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同行
2024-05-03 12:13:36
作者: 嬌氣包子
趙客從不懷疑周伯符的腳力。
他仿佛一陣風,散於這天地間的狂風,刮過時,不見身影,不見痕跡。
他是很驕傲,很跋扈,但他也的確有資本。
不出刀的趙客,沒有把握留下周伯符。
但趙客不會在這時候出刀,他的刀只殺該殺之人,也只為該做的事而出。
這是他立下的規矩。
趙客道:「你可以走。」
周伯符道:「你不攔我?」
趙客搖了搖頭。
他從不後悔,也從不做半途而廢之事。
周伯符道:「那你是什麼意思?」
趙客的語氣很平淡。
「你儘管走,但我也遲早會跟上來。」
周伯符臉色一沉。
「世上沒有可以趕上我的人,從來沒有。」
「我相信。」
「那你還確信能趕上我?」
「你只有兩條腿。」
兩條腿,所有人當然都只有兩條腿。
除了被砍斷腿的西北第一快腿,誰都只有兩條腿!
「哞——」
黃牛美滋滋地探出頭,從旁邊的馬槽里叼出一大把飼料。
這是粗飼料,是用青草、乾草和麥秸摻雜起來的。
馬廄里沒有好馬,自然也沒有必要餵太好的飼料。
這些飼料入口澀且艱。
但黃牛依然吃了,而且吃的很開心。
它很挑食,在路上它就沒有吃過馮一笑遞來的野草。
但有些草,即使不好吃,也能吃起來特別香。
旁邊馬槽進食的黑馬嘶鳴了起來,它抬起前蹄,一臉仇恨地盯著黃牛。
這是它的飼料,卻硬生生被黃牛搶了過去。
黃牛擺了擺尾巴,賤兮兮地看向黑馬,繼續大口大口地嚼著。
鬼知道一頭牛也能有這樣的眼神。
然後它覺得還不過癮,甚至把頭湊了過去,對著黑馬一口一口吃了起來。
青草被嚼出了汁水,一些噴濺而出,一些從下巴滑落。
是可忍孰不可忍!
黑馬怒了。
但它又立馬蔫了。
黃牛也不繼續嚼了,它比黑馬更加不堪,整頭牛瑟瑟發抖,牛腿往外張開,癱伏到地面。
有人來了,還是它最怕的人,這人身上的氣息,它很熟悉,也很畏懼。
對於開了竅的它,它能清晰地感受到這人的手上和刀上有多少它同類的味道。
成千?
上萬?
屠戶一天殺過的牛羊,估計他自己也記不清!
於是,黃牛抖地更加厲害了……
輕輕地撫摸上牛頭,趙客悠悠地嘆了口氣。
周伯符還是走了,他沒有答應趙客的同行。
這特在趙客的意料之內。
對於周伯符,殺人這種事,是不能與別人分享的東西。
「兩條腿的人走了,但我們合起來有六條腿,不是嗎?」
趙客微笑著,摸了摸已經嚇懵了的黃牛。
黃牛很快,比尋常的駿馬都快,但也到不了周伯符的腳力。
畢竟,周伯符可是比他早了半日到達鳳凰集。
「似乎還是差了幾條腿。」
趙客皺起了眉頭。
他的想法很直接,直接到讓人目瞪口呆。
他單憑自己的確追不上周伯符。
可他也沒必要以己之短,攻他人之長。
追不上周伯符,就加腿,還追不上,就再加腿!
