然不是這麼一回事。他還有知覺！李升上前捧住了他的頭，十分心酸地連聲叫著：「大哥，大哥。」傾刻間，李升淚如雨下，仿佛終於找到了一個可以哭訴的對象似的，他一頭撲在了賀若的懷裡，痛苦不堪地低聲抽泣。

  抽泣了一陣，李升抬起頭來，對著表情依然木訥呆板的賀若仔細端詳。李升淚光閃閃的眼睛裡閃爍著異樣的光芒。他咬牙切齒地說道：「大哥，你心裡全明白，我知道，你全明白。」淚珠子在賀若的眼角里打轉，此刻，他的呆板的表情突然顯現出一種蘊藏在深處的力量。

  李升自顧自地喃喃說著：「我知道你是中了毒，有人在你抽的大煙里下了藥。大哥，我知道你心裡有話要跟我說，可是說不出來，是不是？大哥，你心裡都明白！」此時在那個房間裡，聲大作，覆蓋了他的喃喃自語，而賀若干枯的眼角邊，又滾下了一連串的淚珠。淡薄的斜陽下，李升忠厚的臉上，第一次露出了惡毒。

  「再呆一會兒行不？多陪陪我。」

  張淮站起來，對著梳妝檯的鏡子，繫著領帶，突然問道：「琳小姐那邊怎麼樣？不是說沒問題，包在你身上麼？」

  秦汶嗔道：「沒良心的東西，這當口竟然還念著她！」醋意四溢，嬌嗔神色在昏紅的燈光下份外誘人。

  張淮在她豐滿別致的身上捏了一下，輕薄道：「這你還吃什麼醋，不是說好的嘛，你介紹我們互相認識，好讓我從中下手？」

  「哼哼，只怕到了那時，得了鶯鶯，忘了紅娘。」

  「我張淮是什麼人，你還不了解？難道我會真的喜歡你那個抽大煙的小姐？」

  這時，從門外傳來沉重的木輪椅的吱咔聲，張淮和秦汶都吃了一驚。秦汶趕緊將燈熄滅。吱吱咔咔的聲音越來越近，終於停了下來。赤著身子的秦汶跳下床來，像一個白色的幽靈，偷偷溜到門口，透過窗戶往外看，她什麼也沒看到。

  張淮輕輕地把門打開，月光下，賀若坐在木輪椅上，像座神像似的正對著大門口。顯然是有人別有用心，把木輪椅推過來放在那裡的。庭院寂寂，月影婆娑，微風吹盪之下，張淮突然感到一股陰涼之氣襲體而來，他的眼中冒出一種異樣的光彩，裡面交雜著鄙視、憤怒、不屑，或許還有些許的內疚吧。

  此時四周蛙聲四起，似乎有一種奇詭的氣息遊蕩在他們的周圍，就在離他們不遠處，有一個人躲在樹叢中偷窺，惡狠狠的看著這對男女，而自己的手緊揪著自己的頭髮，顯得痛苦萬狀。

  賀琳手裡攤開了一柄精巧的淡彩工筆摺扇，畫上是浪子燕青夜會李師師，但見浪子燕青精赤著上身，一身錦繡青妖嬈無比，那一代艷姬尖尖玉手正輕輕摩搓他藍藍的花繡。「這黃淡如畫人物是百年一絕，這把艷畫是哪裡來的？」

  她目光所及，正是穿著樸素的李升，他畢恭畢敬地彎著腰，擺弄著菸具。「早聽說大小姐喜歡《水滸傳》，就托人從上海買來，想大小姐應該高興。」

  「你倒是孝順，李升。」

  窗外蛙聲一片，這是一個悶熱的夜晚，賀琳衣衫不整的躺在煙炕上，百無聊賴。蛙聲叫得比往常份外的勤快，李升偷眼看著賀大小姐。

  「喂，你的眼睛往哪裡看？」。李升仿佛遭到了電擊似的，渾身一震，哆嗦了幾下。

  「沒出息的傢伙，看就看了，怎就嚇成這樣。」賀琳不屑一顧地笑了笑，「小時候你可是好有骨氣的，怎麼越來越不成樣子了？見了我就那麼害怕，好象老鼠見了貓一樣。」

  李升尷尬的笑笑，轉身往門外走去。賀琳看著他偉岸的背影，眼睛裡流露出一種難以描述的I望，她突然起身道：「李升，你回來。」

  李升有些不知所措，心裡七上八下的，他好象預感到要發生什麼。賀琳摸了下他的頭，「你知道你這人，什麼地方好，什麼地方不好？」

  他瞪大了雙眼看著這性格怪異的大小姐。「你就好在聽話，不好也是太聽話了，你就像一條聽話的狗，要你狂吠你就吠。」說完她捂著小嘴哈哈大笑。

  李升嘴角哆嗦著，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話：「我就是大小姐的一條狗，大小姐要我幹啥，我就幹啥。」

  賀琳斜著鳳目，秋波流轉，「嘻嘻，我叫你跟我睡覺，你敢不敢？」她的縴手輕輕的捋著他濃密的黑髮，順著往下走。

  外面星光燦爛，蛙聲大作，李升突然不顧一切的撲倒在她的身上，他的動作十分的笨拙，卻是十分的有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