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章

2024-08-01 16:24:04 作者: 白色電話

  「我們走。」阿諾一提韁繩,朝著驛站的大門就沖了過去。

  徐曉沫等人忙跟上來,既然不關他們的事情,那就不過問那麼多。該知道的一定會知道,不該知道的還是不知道的好。

  

  驛站門前,忽哥赤翻身下馬,火紅的衣袍隨著動作如同一朵妖艷美麗的花在這夜間綻開。他快步走入大門,望著正朝這邊衝來的阿諾大喊,「阿木爾。」

  阿諾抬起頭朝著喊聲望去,這聲音她無比熟悉,每天都在她的耳邊響起。她拉住韁繩,馬兒再次停住了腳步。「忽哥赤,你怎麼來了?」

  忽哥赤快速跑到馬兒旁,伸手將阿諾從馬上抱下來。「我擔心你,聽說你外出打獵,所以過來看看。」

  「只不過是出來一天而已,而且離京兆也並不遠。」阿諾安撫道,聲音柔柔的。

  「這麼晚了,打算去哪裡?」忽哥赤目光掃向馬,又望了一眼緊跟在阿諾身後的徐曉沫等人,「該不是想要現在回京兆吧!這個時候回去,即使到了京兆也已經關了城門了。」

  「這不是還有徐曉沫的麼?」阿諾笑道,眼睛亮亮的,就像一片銀河的光芒都聚集在了她的眼中,「難道,忙哥刺知道他媳婦回來了還繼續緊閉大門不讓進,他也不怕跪搓板。」

  忽哥赤寵溺的伸手揉了揉她的頭,「既然我都來了,那今天就在這驛站里休息吧!」

  阿諾眼睛一黯,「能不留下嗎?」

  「不行。」忽哥赤聲音雖輕,語氣卻堅定不移。他在阿諾面前少有強勢,可現在他卻清楚很多事情必須要面對才能解決。

  阿諾見他已經決定,心裡雖然有些不舒服,可卻也沒有反對。

  「既然他都來了,你也不用巴巴的連夜趕回去了,不如咱們今晚就在這休息,明天再回京兆。」徐曉沫翻身下馬,大步走了過來。

  阿諾嘆息一聲,「那就在這休息一夜吧!」

  「太子殿下。」一聲恭敬的喚聲響起,烏恩其已經低頭行禮。

  真金帶著哈森走過來,夜色之中他的一襲黑袍並不起眼,可是他本人卻是讓人無法忽視。即使他不說話,即使他走的很慢,即使他的眸光也並不算很亮,可周身的氣質卻能讓人第一眼就瞧見他。

  忽哥赤拉住阿諾的手,對著真金笑道,「二哥,今天速度可是有些慢了呢!」

  真金走到近前,「剛剛有些事情耽擱了。」

  哈森撇了阿諾一眼,恭敬的對著忽哥赤行了一禮,「五爺,今日可是在這裡歇腳?」

  「是打算歇在這裡,明日同二哥一起到京兆。」忽哥赤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他向來都是一副冷冷的摸樣,除了對著阿諾的時候經常都有種拒人之外的冷漠。

  哈森繼續開口,「那屬下這就去準備。」說罷,轉身離開。

  烏恩其忙道,「屬下去搭把手。」他望了一眼阿諾,眼神不明,離開的步子似乎有些急促。

  徐曉沫見到這種情況自然不想留下來,於是忙道:「阿諾,既然不走了,那我先回去把東西整理下。」說完,不等阿諾答話帶著自己的人也離開了。

  人都走了,這門前的一處小地方卻忽然間變得有些空了。

  阿諾三個靜靜的站在那裡,似乎誰都沒想打破這份安靜。天空上一絲雲遮擋住了月光,陰影籠罩了他們的頭頂。

  「我有些累了,去休息吧!」阿諾伸手拉著忽哥赤的手臂,「就住在我先前分配的院子就好,沒什麼可收拾的。」

  「好。」忽哥赤點頭答應,隨後對著真金抱歉一笑,「阿木爾有些累了,二哥,我們先去休息了。」

  「嗯。」真金輕聲嗯了一聲,他仰起頭看向天空,不再理會兩人。忽哥赤同阿諾一起離開,走遠了他才緩緩的落下目光。望著兩人的背影,嘴角露出一絲苦笑。

  哈森從遠處走來,「爺,她真是越來越過分了,這樣肆無忌憚。」

  「哈森,過分的人不是她,這一切她只是被逼無奈。」真金的聲音如同嘆息,在黑夜裡眼睛似乎也黯淡了許多。

  「爺,我們留下陳內侍的性命無非是要同皇后娘娘談判的,可現在陳內侍被殺,恐怕消息皇后娘娘很快就會知道。沒有了陳內侍,爺如何處理釣魚山刺殺的事情?」哈森的聲音透出不滿,「都怪那個自以為是的女人,她為何將爺想的那麼不堪。」

