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五章 大智若愚
2024-08-01 23:43:09
作者: 三金八兩
馬嵬說,當時他看見他爸的時候是這輩子第一次看見他爸留著光頭的樣子,身上被綁著繩子的他眼神急切的四處亂看,最終把視線停留在了馬嵬母子二人的身上,然後微微一愣,居然笑了。
根據馬嵬的描述,自己的老爹在被槍決的時候臉上沒有露出絲毫的畏懼和不安,反而恰恰相反,他老爹的臉上從始至終都掛著笑容,一幅從容的樣子。
馬嵬說:「在最後一刻,在槍響之前,我把笑著對我們娘倆喊;好好活著,不要怪任何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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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是說不出話來,說實話,我是真的想不明白――馬嵬的老爹絕對不是壞人,但是為什麼他要遭受那種命運呢?
以前有人說好人活不長,禍害留千年,之前我還不信,現在聽到馬嵬說自己老爹的事兒,好像明白了什麼,但是又好像什麼都不明白。
馬嵬是真的喝多了,他大著舌頭給我們說――在親眼見證了自己的老公被無辜槍決了之後,馬嵬的老娘崩潰了,她沒有繼續上訪那些所謂兩袖清風一心為民的好官,而是回家之後就尋了短見。
我被震驚的說不出話來了,我實在是無法想像一個八九歲的孩子親眼見到自己的雙親在短短的時間內就雙雙殞命的事情,這簡直就是人間地獄。
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爺可憐馬嵬,在馬嵬父母雙亡之後,周圍平時關係不錯的鄰里都不來往了,他們都擔心幫助馬嵬而被國家誤以為是同黨而被槍決。
就在馬嵬一個孩子即將被餓死的時候,他的一個遠方親戚恰好經過,然後來拜訪馬嵬的父母的時候才得知了這一切。
不過,知道了又有什麼用?人終究只是人,無法和國家機器對抗的。
於是乎,馬嵬就跟著自己的那位遠房表哥走了,而恰好他的表哥也是奇門遁甲的傳人,看見馬嵬非常有資質,於是就帶回家裡好好教導,所以就有了現在的馬嵬。
到現在為止,馬嵬的故事徹底的結束了,而我和朱子明卻是仍舊沉默著說不出話來。
我轉頭看了看馬嵬,卻是只能無奈地嘆了口氣。
我對馬嵬改觀了,真的徹底的改觀了。
別看馬嵬平時傻乎乎的,說話不著調做事情更沒譜兒的,但是他有一個優點,那就是性子好,不管什麼時候遇到什麼事兒,他都不會放在心上,就算是我心情不好頂撞了他也只是嘿嘿一笑,並不跟我計較。
說實在的,我實在是不敢相信馬嵬的過往竟然如此的悲慘,我做夢都沒想到一直跟自己嘿嘿傻笑的兄弟竟然有著如此心酸的過往。
我無法想像,一個心裡背負著這種酸楚過往的人是怎麼跟我嬉戲打鬧哈哈大笑的。
我仰天長嘆一聲,直到現在我才明白,我沒資格唉聲嘆氣的,因為世界上最缺的人就是苦命的人。
不管什麼年代,不管什麼社會,不管什麼地方,命苦的人永遠都有。
我記得《阿甘正傳》裡邊兒有過一句經典的台詞――我媽媽說過,人生就像是巧克力,你永遠都不知道下一顆是什麼味道。
的確是這樣的,人生就是巧克力,這裡邊兒有苦澀也有甘甜,重點看你怎麼品味。
我敢肯定,要是馬嵬的事兒放在我的身上,我現在絕對已經變成了《蝙蝠俠》裡邊兒那個把所有的人都當成自己的玩具,把所有的生命都當做博弈籌碼的小丑了。
沉默了很久,我忽然想到了一個問題,開口問道:「老馬,那你……那你恨不恨這個社會?你恨不恨當初那個打通關係把你爸定成槍決處刑的人?」
說完之後我就後悔了――我是不是傻啊?馬嵬絕對不是那種性格陰沉的人啊,他要是真的恨這個社會的話,那也就不會一次又一次的跟著我去拯救世界了!
再說,就算是恨這個世界和當初的那個人又有什麼用?難道現在還用奇門之術弄死他?這也不是我們的行事風格啊!
聽完馬嵬的故事之後,我忽然感覺自己經歷的那些事兒都不叫事兒了,說我自己苦命,那是我沒見過更苦命的人。
說句實在的,我都替馬嵬的老爹喊冤了,你說一個好好的奇門遁甲傳人,沒有在戰鬥之中跟妖魔鬼怪同歸於盡,反而還被自己保護的這個社會和人民給弄死了,這能不冤枉嗎?
