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莫名其妙

  「佳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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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佳佳下班就看到了等在樓下的魏鋒，笑容裡面都帶著說不出來的蒼白和淒涼。

  「你怎麼不多穿點兒外套啊？幸好我給你帶了，你等等啊。」

  林佳佳看著眼前只穿著一件單薄衣服的魏鋒，忍不住的埋怨他不會照顧自己。剛想要從行李箱給魏鋒找衣服的時候，卻被魏鋒笑的攔住了。

  「我不用了，佳佳。但是會覺得這次的感覺莫名的不太好，總是會心慌。好像……」

  魏鋒的語氣裡面透漏著不安，林佳佳及時的打斷了他的話。

  「沒有好像，爸爸一定會好起來的。」

  「嗯……」

  魏鋒看著林佳佳堅定的眼神，心裡多了一絲安慰。

  飛機上的林佳佳，看著早就已經疲憊到睡著的魏鋒，想到他從來沒有過在自己的面前露出過脆弱的一面，把所有的事情都默默的抗在自己的肩上。

  他的心裡，一定也是很難受的吧？

  林佳佳突然就很心疼魏鋒，在魏鋒的額頭上輕輕的吻了一下。

  不論怎樣，都有我陪在你的身邊。

  等到魏鋒再看到自己的爸爸的時候，從未有過的難受湧上了心頭。印象中的爸爸，要比誰的身體都要硬朗，可這一刻，卻突然生出了許多白髮來。

  躺在病床上面，輕微的呼吸聲讓人害怕下一秒就消失。就連在睡眠中，臉上的神色都寫滿了痛苦。

  林佳佳看著這樣的魏父，也覺得命運無常的殘忍，她看著魏鋒隱忍的側臉，輕輕的攥緊了他微微顫抖著的手。

  「本來是不想讓你們再回來的，可是你爸爸的這個情況……」

  魏母的眼眶泛紅，明顯是已經哭過的樣子。

  「醫生怎麼說的？」

  「晚期……」

  魏母不願意承認，又必須接受這個殘忍的事實。

  「不可能，你說什麼？」

  聽到這個消息的魏鋒，心裡像是有什麼東西被摧毀了，不可置信的看著自己的媽媽，想要證明是自己聽錯了。

  「醫生說，時間不多了。可能是幾個月，也可能是……下一秒。」

  魏母努力克制著自己的情緒，但還是忍不住的抽泣了起來。

  魏鋒癱坐在地上，眼神裡面寫滿了絕望，讓人看了都止不住的心疼。

  「我想出去走走。」

  魏鋒起身走了出去，也不知道自己應該去向何方，只是茫然的走著。

  「爸爸，你看這個。」

  一旁的小男孩激動的指著街邊掛著的彩燈，對旁邊的男人說道。

  「好不好看啊？等爸爸回去也給你做一個好不好？」

  男人慈愛的看著小男孩，眼底滿滿的溫情。

  「好！爸爸最厲害了！」

  小男孩開心的坐在男人的肩上，臉上寫著的是掛不住的滿足。

  魏鋒就這樣留戀看著這一大一小離開，身邊迴蕩著的歡笑聲久久不能夠散去，不知道什麼時候，臉龐已經划過了淚水。

  曾幾何時，他也如此天真的以為爸爸是不會老的英雄，卻沒有想到，僅僅一瞬，就變成了僅剩了無壽命的老人。

  他努力的想要留住，卻怎樣也抵不住歲月的無情。

  恍惚之間，好像又看到從前爸爸的影子。伸手觸碰的時候，卻又消失的無影無蹤。

  魏鋒疲憊的回到病房，卻發現自己的爸爸倚著床正在看著自己溫和的笑著，神色間是力不從心的疲憊。

  「你回來了啊？」

  「嗯……」

  魏鋒不知道該怎麼面對這一切，艱難的開口說道。

  「我還能活多長時間我自己心裡清楚，我可想要看到的是你能夠多對我笑一笑呢。」

  魏父注意到了魏鋒的難過，笑著對魏鋒說道，越發現自己越來越費力。

  魏鋒注意到了魏父的倦色，連忙上前把他扶到床上，幫他躺好。

  「我其實也沒有什麼不放心的事情，看到你和佳佳結婚，我的心愿也了了。就是要讓你媽一個人生活，我有點兒不放心，你們還要多回來看看她……」

  魏父還沒有說完，就被魏鋒給打斷了。

  「說這些幹嗎！我不會聽的！」

  魏父知道魏鋒的性子倔，無奈的笑了笑。

  「不過是每個人都要走的一遭，沒有什麼捨不得的。」

  魏父輕聲安慰著魏鋒，讓魏鋒的心裡思緒萬千，沒有再說什麼。

  「我一直都想要再回祖國看一看，記得還是小的時候，我就來到了這裡。但不知道為什麼，竟然也會越年紀大了，就會越想要回去。」

  說到這裡的魏父，看向窗外的眼神裡面有著說不出來的嚮往，那樣的光芒讓魏鋒久久的記在了心裡。

  「恐怕……現在也沒有那個機會了。」

  看著憧憬中帶著掩飾不住失落的魏父，魏鋒開口說道：「爸，我會讓你回去的。」

  魏父知道自己的身體情況不可能在撐到那個時候，笑著擺了擺手。

  「不用了。」

  魏父沒有在意這件事情，可是魏鋒卻把這件事情很認真的去對待。這是他爸爸最後的願望，他一定要幫他去實現。

  他托人把一切事情都安排好了，等到下午就讓魏父可以回國。但是卻沒有想到，魏父再也沒有能夠等到，也沒有辦法再回到他心心念念的土地上面。

  「爸……他，去世了。醫生說他走的很安詳。」

  林佳佳握著電話，努力不帶著哭腔。

  還在等待著馬上就可以幫自己的爸爸實現願望的魏鋒，被從來沒有過的絕望所淹沒。

  你怎麼可以不等我！明明我馬上就可以帶你回國了……為什麼你就不能夠再多等我一會兒？就這麼不打一聲招呼就離開了！

  想到上午還在因為自己說下午可以帶他回國，而高興的像個沒長大的孩子一樣的小老頭，精神也和從來沒有得病時候一樣好，還讓魏鋒欣喜是不是情況有了好轉，卻沒有想到離開的竟然會這樣的突然。

