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奇妙的下潛

  這是棟古怪的屋子，樓下臨海開口，繞著樓梯向上盤旋著走了半盞茶的功夫才登至樓頂，有兩間小屋，門都開著，一間擺著張大方桌，上面橫七豎八地擺著些工具、圖紙，另一間裡面就擺了張髒乎乎的大床。潛公將眾人引至擺著大方桌的那間，桌旁就放了一張木凳，潛公也不客氣，一屁股坐上去，然後用那雙死魚眼來回打量著煞克一行。

  萬幸上前一步，客氣地說道：「都說潛公是島國第一船匠，以前我們只以為是以訛傳訛，如今看到您桌上這麼多精妙繁雜的圖紙，才知道果真名不虛傳，倒是不知，普通的帆船將如何潛入水中呢？」

  潛公惱怒地等了萬幸一眼，拿起魚骨筆在一張廢舊圖紙上寫道：「我還沒有答應要幫助你們，除非你們能回答我的一個問題。」

  煞克和萬幸對視了一眼，拱手問道：「只要潛公能給予幫助，別說一個問題，就是有十個、百個，我們也將傾盡全力一一作答。」

  

  潛公麵皮像包餃子似地擠成了一團，露出一個難以名狀的恐怖笑容，寫道：「什麼是幸福？」

  煞克沉思片刻，遲疑地說道：「我認為幸福就是能完成先父生前所託，找到龍鱗寶藏，然後隱姓埋名和心愛的人永遠在一起。」說到這裡，他想起了那個令他魂牽夢縈的身影，那縷能觸動他靈魂深處的秀髮，不禁露出一個悵然若失的甜蜜笑容。

  潛公死死地盯著他的臉，眼中充滿了嫉妒，忽然歇斯底里地搖起頭，在紙上畫了一個很大的叉，由於用力過猛，厚厚的圖紙都被劃破了。

  萬幸猜想潛公可能受到過刺激，得依著他的性情作答，眼珠一轉道：「對於一個船匠而言，幸福就是造出最好的船，然後將他交到最好的船長手中，讓它派上最大的用途。」

  潛公略略點了點頭，情緒平靜了一點，在圖紙的另一角用力畫了個勾。萬幸正得意，潛公卻突然在勾的中間加了一道線，看來他只答對了一半。

  剎滅趕緊補充道：「幸福就是能為了自己的信念而堅守，就比如潛公您，能為了祖上傳下的船塢而始終堅守在此，雖然別人都不理解您，但是我相信您其實是很幸福的！」

  煞克用不容易讓人覺察的眼神肯定地看了剎滅一眼，剎滅自從跟隨圓臉大俠學藝以來，精神境界有了很大的提升。

  潛公興奮地拍了拍手，在圖紙上畫了個勾，不過又在勾的尾部加了個小小的尾巴，看來這個答案他更加滿意，但還不能給滿分。看來潛公的這個問題看似簡單，但想答得令他完全滿意，也並非易事。

  正當大家面面相覷一籌莫展時，忽然響起一個粗里粗氣的聲音，大家扭頭看去，居然是蠻牛，他擼起膀子，對著桌子啪地一拍道：「奶奶的，哪那麼麻煩，幸福就是想吃啥吃啥，想幹嘛幹嘛，說到底就是要學會享受！」

  潛公的臉色猛然沉了下來。眾人心裡皆是一驚，心想這下糟糕，馬屁拍到馬臉上了，搞不好就要被他轟出去。

  哇——潛公突然像個孩子似地大哭起來，邊哭邊搖頭大鬧，哭到後來竟是全身抽搐不止，要不是那哭聲比野貓叫春還難聽，在場的眾人早就心軟勸慰了。

  哭了大半個鐘頭，潛公顫顫巍巍地抬起頭，哈哈大笑起來，竟然用嘶啞的聲音說道：「好，太好了，這是我聽過的最好的答案，我終於想明白了，我這輩子算是白活了！」

  萬幸見「啞巴」說話了，心裡雖然大吃一驚，但立即附和道：「潛公所言詫異，您一生造好船無數，這是多麼令同行羨慕的成績啊，又為何自貶呢？」

  潛公笑著說：「我一生堅守祖業，到頭來卻被人拋棄，甚至被當成了怪物，以前當我問別人幸福是什麼的問題時，回答都是讓我以事業為重，繼續堅守。如今聽到了這個大塊頭的話，才讓我明白了幸福的真諦。是啊，回想起來以前真的太傻了。要是早聽到這個答案，我也不會落個妻離子散遭人唾棄的下場。」