聽到我的問題之後,馬嵬又恢復了平時那種冒傻氣的樣子,學我們有模有樣的開始抽菸。
在被香菸嗆到之後,馬嵬苦著臉扔掉了手中的香菸,轉頭又沖我們笑,說道:「恨?我為什麼要恨?」
我和朱子明的臉上都掛滿了詫異的表情,雖然我的內心早就知道了馬嵬的答案,但是當他風輕雲淡的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我還是難以避免都被震驚到了。
別人都說生子當如孫仲謀,我卻說,生子當如馬嵬啊!
這心胸,這氣度,世界上怕是沒有第二個人能比得上他了!
馬嵬隨後又幽幽的說道:「我早就想開了,我爸跟朱哥是一樣命缺的人,可能那就是他的一場劫難,沒辦法避免的。
再說了,被槍決的人是我爸,恨也是應該他恨,我沒資格。
不過,我爸死之前讓我們娘倆不要怪任何人,那就說明他的內心並沒有怨恨任何的人,我更不能讓我爸失望了,對不?」
我看了看馬嵬,忽然就笑了,只不過這笑卻是充滿了苦澀。
說實在的,有的時候我甚至懷疑馬嵬不傻,他比我都聰明,有的時候我想不到的地方他能想到,就比如說現在。
或許這世界上會有很多的不公平,但是經過這幾年的磨鍊,我已經知道了世界上不僅僅有善惡美醜,還有一種冥冥之中存在的東西――報應。、
當初馬嵬的老爹為了救自己的兒子而失手打死了那青年,自己賠了命,這是不是報應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的是――那打點關係害死馬嵬老爹的那個人,他後半輩子肯定不好過,就算是老天爺不懲罰他,那他也肯定會沉浸在喪子的悲痛之中無法自拔的。
這時候,一直沉默的朱子明開口說了一句:「因果循環,人命天定,這難道真的是不可逆轉的嗎?」
我一聽朱子明說這話就頭大,趕緊舉起酒杯嚷嚷道:「行了行了,誰都別說話,今天咱們就喝酒,誰不喝醉都不行!」
朱子明看了看我,然後又看了看馬嵬,點了點頭之後拿起了酒杯,說道:「也對,馬嵬是大智若愚的人,我也就不發表我的評論了,來,喝!」
馬嵬又恢復了平時那種冒傻氣的樣兒,嘿嘿傻笑著紅著臉擠出一句話:「對,咱們明天就要上戰場了,今天這頓酒就算是為咱們自己送行!」
我差點兒一大嘴巴子就糊他臉上,要不是看他可憐,我扭頭就走了。
送行?送什麼行?給你送行啊?
雖然知道馬嵬想說的詞兒是『踐行』,但是這送行二字還是太晦氣了。
我癟了癟嘴沒有說話,不過看著馬嵬的眼神很不善,我心想:「哎你個小鱉孫兒,喝多了說話也不過腦子了啊?
哼哼,等會兒小爺我就使勁兒灌你酒,不把你灌的五迷三道的我就不信丘!」
於是乎,我們三個人就好像是開了掛一樣,一瓶接著一瓶的啤酒就進了肚子,到了後來,我們桌子上都擺滿了啤酒瓶,朱子明還沒喝夠,又招呼服務員上了一瓶二鍋頭,然後我們會心一笑,直接就開整了。
具體的事兒我也不多說了,反正我們那天晚上啤酒喝了三十多瓶,白的一瓶酒也進了肚子。
我們三個人裡邊兒就數朱子明酒量好,今天他也是豁出去了,主動的叫酒,然後噸噸噸的一個勁兒的喝。
我還好一些,只是上了七八趟廁所而已,馬嵬就不一樣了,他已經抱著外邊兒的那個大樹好幾次了,每一次都嗷嗷吐那麼一陣,然後轉頭又嘻嘻一笑,重新坐下來喝。
那天晚上誰喝的最多我已經記不得了,反正我記得那地方的服務員看我們的眼神都不對勁兒了。
到現在我都不知道按服務員為啥用那種奇怪的眼神看著我們,難道是因為我們三個大老爺們兒喝了那麼多酒只是叫了五十串豬腰子的原因?
說起來啊,這一個晚上我還挺有收穫的,最起碼跟自己的兩個朋友都知根知底了。
喝多了之後,我們三個人肩膀摟著肩膀的在大街上抽風,鬼哭狼嚎的唱著峰爺的《在這裡》,然後又是哭又是笑的,惹得周圍不少的人都看我們。
這個世界上人多的不計其數,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命運,但是沒有一個人是這個世界的主角兒,知道為什麼嗎?
因為啊,我們就是老天爺的一顆小小的棋子兒,人家想讓我們往哪兒落,我們就得往哪兒落。
你不願意?行啊?那就安排你殺青好了,反正願意的人多得是,多你一個不多,少你一個也不少。
別看我這話說的糙,但是話糙理不糙啊!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們那個年代的人的通病,現在我們三個人就聚在一起討論誰的命運更苦逼一些,然後不斷的感慨人生,覺得對方太苦了,苦的自己想哭。
不過,不管你是哭還是笑,之後總還是要面對這個世界盒飯自己的人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