  魏鋒一個人在原地坐著，直到天漸漸的黑了都沒有感覺。他茫然的看著林佳佳跑來的身影，神情才有了一點兒動容。

  「你怎麼在這裡坐著？和我回去。」

  林佳佳生氣的對眼前的魏鋒吼道，沒有人知道在她聯繫不上魏鋒，問了所有人都不知道魏鋒去了哪裡的時候，心裡有多麼的害怕和著急，擔心魏鋒會想不開。

  直到看到魏鋒的身影，才終於能夠放下下來。可是那樣的絕望頹廢，讓林佳佳從來沒有見到過這樣的魏鋒，更加的覺得心疼。

  「佳佳，我想爸爸了。」

  開口的瞬間，林佳佳就已經心軟的一塌糊塗了。放下了所有的偽裝和防備，讓林佳佳看著憔悴的不成樣子的魏鋒，不自覺的早已淚流滿面。

  「爸爸，他再也不用忍受病痛的折磨了。你應該為他感到高興。醫生說爸爸走的沒有痛苦，這不是最好的結果嗎？」

  林佳佳安撫著魏鋒的情緒，想到以前魏父對自己的幫助，心裡對魏父的死也覺得很難過。

  「可是，爸爸他明明就答應我，下午要和我一起回國的。他怎麼就能夠這樣反悔？」

  魏鋒眼前浮現著的，都是魏父在談到回國的時候，眼底閃爍著的光芒，深深的刺痛了他的心。

  「爸爸沒有反悔，他臨終前和我說的最後一句話，是托我和你說聲對不起，沒能夠完成對你的承諾。」

  林佳佳第一次看到魏鋒哭的這麼傷心，再也不用壓抑，爆發出來的都是自己最炙熱的情感。

  「我爺爺說過，人死了，都會變成天邊的雲彩的。會一直陪在你的身邊。」

  林佳佳輕聲安慰著魏鋒，才讓魏鋒的情緒慢慢的緩和下來。魏鋒看著陪在自己身邊的林佳佳，心裡說不上來的感動。

  「媽，我們回來了。」

  林佳佳看著自從魏父去世，就一直守在一張空病床旁邊的魏母，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直到聽到了林佳佳的聲音，魏母才有了點兒反應，笑容中透漏著的是滿滿的淒涼。

  「去休息吧。」

  「媽，你也早點兒休息。」

  林佳佳輕輕的幫魏母閉上了門，離開了房間。

  在很久之後，同樣面對著魏鋒的生死的時候，林佳佳才終於能夠體會這一刻魏母失去愛人的感受。

  等到處理完了魏父的喪事以後，林佳佳和魏鋒陪著魏母漸漸的走出了傷痛。可每個人都明白，從來沒有真正的走出，不過是換了一種方式去銘記。

  林佳佳再回到這裡，沒想到會再碰到以前的同事。

  「你是……佳佳嗎？」

  印象中的林佳佳，臉上猙獰的傷口，就足以讓所有人都敬而遠之。想到當年連孩子都不敢接近的林佳佳，在沒有了傷痕之後的精緻奪目，讓人都不敢相認。

  「鄭老師，怎麼會在這裡碰到你？」

  林佳佳的聲音裡面也充滿了不敢相信，她還記著在她剛開始來學校工作的時候，只有鄭老師沒有嫌棄她那個時候臉上毀容的事情，願意主動來指導她。

  這份善意，在當時給了林佳佳繼續堅持下去的希望。現在想來，更加覺得寶貴。

  想到當時自己的自卑和封閉，卻意外的受到了更加珍貴的東西。林佳佳就覺得，當初的那段日子，她一直以為是灰暗的，不想要再被提起的回憶，再回頭看，卻意外的閃閃發光。

  「佳佳，真的是你啊。我都不敢認你了。你臉上的傷口……真的好了嗎？」

  鄭老師的語氣裡面帶著掩飾不住的欣喜，她親眼見證了林佳佳是怎麼一步步的走下來的，也就對於現在驚艷的林佳佳充滿了欣慰。

  「好了。謝謝您那段時間一直在我身邊鼓勵著我，不然，我可能也不會撐那麼久的。」

  林佳佳想起以前的事情，那時候的自己彆扭於鄭老師的主動靠近和關心，心裡很感激但是表面上卻因為自己的自卑從來沒有表露過，現在想來鄭老師竟然一直都沒有放棄過自己。只希望能夠借這個機會，補上遲到了多年的謝謝。

  「我只是做了我應該做的，你應該感謝的，是那個時候的你自己。」

  鄭老師想到剛剛進學校的那個瘦瘦弱弱的姑娘，沒人相信她竟然能夠面對著所有人的非議，真的挺了下去。

  如果不是因為那件事情的話……

  「你走了以後，孩子們都挺想你的。總是纏著我問，你什麼時候才能夠回來。」

  林佳佳想到最後她離開的時候，那些孩子們不舍的神情，笑著搖了搖頭：「我也挺捨不得他們的，不知道他們有沒有好好學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