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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反省,仇不過夜!

2024-05-03 12:59:03 作者: 西風怒

  日銜西山,晚霞如火。

  傍晚時候,在離河岸不遠處的一方斷崖下,有一堆篝火在熊熊燃燒著,散發出了的騰騰熱氣,讓周遭圍坐的凌風等人,都為之渾身愜意了起來。

  

  從渾身濕透,再到乾燥清爽,那種舒爽感覺簡直是言語無法形容。

  亡命奔逃,且戰且走了一整夜後,再跳下瀑布,於大河中被沖刷而下半天,凌風等人筋疲力盡,耗盡了全身的力氣。

  現在放鬆下來,所有人都覺得筋骨都在一陣陣的呻吟,癱坐著就不想再動憚,甚至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

  周圍,一片靜謐,只有篝火燃燒時候,發出的噼里啪啦聲音。

  不知過了多久,那種苦戰後的睏乏,才緩緩從眾人的體內拔去。

  「終於活下來了。」

  疤臉整個人滑下來,想要平躺在地上,也顧不得地上都是泥土,只想著躺下就是十天八天的不再起來。

  結果他這一滑落,腳直接抵在了那個鐵箱子上,導致身子舒展不開,疤臉很是鬱悶地說道:「我說錘子啊,你都什麼時候,還不忘拿著大傢伙。」

  「這裡面是大家的收穫啊。」

  暴錘從地上撐了起來,憨厚地說道:「大家把東西交給我,我就不能把東西丟了。」

  尋常一句話,可若是搭配上暴錘哪怕是以重傷之身,一路上也不曾放棄過這個鐵箱子,其中味道就大不相同了。

  「再說我以後還要靠它呢,鐵匠鋪就全指望它了。」

  這句話說出來,篝火下明暗不定,疤臉等人的臉色看不清楚,凌風只覺得話里味道似乎有些不對勁,再感覺到眾人間的氣氛,似乎陡然壓抑了起來。

  暴錘渾然不覺,只是覺得大鐵箱子礙著了疤臉,彎腰抱住箱子,想要把它挪開。

  一下,兩下,三下……

  暴錘接連發力三次,臉上漲紅,血氣上涌,嘴角更是抽動,顯然是牽連到了身上的傷,可是懷中的鐵箱子,卻是不曾動上分毫。

  「你……」

  凌風豁然而起,不敢置信地看著暴錘。

  那鐵箱子重,畢竟裡面是血刀眾人一個月的收穫,能不重嗎?

  可是再重,對天生神力的暴錘,又算得了什麼?

  這可是能硬抗妖羆的男人啊!