直到足夠追上位置。
兩條腿終究只是兩條腿。
趙客轉頭,看向旁邊的黑馬,有了想法。
「十條腿,想必就夠了。」
黃牛抬起頭,它一直在傾聽著趙客的自言自語,聽到這句話,它的臉上出現了幸災樂禍的神情。
黑馬自然沒有黃牛的靈性,它只是一副呆呆愣愣的模樣。
給一牛一馬拴上韁繩,趙客上了牛車。
「向西,一路向西。」
藥鋪里,王求全終於醒了。
他最早中了迷藥,所以也是最早恢復過來。
他醒來的時候,就發現桌上只有他、馮一笑以及馬舵主,至於周伯符和趙客則無影無蹤。
再怎麼大條的他,也發覺了不對勁。
只有呆子,才沒發覺頭領和趙客之間的關係。
他們倆不會去私鬥了吧……
王求全估摸,以頭領的性子,還真有這種可能。
念及於此,王求全是再也坐不住了。
「馮兄!老頭!」
搖了搖二人的肩膀,卻沒有任何反應。
王求全粗黑的眉毛不禁跳了跳。
頭領竟然為了不讓他們干擾,竟然把所有人都迷暈了。
「解藥!肯定會有解藥的,老頭這裡雖然是偽裝成藥鋪的地下分舵,但並非徒具其形,裡面藥材應該都會有!」
王求全佩服起自己的急智,但他又遇到了一道難關。
那就是他根本不認識藥材!
而且也不會配置!
「這可如何是好……」
「喵。」
黑貓從地上躍到椅子上,而它的口裡叼著一張紙條。
它把紙條輕輕放下,然後用貓爪拍了拍。
王求全一愣,連忙接過紙條,念了出來:「取白芍一兩,紅花二兩,莪朮一兩,桂枝……等熬成湯,靜置一炷香,除去積末,口服即可。」
「這莫非就是迷藥的解藥了?」
王求全難以置信,他也聽聞閣內培養的生靈都有不弱的靈智,但這的確有些匪夷所思。
他曾聽過,這是閣主通過秘術培養出來的所謂「信使」。
而團團,就是其中的一位信使?
「可我不知道藥材放哪裡……」
說來慚愧,王求全來分舵一月有餘,最熟悉的還是鋪里的後廚。
馬如龍也問過他,要不要來藥鋪當個夥計或者大夫,但都被他一一回絕了。
他的理由是,他這種性子,做不來這種細膩的事。
他這種性子,如果去當鋪里的大夫,的確能治死許多病人。
團團打了一個哈欠,然後舔了舔爪子,最後無奈地指了指地上。
地上?
藥材在地上?
王求全低下頭,地上果然有東西,但不是藥材,而是圓圓。
那條守在後門的大蟒蛇,一龍一虎中的龍。
它正在用自己的軀體擺動出一個造型。
一個大致的箭頭。
箭頭的方向,就是鋪內另一端的架子,上面放著一排排抽斗,一隻只罈子,每個罈子正中間都紅紙黑字寫著一味味中藥的名字。
王求全張大了嘴,他是真的服了。
藥方有了,藥材有了,他要是還弄不出解藥,他真的可以一頭撞到牆上好好地死一死。
西邊。
廣袤的大漠,枯寂的沙海。
雄渾、靜穆、滾燙。
一個個沙浪向前涌動著,像—只無形的巨手,將沙漠揭去—層,又揭去一層……
趙客上路了足足有一個時辰,路上卻也沒有見著周伯符。
遠離了鳳凰集,遠離了官道,他所見著的只有這片沙漠。
而這,才是邊漠亘古不變的風景。
所謂的村鎮市集,只不過是曇花一現,隨時隨刻都會被沙塵重新埋沒,變成一座大漠遍地都是的沙丘。
底下的人,底下的繁華,又有誰會記得,又有誰會為之悵然。
但趙客悵然了。
「你在想什麼?」
周伯符的聲音從車頂響起。
趙客冷冷道:「你似乎很喜歡坐我的頭上。」
周伯符攤了攤手,再次出現在車內。
「我道歉,我只是沒地方坐而已。」
趙客道:「我以為你還走在我前面。」
周伯符道:「兩條腿再怎麼快,也是我的腿,如果能省點力,那是再好不過了。」
趙客一字一句道:「可你這是在蹭我的車。」
周伯符道:「我可以讓你蹭我的人,我要殺的人,我會留下幾個給你。」
趙客道:「你這算是接受我的參與了?」
周伯符之前拒絕了他,但現在態度轉變之快,令趙客很奇怪。
周伯符笑了笑,嘆道:「一個人如果執意來摻渾水,誰也阻止不了。一個女人如果一心喜歡一個男人,另外那一人也絕然沒有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