  「哈森……」真金的聲音沉了沉,「這些事情以後不用再提,同皇后娘娘的談判以後還有機會。至於陳內侍,就向外傳說他是怕皇后責怪而自盡。」

  「爺,皇后娘娘不可能相信的。」

  「一定要讓她相信,你能做到。」

  「屬下,屬下不服。」哈森忽然跪倒在地,「爺您分明知道她現在有了自己的手段和自己的人,現在她殺了陳內侍就是為了警告皇后。您這樣幫她,難道不怕她會越來越肆無忌憚,總有一天您這樣放縱會傷害到皇后娘娘的。」

  「不要再說了。」真金的聲音中透出一絲怒氣,「站起來。」

  哈森的身影未動分毫,「爺,若是有一天她真的傷害到皇后娘娘,您到時候會更痛苦。」哈森低下頭,雙手撐著地面,「她這是與您一刀兩斷,您為什麼還要執迷不悟?您不知道嗎?五爺已經上了奏摺,待他們回到大都就會成婚。」

  「哈森,即使額吉同她之間沒有這一次也不會相安無事,一次次的刺殺,是她親手為自己樹敵。這樣的專斷,這樣的動作,你以為父汗不知道嗎?父汗只是沒有理會額吉的所作所為而已,但並不代表他不會厭煩。若是一直下去額吉再不收斂,那麼等待額吉的下場會更慘,那時候會是父汗親自出手。」真金的聲音透出疲憊,他深吸一口氣,「你若想跪就繼續跪吧!」說罷,頭也不回的走了。

  哈森愣愣的看著真金離去的背影消失在黑暗中,緩緩的站了起來,難道爺這次的談判無非是想要皇后娘娘收斂動作?那如今陳內侍死了,皇后定然會將目光全部轉向阿諾,阿諾的性格已經從軟弱接受到現在的強硬反抗,兩人之間勢必是生死之敵。

  夜越來越黑,天越來越冷。

  黑暗之中哈森嘆了口氣,他家爺明明知道卻並不打算阻止,自己受到傷害卻不想任何一個受到更大的傷害,為什麼總會是這樣?

  他雙手緊緊的握成拳頭,牙齒咬的咯吱咯吱響,為什麼要這樣,為什麼總是鬥來鬥去從不停歇,為什麼最後受傷的總會是他家爺?

  臨近年關,天氣越發的寒了。昨夜還是明月皎皎,今晨便陰了天。

  一早,小驛站內就已經開始了忙碌。約莫辰時,一切收拾妥當,太子真金正式開始前往京兆。

  因臨近京兆,官路算是寬廣平坦,大陸之上只有馬蹄聲同馬車走在路上的碾壓聲,長長的隊伍竟然沒有一個人開口說話。

  「二哥,今日天寒,我瞧阿諾似乎身體有些不適,所以我先帶著她回京兆尋大夫瞧瞧。」忽哥赤拉住韁繩,同馬車並行。

  車簾被一隻漂亮的手挑開,真金那深褐色的眼眸在陰影里越發的深沉,「恐怕是受涼了,要不我分一亮馬車給阿木爾用吧!跟你騎馬,吹了冷風病情會加重的。」

  「不用,我不想坐馬車,我只想騎馬。何況,那馬車是內侍做過的,我不喜歡。」阿諾語氣中透著疏遠,絲毫不客氣的回絕。

  真金輕笑一聲,「要不我將我的馬車讓給你,你坐我的馬車我騎馬。」

  「不必麻煩了,這裡距離京兆並不算遠,快馬加鞭一會兒就到了。」忽哥赤緩聲道,他伸手拉了拉阿諾身上裹起來的大氅,「我們先行一步,二哥你慢走。」

  「既然如此,那你就先帶著她回去吧!」真金聲音平和,聽不出他的語氣。

  忽哥赤點頭,一揚馬鞭怒馬絕塵而去。忽哥赤的馬是草原上最好的馬,馬匹速度快,耐力好,過了不多會兒便將身後的隊伍甩的不見蹤影。

  馬兒減緩了速度,阿諾扯開身上的大氅,一雙眼睛清亮透徹,「有沒有什麼發現?」

  「似乎是受了一些傷,昨夜光線昏暗,看不出真金有何不同,但今天卻能瞧出他似乎有些虛弱。」忽哥赤面色沉重,「可我根本沒有聽說真金受過傷,如今我卻不敢肯定他這是真還是假。」

