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天獄

  夏宇照常去挑水，這水，從來不會灑落半滴，就像那六尺見方的水池，永遠都不會被填滿一般。

  又是半年，來聽故事的妖獸來了一批，走了一批，又來了一批，又走了一批……

  每個妖獸都知道有一個古銅色皮膚的少年，每天卷著褲腿，赤裸著上身，從後山挑水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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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天，夏宇挑完了水，照常在果園坐下，從褲兜里拿出兩個野果，邊吃邊聽。

  聽完也吃完了，忽然老者喊道：「你來了多久了？聽我講了多少故事？」

  夏宇知道是問他，起身拍了拍褲子，扔掉核兒，笑道：「今天整整滿兩年，聽你講故事能記住的有九十九個，其他的都記不得了。」

  「也不少了呀，九十九乃是極數，難怪你記不得。」老者笑了笑，摸摸自己的山羊鬍子，手一划，空中出現一條銀光閃閃的小溪。

  「你進去吧，這是時間長河，我這裡沒有你的道，這時間長河，是我最後一個道，我當時順勢從那面鏡子那兒偷了過來，就連它都不知道。」

  「偷，從鏡子裡？」夏宇吃驚的問道。

  老者點了點頭，笑道：「不錯，這幻境，原本就是虛無，既然是虛無，我自有辦法將偷過來，這一手，我可是練了不少時日呢，今天卻便宜了你。」

  「為何要便宜我？」夏宇不解問道。

  老者神情一滯，旋即仰頭笑道：「很簡單，因為沒有我傳不了的道，它也沒有，所以我一定要傳你一個道法，才甘心，否則就是砸了我和它的招牌。」

  「很重要？」

  「很重要。」

  「我明白了，多謝前輩了。」夏宇躬身拜道。

  「不必，這是它欠你的，我替它還了，若是以後見到它，還希望手下留情，它這些年也不容易。」老者揮了揮手，不受夏宇這一禮。

  夏宇雖不知道老頭子說的是誰，卻還是點了點頭，原來，他在就知道自己的身份。

  「我遮了天機，時間不多，你快快去吧，否則被它看見，可就有些麻煩了。」老者手一揮，整個天空瞬間烏雲滾滾，將時間長河隱藏在其中。

  老者右手伸出一個手指，朝著時間長河一划，長河裂出一個丈許寬的口子，點點精光從中散出，散落人間，消失不見。

  夏宇不在遲疑，一跺腳，蹦起百丈，直接跳到了時間長河之內。

  腳下星光流轉，前世今生的種種出現在眼前，他仿佛化作了一滴水，在長河之中慢慢的流淌。

  夏宇看到了自己在襁褓之中，丹田之內，玄黃珠正通過他吸收著天地靈氣。

  前面，就是他出生之前，夏宇心情忽然間激動了，兩年來，首次熱血澎湃。

  他看到了一個女子，躺在床上，大汗淋漓，看到了一個男子接過手中的嬰兒，慈祥的笑，他想看，卻看不清楚，他知道那是他的父母，忽然間，淚水模糊了雙眼，夏宇不顧一切，擦乾一直往外狂涌的淚水，想看的更真切一些。

  心在滴血，兩世為人，卻第一次見到父母模糊的面容……

  「啊……」夏宇大聲呼喊，雙腿一軟，跪在虛空之中，眼淚從兩頰滑落，化作點點星光，不知道飄到了何處。

  他不再睜開眼睛，就那麼跪著，低著頭，腦海中的畫面在面前忽然間展開，仿佛格子一般，每一個格子是一個故事，是一個人生，是一段傳奇……

  「慢一點……我看不清……」夏宇喃喃道。

  周遭的畫面忽然間變緩了，長河之內，時光流過，走進他的身體，變得遲滯。

  「再慢一點，母親、父親，你們在哪兒？」夏宇閉著眼睛，腦海中的畫面變得奇慢無比，順著畫面，他看到了北斗之北，一顆渺無人煙的星球之上，一座七層浮屠塔靜靜地矗立在正中央，塔前，立著一個牌子，上書「天獄」

  畫面忽然間轉變，北斗之南，山清水秀，高山峻岭之中，雲層之下，瀑布飛流直下，一道倩影盤坐在瀑布之後。

  「仙宮、神殿……」夏宇心中默念，忽然間開口大笑起來。

  九十九格畫面瞬間崩潰，化作無數星光湧入夏宇眉心。

  「啊……」

  夏宇喊的撕心裂肺，腦袋像要炸開一般，九十九道記憶在腦海中崩碎，重組，崩碎，重組，循環往復，時間停止，只留下夏宇一個人感受著這九十九世的記憶。

  每一個故事，都有撕心裂肺痛，都有肝腸寸斷的苦，每個人都以為自己才是天地間最特殊的，每一個人都以為自己才是最幸運的，每一個人都以為自己才是最轟轟烈烈的。

  不是，都不是，每一個人都是最平凡的，最平凡的生老病死，最平凡的海枯石爛，最平凡的愛恨情仇，每個人都是這長河中的一滴水，每個人都是星空中的一道光，沒有人特殊，沒有人例外。