  換在平時,暴錘能背著這個鐵箱子終日跋涉深山,揮錘子與妖獸搏殺,不以為意;換在平時,他一隻手就能將鐵箱子甩起來了,背到背上。

  現在呢?他幾乎用盡了全力,箱子竟然連移動,都沒有能移動一下,蚍蜉撼樹一樣。

  「這怎麼可能?」

  「就是傷勢再重,也不會這樣完全發不出力來?」

  凌風震驚地看著暴錘,只見得他的臉色在明暗閃爍時的篝火映照下,現出痛苦、無奈、絕望……以至於最後歸於了解脫的神色。

  那一瞬間,暴錘這個粗豪得連語言表達都不夠順暢的男人,竟能在臉上現出那麼多,那麼複雜的神色變化。

  看著這一幕,再聯想到昨日山林中有片刻喘息,凌風在為厲媚兒包紮好後,感覺到血刀無情、疤臉,還有暴錘他們三個人間的異樣。

  還有,那之後,酒壺在三人間傳遞,暢飲時候疤臉與無情的黯然。

  一下子,凌風全明白了過來。

  「難道……」

  凌風定了定心神,快步上前,一把搭在了暴錘的肩膀上。

  「暴錘……」

  凌風的心神一顫,真元如絲,從他的手上傳遞入暴錘的體內,再環繞了一圈子回來,頓時暴錘體內的情況清晰地映在了他的心中。

  暴錘李永霸神色坦然,任由凌風檢查,正是那種淡然,令人心悸。

  凌風直覺得自己能以劍勢倒卷瀑布的手都在顫動,不知道是怎麼把手移開收回,不知道是怎麼重新坐回到了地上。

  「肌肉扭曲盡裂,筋絡糾纏全斷……」

  凌風的腦海中,浮現出了昨日晚間,在那小溪畔,暴錘躲避射來一箭的那一幕。

  那個時候,暴錘在妖羆的重壓下,全力扭轉身軀閃躲,正是這一躲,外加隨後妖羆的再次發力,讓暴錘體內的筋絡、肌肉,全部扭成了一團亂麻。

  扭成了一團,打成了多個死結的繩子,肯花費心思時間,還能重新打開,可要是換成肌肉筋絡呢?

  總不能把暴錘開膛破肚,一點一點捋順那些肌肉和筋脈吧?

  「沒有辦法……沒有可能……」

  凌風暗暗搖頭,即便是以他的見識,想遍了所有的可能,也找不出哪怕是零星半點救治的希望來。

  暴錘,這個以錘子為號的男人,終其一生,怕是都再也舉不起錘子了。

  甚至,這一刻他都無法想像,傷成了這樣的暴錘,又是怎麼逃跑時不忘且能夠提起那個大鐵箱。

  這只能是意志的力量了。

  沉默了半天,凌風有些沙啞的聲音響起:「你們早知道了?」

  「嗯!」

  血刀無情和疤臉羅成點了點頭,由無情開口道:「昨天我們就知道了,只是不想影響你的情緒,沒有告訴你而已。」

  在他們看來,凌風始終跟他們不同。再是天才無雙,到底初上戰陣,血刀無情他們是為了凌風好,生怕他情緒震動間意氣用事,或者發揮失常,誤了性命。

  凌風苦笑了下,沒有糾纏在這個話題上,只是抬起頭來,看著行若無事的暴錘,黯然道:「暴錘大哥,是我害了你,本來不會……」

  「不用說了。」

  暴錘咧開嘴巴笑了笑,道:「那不關你的事情,就是沒有凌兄弟,我們早晚也要跟郭解金天養那些傢伙干一仗。」

  「那樣的話,可就沒有凌兄弟你來救我們的性命了。」

  「其實這樣也好。」

  暴錘蹲坐下來,倚靠在那大鐵箱子旁,平靜地說道:「我早就累了,本來我就不想再出任務了,只想著攢夠了錢就離開武院,在內城開家鐵匠鋪,娶了杏花,生幾個娃娃……」

  他粗豪,甚至可以說是醜陋的臉上,浮現出了溫馨的笑容,繼續道:「現在不是很好嗎?除了掄不動錘子外,我的命保住了,我能活著回去,而不是死在不知道什麼妖獸的肚子裡。」

  暴錘嘴巴咧得更大了一些,笑道:「我是掄不動錘子裡,回去就把鋪子開開,讓我兄弟來打,我趕緊生個娃,過幾年就能教他掄錘了。」

  眾人沉默,凌風至始至終看著暴錘不住地說下去,從暴錘的臉上,凌風看到了真正的期待、憧憬,還有夢想實現的滿足。

  武者,一個普通的武者,縱然比起平民來說,似是有著力量與地位,

  然而在那與妖獸搏命的戰場上,那尋常的理想,保住性命回家,就是他們的幸福了。

  在暴錘的身上,凌風看到了他前世今生,都不曾接觸到過的世界。哪怕是前世身有殘疾,氣海被破,以至於每一分進步,都要付出常人十倍百倍的苦心,那樣的凌風,也同樣是驕傲的。

