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章 天下烏鴉一般黑

  不等白九霄開口，蘇木瑾率先上前一步，將老婦人攙扶起來。

  「老人家別怕，快起來，我們只是想跟您打聽一些事兒。」

  老婦人隨著蘇木瑾的力度站起身，一眼就認出韓堅，趕忙低下頭，不敢與之對視。

  這一舉動，也被細心的蘇木瑾和白九霄注意到。

  老婦人沒見過白九霄，但見到韓堅對他特別恭敬，再加上白九霄身上的縣令官服，猜到他是新任的縣令大人。

  上一任縣令就是個昏官、貪官，置百姓死活於不顧，新上任的縣令看著挺英俊，人模狗樣的，一定也不是個好官。

  

  「夫人，民婦就是個種地的，什麼也不知道啊！」老婦人帶著顫音，雙手微微顫抖。

  當著韓堅的面，她可不敢亂說話，萬一說錯了什麼，讓韓堅不滿意，必定會遭到報復。

  她……還不想死。

  因為她還有未完成的心愿。

  「老人家，放心，我只是找你閒聊幾句。」蘇木瑾語氣和善的問道。

  「哦，好好好。」老婦人也不敢得罪面前的年輕婦人，只能先答應著。

  「老人家，您家中幾口人啊？」

  「七口人。」

  蘇木瑾向著田地的另一頭看過去，一個年輕婦人帶著兩個十歲以下的男娃娃在種地。

  因為距離太遠，並不知道老婦人這邊發生了什麼。

  「可你們確是四口人啊？家中男丁呢？為何不來勞作？」

  提起家中的男丁，老婦人混濁的眸子晃了晃，短暫的又有了靈魂。

  她剛要開口，下意識的偷偷瞄了韓堅一眼。

  對上對方要吃人的目光，她又把心中所想生生壓了下去，改變了說辭。

  「民婦的老伴和兩個兒子，外出打工未歸，所以沒到田裡來幹活。」

  「務農的季節還外出打工？」蘇木瑾疑惑道。

  「是啊，是啊！」老婦人頻頻點頭。

  在地里刨食的底層農民，為了給家裡增加一份收入，都會在農閒的時候外出打工。

  農民以土地為重，根本不會在農忙時外出，這其中一定有問題。

  這個老婦人沒說實話。

  蘇木瑾耐心勸說道：「老人家，您別怕，這位是咱們新上任的縣令大人，你若有什麼困難儘管說出來便是，縣令大人必定會幫您解決問題的。」

  老婦人感受到蘇木瑾的熱情和真誠，抬頭看了眼蘇木瑾，又看了看一旁的白九霄。

  縣令大人真的會幫他們老百姓嗎？

  不會是做做樣子吧？

  她擔心的同時，又抱有一絲希望。

  但她還是不敢說出真實情況。

  感受到對方有所動容，蘇木瑾又勸說道：「老人家您放心大膽的把你的困難說出來，縣令大人不幫你，我也會幫你。」

  「夫人是？」

  老婦人疑惑的看著蘇木瑾，不明白她年紀輕輕為何會說出如此大話。

  「我是縣令夫人，這個家我說的算！」蘇木瑾拍了拍胸口，一副她能當家做主的樣子。

  老婦人得知對方身份，再次磕頭。

  「拜見縣令夫人！」

  「老人家快起來，不用再跪了，不用再跪了。」蘇木瑾再次把老婦人攙扶起來。

  眼看著老婦人就要鬆口了，韓堅再度緊張，寬大的袖子下面緊緊的攥緊拳頭。

  若這老婦人真說了不該說的，他絕對會讓他們一家徹底在長豐縣消失。

  他不停地眨眼，示意老婦人不要亂說話，可老婦人嚇得根本不敢看他更沒接收到他的信號。

  就在老婦人猶豫之際，一個稚嫩的聲音在眾人身後響起。

  「我爺爺、爹爹和叔叔外出一年多了還沒回來，我們四處打聽都沒有他們的消息，奶奶和娘親急得每天都哭。」

  眾人尋聲望去，就看到老婦人的大孫子出現在眼前。

  老婦人瞬間慌了，幾步來到大孫子身旁，捂住了他的嘴責怪。

  「小毛娃娃懂什麼，休要在大人們面前胡言亂語。」

  小男孩不明所以，占著泥巴的小黑手扒開老婦人的手，留出一絲縫隙可以繼續說話。

  「奶奶，我沒說錯，咱們村不光是咱們家，還有幾家的男人外出打工都沒回來，半點消息沒有。」

  「你這臭孩子，快閉嘴。」老婦人又急又氣，照著大孫子的屁股就狠狠的拍了幾巴掌。

  她打一下，心疼一下。

  說這些話可是要掉腦袋的，一向懂事的大孫子今日怎麼會如此魯莽。

  小男孩疼得哇哇大叫，卻不服氣。

  「奶奶，剛剛縣令夫人不是說了，讓咱們有困難跟縣令大人說。之前的縣令大人不管咱們，不代表新的縣令大人也不管咱們啊！我不相信所有的縣令都是壞官。」

  小男孩剛剛陪著娘親在田地的另一頭撒種子，無意間看到奶奶這邊有人，就率先跑了過來查看情況，就聽到了剛剛的對話。

  他想念爺爺、爹爹和叔叔，希望縣令大人能幫他把家人找回來。

  還有其他家中外出打工遲遲未歸，又沒有消息的人。

  不知怎地，他覺得眼前的縣令大人和以前的那個不一樣，所以就壯著膽子說了出來。

  只是他這話一出，眾人皆驚。

  韓堅立刻大聲訓斥，「大膽刁民，竟然敢對縣令大人不敬！」

  老婦人滿眼驚懼，嚇得瑟瑟發抖，立刻壓著大孫子的腦袋跪地磕頭。

  「大人息怒，小孩子不懂事亂說話，惹怒了大人，都是民婦沒管教好，請大人念在他年幼無知的份上就饒恕他這一次吧，他以後再也不敢了。」

  她帶著顫音接著說道，「大人若有氣，民婦願替小孫兒受罰。」

  她很清楚，以韓堅的性格，他們恐怕凶多吉少，她只希望能念在大孫子太小的份上，饒了大孫子，要她的命頂替。

  還有他們犯下的錯，千萬不要遷怒兒媳婦和小孫子啊。

  否則，他們家就真的徹底消失了。

  若將來有一天老伴和兩個兒子回來了，會不會責怪她沒有照顧好兒媳婦和孫子呢？

  她苦笑。

  她恐怕是看不到家人回歸的那一日了吧？

  兩行熱淚沿著滿是褶皺、枯黃的老臉滾滾滑落，重重地砸進土裡，瞬間消失。

  蘇木瑾微微蹙眉，瞪了韓堅一眼，「你凶什麼？嚇我一跳！」

  「夫人，小人是在維護縣令大人啊！」韓堅一臉無辜，實則在內心暗罵蘇木瑾不識好歹。

  「我夫君還沒開口呢，用得著你開口嗎！」

  韓堅立刻衝著白九霄拱手道歉，「小人一時激動，界越了，請大人贖罪！」

  一直沒說話，面無表情的白九霄幽幽開口。

  「韓大人不必自責。」

  「謝大人體恤。」

  韓堅內心得意，與百姓相比，白九霄還是袒護他的。

  果然，天下烏鴉一般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