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九品功曹馬元舉
2024-05-03 13:40:37
作者: 牛凳
獨自靠窗飲酒之人緩緩轉過身來,目光如炬炯炯盯著郭業在看。
眼神時而清澈見底,時而如鋼刀利刃般扎入郭業的心扉,看得他後背微微沁汗,心裡不敢污藏一絲鬼祟。
突然那人拎著酒盅徐徐朝著郭業走過來,圍著他打了個轉兒,最後停在郭業的身後,自顧朝著嘴中灌著小酒,發出滋滋的響聲。
郭業知道那人就在自己身後,但是身子卻不由自主地僵硬杵在原地不敢動彈。
本章節來源於ʙᴀɴxɪᴀʙᴀ.ᴄᴏᴍ
「噗哧!」
郭業背後的馬元舉見狀,猛地一口烈酒從嘴中噴灑出來,直接濺濕了郭業後背的皂青公服。
我靠,重口味啊,郭業突感後背衣衫濕涼。
「嘔~~干你娘!」
郭業忍住噁心,晴天霹靂地叫喊一聲,突然竄到了牆角與功曹馬元舉競相對視,準備大罵這個混帳加王八蛋。
誰知與馬元舉對視之後,發現對方卻是笑意盎然,沒有褻瀆,沒有覬覦,有的只是促狹和玩味。
難道老子真想多了?
還沒等他做出結論,馬元舉已經開口說話了:「放心,本官沒有龍陽之好,小衙役盡可放心。」
蝦米,真是小哥想多了,靠,真囧!
見著自己心裡那個齷齪的想法被馬元舉看穿,郭業臊得慌,臉頰微微發燙,只得低頭掩飾自己的尷尬,然後抱拳恭敬道:「皂班衙役郭業,見過功曹大人。」
馬元舉,年僅三旬,高祖皇帝武德年間的舉人,謀九品吏員之銜,掌管縣衙六房功曹房,添為功曹房佐官。
甭說郭業了,就連三班班頭秦威,龐飛虎之流見著他,都要微微躬身問候。
馬元舉微微抬手示意郭業無需多禮,然後走到窗口指了指下面,問道:「醉仙居門口那個黑漢子也是你的同僚吧?你倒是人小鬼精,連見本官都要如此小心謹慎。」
啊?
郭業沒想到馬元舉竟然如此觀察細微,連自己帶程二牛來城北,讓程二牛把守店門口都被對方發現。
對於馬元舉的認識,郭業一直都以為這廝就是個堅持己見,公正嚴明,不肯同流合污的好官一個,當然,也是窮酸一枚。
不是郭業早就對此做過一番功課,而是馬元舉這人在整個縣衙裡頭那是風雲人物一個。
反正沒有一個同等官吏能跟他尿他一壺去。
郭業心裡揣度著,看來,這個馬元舉絕非一個簡單的人物啊。
但是自己安排程二牛的目的,馬功曹真心誤會了,一開始自己以為馬功曹有那個特殊癖好,所以,才……
唉,這事兒解釋不清楚了。
難道傻呵呵的說自己一開始以為功曹大人喜愛爆菊花,所以以防萬一帶著同伴而來?
那不是自己找彆扭嗎?
咋辦呢?
就在郭業猶豫忐忑之時,馬元舉突然將酒盅落在桌上,自顧坐下來之後,說道:「罷了,罷了,小心無大錯,早就聽聞皂班有個急智百出,謀而後動的小衙役,不錯不錯,今日一見,傳言非虛啊。」
一句話陡然緩解了郭業心中的忐忑和不安,郭業輕輕呼了一口氣,以示定心。
馬元舉對著郭業招招手,說道:「來,小衙役,請坐!」
郭業聽罷,心中頓覺不爽,日,張口閉口小衙役,小哥沒有名字嗎?
但是馬元舉可不是劉阿芒那樣的孬貨,可不是郭業敢忽悠和玩弄的。
隨即,禮節性地客套道:「功曹大人當前,哪裡有小子郭業坐的份兒啊,小子還是站著吧。」
郭業本以為自己推辭一下,馬元舉肯定還會請自己落座,禮多人不怪嘛。
誰讓人家不僅掌握著全縣幹部和衙役的官帽子,還知道白記藥鋪縱火案的兇手是誰呢?
在馬元舉面前留個謙恭的印象,那是必須的。
可誰知——
馬元舉聽罷郭業說完,輕輕頷首嗯了一聲,自斟自飲地倒起一杯酒,吧唧著嘴說道:「也是,你年紀輕輕,身強體壯,站著也不累,那你就站著吧。」
郭業一聽,我了個去唉,差點被馬元舉這話氣的七竅生煙,頭頂冒白氣兒。
你妹哦,我就是客套一下,你丫還當真了?