  「我只是奇怪,向來真金都會騎馬,你們蒙古的男兒何曾是坐車趕路的?」阿諾聲音很輕,但很顯然她是昨日發現了端倪,告訴忽哥赤後今晨又讓忽哥赤進行確認的。

  「二哥是從未坐過馬車,如此推測倒也不錯。只是,能夠傷他的人會是什麼人呢?」忽哥赤面色凝重。

  「我擔心我爹娘會因此受到牽連。」阿諾深吸一口氣,「真金身為太子,想要傷他的人一定有所圖謀。且不說別的,單單在征討南宋釣魚山的時候受傷便是一件大事。或者可汗原本想要赦免爹娘的罪,如今因真金受傷也會重新審視。」

  「所以,我們要想辦法,將他受傷的事情調查出來,並且幫他掩蓋。」忽哥赤的聲音里透著無奈,他伸手揉了揉阿諾的頭髮,「阿諾,或許你可以……」

  「不……不可以。」

  她知道忽哥赤話里的意思,是讓她重新考慮一下自己對待真金的態度。無論怎樣,無論真金是出於好意還是原本就與她父母無關,她都不能夠重新考慮這些。在離開釣魚山之前,她同真金就已經站在了對立的兩面。

  忽哥赤瞧阿諾如此,心裡竟然有些愧疚。很多時候,他想要占有她的全部,可當這一切越來越靠近的時候他卻又怕她知道一切真相。

  他忽然間很懷念以前,在他們三個人都沒有改變的時候。

  「如果當初真金沒有打你,你會不會……」猶豫許久,忽哥赤還是問出了自己最想知道答案的問題。這個問題常常困擾著他,讓他心生不安,更是讓他覺得有些恐懼。他或許不怕別的,但卻怕阿諾心裡有一個種子,一個或許能夠讓阿諾離開他的種子。

  以前或許不曾擁有,所以不害怕失去,如今真正的擁有卻太害怕回到以前。那種得到了又失去的感覺,他有過一次,太痛,痛的他麻木,痛的他猶如行屍走肉,更是讓他神志不清做出傷害她的事情後又深痛後悔。

  「沒有如果。」阿諾的語氣很淡,就像風一樣吹過就散了一般。她這個時候根本不想要去思考這種假設性的問題,過去的事情不可能發生改變,這是命運的規則,在很久以前她就已經知曉了。

  見到阿諾不願意回答,忽哥赤心裡有著一種失落。他很想聽見阿諾說「不會」,這兩個字對他反而是一種肯定。可是阿諾習慣去逃避,無論遇見了什麼第一個反應總會逃避。她逃走了,他就在她身後追,幫她面對一切。

  忽哥赤再次揚起馬鞭,身下坐騎嘶鳴一聲沖了出去,身後官道揚起一片飛塵。正在此時,一隻雪白的信鴿從他們頭頂飛過,雙翼不斷扇動,所飛向之處正是身後不遠緊緊跟隨的真金一行人。

  小驛站原本距離京兆就不算遠,快馬奔馳用不了兩個時辰。

  京兆城門之前,忽哥赤拉住馬韁。阿諾迷迷糊糊的從他懷中鑽出來,城門嚴密封鎖,城門口站著京兆王府的大管家同阿諾的婢女玉兒。瞧著他們一個個面色凝重的摸樣,阿諾心中頓時生出一團不安來。

  「發生什麼事了?」忽哥赤聲音沉沉,透出少有的威嚴。

  「雲南王爺,府內出了些事情,我家王妃可是回來了?」安息王府大管家焦急的道,大冷的天臉上卻一直冒汗。

  「我們兩人先行一步,你家王妃同太子一起在後面,不過應該也快回來了。」阿諾說罷望向玉兒,「玉兒,來扶我下馬。」

  玉兒點頭,快速的跑到馬邊扶著阿諾從馬背上下來。

  阿諾剛一落地,她作勢要扶穩阿諾身體自然前傾,一句輕語傳入阿諾的耳朵。「安息王爺病危,看樣子活不久了。」

  「什麼?」阿諾一個踉蹌,瞳孔瞬間放大又快速縮小。「你說的是真的?」

  玉兒面無血色,「是真的。」

  阿諾頓覺全身力氣都被這三個字抽走了一般,若不是玉兒扶著她恐怕已經當場摔倒在地。為什麼這麼突然,為什麼忙哥刺這樣突然的就要快死了?徐曉沫知道後會怎麼樣?安息府又會掀起怎麼樣的滔天大浪?

  天空陰霾,風寒如刀,可阿諾卻覺得一身的冷汗不停的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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