  恰似前世最後一戰中,方德曾怒吼,說他凌風驕傲霸道,雖待人隨和,骨子裡其實壓根看不起任何人。

  事實上,方德說得沒錯,凌風的確是驕傲到了骨子裡,從不認為他會比任何人差,從來不甘於平凡,不甘於尋常……

  他的驕傲,是驕傲到了縱然付出了所有一切,嘗盡了天下艱辛,也要昂著頭踏上所有能看到的至高巔峰。

  他的驕傲,讓他沒有意識到,也從未低頭看過,見到這世間還有這些平凡的幸福。

  「最了解自己的,果然是敵人嗎?」

  凌風苦笑著搖了搖頭,將發散的心思,一點一點收了回來。

  「哈哈,凌兄弟,你不要想太多了,錘子他算是運氣好的了。」

  疤臉笑這打岔道:「要不是你突然爆發,不僅僅是他,我們沒有一個人能回得去,說起來你倒卷瀑布那一劍還真是厲害啊。」

  厲媚兒靠過來,柔聲說道:「是啊,凌小弟,回頭多去光顧一下錘子的鐵匠鋪就好了,我們還在任務里與妖獸掙命呢,他就可以享清福了。」

  血刀無情言簡意賅地說道:「金天養他們,我們不會就這麼算了,報仇便是,不干你事。」

  在他的旁邊,傷重得臉色蒼白的大盾寧武也點了點頭。他的運氣要比暴錘好得多,看上去傷重,卻都是硬傷加上氣血震盪,回去調理一下,三兩個月也就能恢復了。

  凌風笑了笑,感激地衝著他們點了點頭。他心裡明白,無情他們不是不為暴錘難過,只是為了安慰他罷了。

  只是他們並不明白,凌風自責的到底是什麼?

  自從跳下瀑布逃離,他從映月冰心境中退出來後,便已經在反省自己了。

  凌風自責的並不是為血刀帶來了金天養這個敵人,而是他竟然放鬆了警惕!

  前世的凌風,始終在刀尖上舞蹈,於生死間求存,要是那個時候的凌風,絕對不可能就這麼被金天養暗算成功。

  早在心生警兆的時候,他就應當有所防備了,甚至找出對方,反過來讓他們咽下自己種出的苦果,也不為難。

  「到底是鬆懈了。」凌風在心中長嘆,「重生以來,順風順水,放鬆了警惕,忘了這個世界是何等的危險,那即將到來的未來,又是何等的可怕?!」

  「要是抱著這樣的態度,等那古神復甦,千日血雨重降,我也改變不了那個結局。」

  凌風暗暗握緊了拳頭,重生以來的順利泡軟了的心志,重新變得如鋼鐵般堅硬。

  就在他反省自身,暗下決心的時候,疤臉他們已經轉移了話題。

  「金天養他們那群王八蛋,要是看到我們沒死,不知道會不會後悔?」

  「哈哈,相信郭解他們這些公子哥兒,要是能提前知道凌兄弟有這麼厲害,一定不敢對我們耍這種手段。」

  「等他們看到我們活著回去,想起得罪了凌兄弟這樣的人物,一定會後悔死的吧?!」

  「那是一定的!」

  疤臉放聲大笑,好像現在就已經看到了金天養他們面如土色,天天都戰戰兢兢的模樣。

  他們不知道的是,那種感覺早在親眼看到凌風爆發後,就已經在郭解他們那些人心中蔓延了。若不是還抱著他們血刀逃不過妖羆的追殺這點小心思,早就爆發了出來,真如了疤臉的願。

  在篝火旁躺半天了的大盾寧武,這時候也有了點精神,忍不住插口道:「那些公子哥兒里,最強的也就是郭解和薛望的後天第五層,再加上不知道從哪裡弄了把好弓的金天養,也就是三個後天五層。」

  「凌兄弟現在的實力,就是正面殺不得他們,卻也不怕了。」

  「時間過得越久,雙方的差距越大……他們得罪了凌兄弟,怕是連晚上都睡不著嘍。」

  「哈哈哈~~~」

  眾人齊聲大笑。郭解他們向來跟血刀不對付,一直衝突下來,血刀多少都有些屈居下風。

  現在血刀裡面,多了凌風這麼一個能讓郭解等人夜不能寐的存在,他們自然開心得很。

  「凌兄弟只要繼續下去,最多過個一年兩年,最遲不超過三年,一個人就能把郭解他們全部宰了。」暴錘咧嘴一笑,「兄弟,我的仇就交給你,到時記得把好消息告訴我,我請你喝酒。」

  「不用等到到時。」

  凌風冷冷一笑,道:「仇不過夜,不讓他們吃個大虧,我怎麼能甘心,暴錘大哥的傷豈能白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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