  一切的一切，都包含在這裡，這裡，才是生與死的起點，才是道最原始的地方。

  「原來，等待才是最原始的蒼老……」夏宇喃喃道。

  那九十九道畫面忽然間化作了紫嫣醒來，一個人站在廟裡，破廟搖搖欲墜……

  化作了慕容婉站在無情崖上，看著滔滔江水，風吹亂了發，卻沒有人理睬……

  看到了瀑布之後的倩影，那道思念的目光……

  看到了天獄之中封印修為的男子，一動不動，如睡著了一般……

  他們都在等待，等待著一個人忽然間的出現，能夠讓他們一展愁容，喜笑顏開……

  他知道，他們是在等他。

  九十九道畫面再次崩碎，在夏宇歇斯底里的吼叫聲中，化作一道光斑，射入眉心。

  一滴精血從眉心滲出，順著眉心流下了一個眼睛的痕跡。

  時間不知道過了多久，天地之間一片寂靜，只能偶爾聽到流行滑落的聲音，玄黃珠忽然間飛快的轉動，飛出夏宇體內，一道精芒從中射出，化作金色的光波，衝破了時間的禁錮，衝到了天河銀海之處。

  玄黃珠劇烈的震動，一道星芒從衝進了時間長河之內，第二道，第三道……

  直到第七道星芒齊聚，玄黃珠飛到了中央，七道星芒源源不斷的湧入其中，匯成一道金光，從中射出，將夏宇沐浴在其中。

  一種狂熱的的感覺順便傳遍全身，皮膚開始消散，露出新皮膚，一層一層剝落，直到骨髓，衣服早已化成灰燼，全身熱氣蒸騰，一片通紅。

  「七星灌體？這是誰引動了七星？是那珠子，定然是那珠子……」

  「爹，他出來了，七星齊動，它幫你找了個傳人……」

  「不好，他難道還活著？」

  「哈哈，我就知道……」

  星空之內很安靜，七星的星芒只是維持了片刻，但在時間長河內，卻如千百年一般長久。

  直到夏宇全身變成了金黃之色，玄黃珠才重新飛到夏宇丹田處，那滴聖猿精血也已經凝聚完成，在繞著玄黃珠興奮地飛舞。

  「七星耀神體」五個大字出現在夏宇腦海之中，他感覺自己的皮膚不再粗糙，反而細膩光滑，吹彈可破，可由充滿了無窮無盡的力量，心念一動，便有金色的星芒在皮膚之下涌動，堅不可摧。

  「七星耀神體」共有七重，引星灌體是第一重，但也是最關鍵的一步，能夠引起星光的時間長短，決定了這神體日後的成就。

  星光入體，夏宇已經在時間長河之中，在玄黃珠的幫助下，完成了這第一重。

  夏宇也知道，若不是他在幻境中兩年，又練就了一龍一象之力，身體的強度達到了堪比靈丹的存在，這星光，雖然經過了玄黃珠的提取，但也足夠將他燒成灰燼了。

  這神體分為七重，每一重都要用這星光作為引導，不斷地錘鍊肉身，七重圓滿，身可碎星。

  夏宇睜開雙目，雙目之中，已是血紅一片，血氣上涌，凝聚到了眉心之處，化作一道血光噴射而出。

  所到之處，時間好像被牽扯一般，流動緩慢，慢道入靜止一般。

  下一刻，血光消散，眉心赫然出現了一隻血眼，血眸轉動，看到了浩瀚星空，看到了一座巍峨的皇城。

  「哼，只是開了天眼，也敢窺視我中天皇城？」中央皇城王座之上，一個男子冷哼一聲，手一揮，將拿到血光擊散。

  「還沒有準備好麼？你是去帶人還是去遊蕩？」男子打散血光，轉身厲聲喝道。

  「好了，父親，這次，我一定將紫嫣妹妹帶回來，做您的兒媳婦兒。」

  男子滿意的點了點頭，揮了揮手，少年後退了兩步，長出一口氣，卻是滿臉淫笑，出了黃庭。

  「中央皇城？那是什麼地方？」夏宇血眸一陣刺痛，急忙收了血光，閉了眼睛。

  夏宇右手一揮，將時間長河上附著的血光收到手心。

  誅仙槍在手中，抖動槍身，道道電弧在槍上閃過，一道道靈氣從中散出，化作一道道槍影飛射而出，仿佛經過千萬此錘鍊一般，宛若實質。

  「也不知道外面過了多久，我現在的實力，雖然還是靈氣初期巔峰，但肉身比之前強上太多，又經過了七星灌體，就算是靈台後期，我也有一戰之力。」夏宇收了槍，心中暗想。

  「這天眼，就是我的道，這血光，就是我的道。」夏宇掩去天眼，手指一划，時間長河出現了一條裂縫。

  這便是他在長河之內，掌握的時間法則，控制時間流速，雖然只是皮毛，但已窺大道。

  夏宇身形一閃，鑽了出去。

  「嘿嘿，我就說，沒有我傳不了的道，哈哈哈……」

  水月境忽然間碎裂，化作精光，沒入到了水池之中，沒有激起一點波瀾。

  那美婦忽然口吐鮮血，朝天大聲罵道：「水月境，你是我仙宮的東西，現在反了不成？」說完，又吐出一口黑血。

  「夫人……」那侍女急忙攙扶半跪在地上的美婦。

  「哈哈哈，沒想到，我要給人造化，到頭來卻是害了我自己，師傅說的沒錯，心慈手軟是我的命門，只是做錯了一件事，就要遭受如此大的懲罰嗎？」美婦仰天長呼，卻是心有不甘。

  「夫人，我們回去吧，這廟我們進不去的。」侍女扶起美婦，心疼的說道。

  「想走？死婆娘，把老祖我的傳送法陣弄壞了，現在還想走？你走的了嗎？」天空中，聖猿老祖的聲音突兀的傳出，震得美婦心潮澎湃。

  美婦面色慘白，那聖猿不過是靈魂狀態，但是卻也是玄嬰的修為，現在她雖然也是玄嬰修為，但是卻不是那鬼東西的對手。

  銀牙一咬，抓起侍女，腳下升起濃霧，就要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