什麼叫年紀輕輕,站著不累?感情你自己有多老似的,真,真……
郭業想著這位爺的身份,得了,我忍!
隨後,萬般不情願地嘟囔一聲哦,便老實地站在原地不動。
「哈哈哈……好有趣兒的小衙役,」馬元舉見著郭業如此模樣,仿佛跟剛在對面滿月樓免費嫖了一個妓女,而且還發現這個妓女是個雛兒一般,那笑得真叫一個志得意滿,酣暢淋漓啊。
這一笑,仿佛要將這些年來在衙門遭受的那股子怨氣一散而空似的。
見著馬元舉這番放浪形骸的笑容,郭業心中不由嘆道,一會兒正經一會兒狂笑的,到底要鬧哪樣?
神經病吧?
都說天下儒生最痴狂,真他媽精闢,這年頭的讀書人貌似都這幅德性?
突然,馬元舉止住笑聲,雙眼死死盯著郭業,問道:「郭業,你是否也想嘗嘗身穿綠袍的滋味?做那一呼百應,無需碰個芝麻綠豆官兒都要彎腰屈膝的人?」
綠袍?
郭業乍聽不解,後來一想瞬間明白到底指的是什麼。
所謂的綠袍,代表的就是一個人的身份和地位。
在唐朝,官員身上所穿的官袍都是涇渭分明,要求非常嚴格的。
三品以上紫袍,佩金魚袋;五品以上緋袍,佩銀魚袋;六品以下到九品,統一穿綠袍,無魚袋。
馬元舉所說的綠袍,郭業心中明白馬元舉說得是什麼意思。
對方的意思就是問自己有沒有想過出人頭地,擠入有品有銜的序列,做那人上人。
廢話,有頭髮誰願意當禿子?
但是綠袍你說能穿就能穿的呀?你馬元舉也不過一個九品小吏,勉強穿得起綠袍官服,誰聽說過九品功曹能提拔一個小衙役進入九品之流?
郭業心中斷定,馬元舉這廝是在說大話,肯定是想給他灌什麼迷魂湯。
馬元舉見著郭業並沒有腦子一熱一口說出一個『想』字,再瞅著郭業眼珠子滴流亂轉,心道,好狡猾的小鬼,竟然矇混不了你,真箇兒長了七巧玲瓏心似的。
看來這小子也看穿了他的心思。
這下輪到他尷尬了,隨即低下頭端起跟前的酒杯滋滋品起酒來藉以掩飾。
喝完杯中酒,給自己倒起一杯,然後又在邊兒上倒起一個空杯,然後起身走到郭業跟前,遞給了他,道:「綠袍,本官不敢允諾,不過讓你小小班頭,倒是不難。」
呼~~
猛然,郭業接過酒杯的雙手冷不丁顫抖了一下。
做個班頭,不難?
莫非……
還沒尋思夠,馬元舉湊近腦袋在郭業耳邊輕聲道:「聽說你與那捕班秦威已勢成水火,不死不休了?」
「啊?」
一聽到秦威這個名字,郭業按捺不住自己的淡定,失態地問道:「功曹大人,難道秦威這王八蛋與這兩起慘案有所關聯?」
馬元舉沒有說話,但是眼神已經說明了一切。
那是一種讚許的眼神,外加不滯地點頭,很顯然,馬元舉肯定答覆了郭業的疑問。
見著馬元舉的回應,郭業瞬間浮現出秦威那日來白記藥鋪現場的那個情景,那一剎那的片段。
隱約記得,到了案發現場,秦威不是一種悲戚的神情。
相反,這個王八蛋聽完壯班士卒匯報無一人生還之後,還粗粗鬆了一口氣,而且是一種解脫的喘氣。
狗日的,郭業雙眼頓時冒火,本以為你只是一條沿街吃屎的土狗,沒想到你還是一頭會咬人,咬死人不償命的豺狗。
秦威,秦威,你個殺千刀的,老子操你祖宗十八代。
小哥不活剮了你,怎麼對得起老九叔,怎麼對得起大澤村的三百來口父老鄉親。
郭業心裡怒火滔天,臉上赤潮驟浮,胸口此起彼伏。
馬元舉更是在郭業的眼中看到了一種令他有些心悸的東西——殺氣。
這小衙役,好重的殺氣!
馬元舉看著瀕臨躁狂邊緣的郭業,心中反而多了一些不可掌控。
希望,這次用這小衙役,不會出什麼紕漏吧。
隨即拍了拍郭業的肩膀,示意他穩住心神不要衝動,隨後說出了自己今日特邀郭業這小子來醉仙樓最大的目的。
馬元舉用極為低沉,僅房中他們二人才能聽到的聲音,緩緩開腔道:「秦威,只是一個小小的馬前卒而已,還有更大的老虎隱藏在後頭。郭業,你願協助本官,打死這頭老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