  蠻牛得意地走上前拍了拍潛公瘦弱的肩膀，差點把他那副老骨頭拍散了架，粗著嗓子道：「看開了就好，人生就他媽這麼回事，以後跟著我，保證痛快！」

  潛公恭敬道：「謝了，但我一向特立獨行慣了，跟著人反而不爽，我要燒了這個船塢，按照你說的方式快活地過完餘生。當然，在此之前，我會遵守諾言，為你們改造帆船，讓它能潛入深海之底。」

  他在眾人驚異的眼神中緩緩起身，在牆角掛著的布袋裡搜索了一陣，掏出一張皺皺巴巴的圖紙，鋪開來放在桌上，取過魚油燈照亮了。

  圖紙上面畫了一艘帆船，外面包著一個很大的泡泡，帆船上面幾道淺淺細紋代表海水，說明帆船已經潛入到海下了。

  「這就是全部原理了！」潛公指著圖紙，眼中冉冉發光。

  眾人大跌眼鏡，這不是騙小孩的玩意嗎？到哪去找那麼大的泡泡啊。

  「這個叫海氣」潛公全然不顧眾人反映，指了指泡泡說：「它就像層保護膜，將帆船包裹起來，以免受到海水的壓力。」

  煞克眼中徐徐發亮，問道：「不知海氣在哪裡有？」

  「海氣是海中精華凝結而成，乃是可遇不可求的，所以可謂是踏破鐵鞋無覓處。」潛公看了眼煞克失望的眼神，很是受用，然後悠悠道：「不過碰巧我的父親在出海時遇見過，而且還搜集了不少！」

  蠻牛最見不得拐彎抹角，嚷道：「有寶就拿出來給大傢伙見識一下，別在那乾打雷不下雨！」

  潛公還真吃蠻牛那套，趕緊又去摸那口袋，好不容易翻出一個藍黑色的瓶子，塞著一個橡木瓶塞，乍一看去就和平時喝酒用的瓶子差不多。

  煞克心想這麼個小瓶子才能裝多大點氣體啊，別說包住船了，怕是連蠻牛的屁股都包不住。

  潛公悠悠道：「你們可別小看了這個瓶子，作用大這咧，趕緊把船開過來吧，我這就給你們演示。」

  片刻功夫，海煞號已經停泊在船塢附近的海域，潛公帶領眾人走到岸邊，小心翼翼地打開瓶塞，將一顆墨綠色的丸子倒在手心中，而後將瓶子放下，雙手將丸子來回搓動，一邊振振有詞，而後用力揮動手臂，對準海煞號拋去。

  只見那墨綠丸子飛在空中，迅速散開，形成一層濃厚的墨綠色氣體，將海煞號籠罩在內，而後氣體逐漸變淡，逐漸成為一層氣膜，圍繞在海煞號四周，就好像撐開了一把天然的防護傘，有了它，就能潛入深海之中了。

  潛公將海氣使用和帆船潛水的方法輕聲告訴給煞克，同時遞給他一個皮囊，囑咐了一通，才說：「這海氣只能使用半天時間，如果到那個時候你們還沒有浮上水面，就會被海底強大的壓力鎮住，所有人都將葬身海底，快去吧。」

  煞克匆匆向潛公道謝作別，令全體船員趕緊將船中所有可搬動的重物全部置於船頭，隨著一趟趟的搬運，海煞號的船頭逐漸向下傾斜。煞克又命所有船員全部到船頭甲板上集合，並且用繩索將身體牢牢綁在船上。船頭傾斜得更加厲害，船尾慢慢向上翹起。

  煞克口中輕念驅氣潛水訣，船頭的海氣變成了尖尖的形狀，忽然之間，周圍的海水像被切分開來，海煞號像把鋒利的尖刀，竟一頭像海中扎去。船員們個個瞪大了眼睛，看著眼前不可思議的景象，環繞在船體周圍的海氣就像一個密不透風的氣罩，將海水牢牢隔在了船外三米處，隨著下潛越來越深，船上陷入了一片黑暗。

  在蠻牛的吆喝下，水手們紛紛舉起了火把照明，卻發現已然進入了一個奇妙的世界，各種各樣不知名的海魚自由自在地在身邊游來游去，有些離船近而又沒有看見海氣的，竟然穿過了氣層，重重摔在甲板上。水手們興奮地叫喊著，撿來漁網收拾著一個個戰利品。

  原來海氣只能阻擋海水，卻擋不住那些有形有質的海中生物，不過倒是方便了大家，可以守株待兔般撿到一個個腦滿腸肥的海鮮。正當大家撿得志得意滿之時，忽然響起一聲悽厲的呼喊：「救命啊，救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