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

  「忽哥赤，你剛剛說的話是真的嗎？」

  忽哥赤將阿諾抱到馬背上，隨後自己翻身上馬將她摟入懷中。聽見她這樣問，臉上帶著笑容，「你不想要同我成親嗎？」

  「不是那麼回事。」阿諾心裡想要他給她個名分，她不是那種廣大胸襟的女人，如果可以的話她真的很想快些嫁給忽哥赤。

  

  「你不想要個名分？一個堂堂正正的名分？」

  「我想要，只是蒙漢不通婚。」阿諾的話語間透著一股失落。

  忽哥赤緊緊的擁著她，「你告訴我，你想不想做我忽哥赤的王妃。」

  「我想。」阿諾說的堅定，「我想做你的王妃，我想做你名正言順的妻子，我想讓樂樂有她應該有的身份。這一切，我都想要，所以忽哥赤你必須要給我。」

  「好，我給你，我一定給你。」忽哥赤仰天大笑，許是這是他最開心的時刻。他一直想要給她個名分，他一直想要她真正的屬於他，他想要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她是他忽哥赤的王妃。可是，他也怕，他怕她會心裡有隔閡，他怕她不想要同他在一起一輩子，而現在聽見她說出來的話，聽她說「所以忽哥赤你必須要給我」這句話時，他的心裡竟然被充的滿滿的。

  阿諾仰倒在忽哥赤的懷裡，聽著他那有力的心跳無比的安心。

  快馬加鞭，駿馬一路飛馳回到上都開平雲南王府。剛進王府忽哥赤便拉著阿諾乘坐馬車入宮，他等不及要去向可汗求賜婚，更不想讓阿諾多等一天。他向來是個說去做就要做到的人，即使他的父汗不同意他也會求得他同意。

  開平的皇宮距離雲南王府不是很遠，皇宮門前馬車停下來，兩人下了車。

  守門的侍衛瞧見是忽哥赤忙讓開了道路，皇宮之內並非閒雜人等能夠進入的，然忽哥赤卻一直有一個隨時出入皇宮的特權。

  阿諾心裡有些緊張，可這次卻是下定了決心。很多東西並非你等待就會屬於你，那些是需要自己努力去爭取的。忽哥赤願意給他名分，願意違抗可汗的命令同娜仁托雅退婚，而她也不能只讓他一個人面對，她所能做的選擇就是同忽哥赤共同進退。她摸了摸自己手上的戒指，有些緊張的心頓時平緩下來。

  御書房的門緩緩打開，內侍從裡面走了出來。「五爺，可汗讓你們進去。」內侍的臉上帶著一絲的擔憂，更是對著阿諾使眼色。這內侍服侍可汗多年，深知可汗的脾氣和心思。

  阿諾心裡有些忐忑，但卻毅然跟隨忽哥赤邁入了那扇門。

  御書房內很安靜，黃色的布幔，飄渺的檀香，古樸的裝飾，一切都帶著一種特有的尊貴大氣。可汗坐在桌後，眼睛低垂似乎睡著了，書案上放著攤開的奏摺，一切似乎一種特有的安靜，但是其中卻讓人心裡有些慌張。

  忽哥赤跪倒在地上，阿諾緊跟著跪在他的身旁。

  可汗睜開眼睛，望了兩人一眼，嘴唇輕啟淡淡的道：「來啦！」

  阿諾覺得可汗忽必烈的語氣並不像那種很有威嚴高高在上的帝王，他剛剛說話的語氣似乎是一個很隨和的老人，然而她清楚的明白這只是表象，從剛剛內侍的眼神中她就明白可汗心裡的不滿。

  忽哥赤抬起頭，聲音徐緩，「父汗，兒臣今日來求您。」

  可汗忽必烈抬起手指著阿諾，聲音里已經帶了威嚴，「為了她？」

  忽哥赤仰著頭，與可汗對視毫不退讓，「是。」

  「你要娶她？」

  「兒臣要娶她，要娶她為正妃。」

  「嘭」

  一個筆洗砸了過來，雪白的瓷片就像凋零的花朵一樣散在忽哥赤的面前。可汗站起來，「她是個漢人，是個漢人。」他平生最恨的就是漢人，漢人是最沒有血性的一個民族，從他們開始攻占侵略他們土地的那一刻起，他們就有很多人放棄了抵抗，看著他們蒙古的鐵蹄一點點的將整個江山攻占。在他的心裡，漢人很少出現英雄，所以只能是最低等的人。

  御書房裡有一種窒息的感覺，忽哥赤緊緊的閉上了雙眼，他沒有開口，只是伸出手抓住了阿諾的手。

  「你是蒙古王爺，怎麼可能娶一個漢人為正妃？胡鬧，簡直是胡鬧。」可汗嚴厲的訓斥，手攥成的拳頭用力的砸在了書桌之上。這已經是忽哥赤提出第二次要娶這個女人，這個女人究竟有什麼魅力竟然將他最喜歡的兒子迷的神魂顛倒。

  「父汗……」忽哥赤睜開眼睛，那雙漂亮的淺褐色眼眸里滿是光亮，清澈見底猶如兩顆純淨的寶石。

  可汗忽然愣住了，這樣的眼神他曾經見過，是那很久很久之前，是那個午夜夢回中心念的人所擁有的眼睛。他心裡流淌過一絲痛，那種痛中帶著懊惱和愧疚，更多的則是後悔。

  忽哥赤朝著地面扣了一首，「父汗，若是額吉還在，她會同意兒臣的請求嗎？」

  可汗猶如被人忽然推倒一般的栽倒在椅子中，他用力的扳著扶手，呼吸都變的有些急促。「你額吉，你額吉……」

  忽哥赤低下頭，「父汗，兒臣從來沒有見過額吉。」一滴淚水落在地板之上，那青石的地板立刻被浸出一個小小的淚痕。「可是，兒臣覺得額吉一定會同意。兒臣喜歡阿木爾，喜歡了很多很多年。兒臣想要給她一個名分，想要讓她成為兒臣今生唯一的至寶，兒臣會同她一起走餘下的下半生，兒臣同她的孩子不會再像兒臣現今一樣，瞧著另一個女人占據著自己額吉該有的位置。」

  可汗覺得自己的心被人重重的擊打了一拳，他用力的喘息，眼前似乎瞧見了那個一襲紅衣的少女。那個少女如此明媚，如此的張揚，就像一團烈火一樣灼熱。可後來，那個少女漸漸的枯瘦，用盡力氣生下他們的孩子，閉上眼睛之前只是說一句話，「好好照顧我們的孩子。」好好照顧他們的孩子，好好照顧……可汗笑了起來，他不是一個好丈夫，也不是一個好父親……

  「父汗……」忽哥赤喚了一聲。

  可汗深吸一口氣，望向阿諾，「你是漢人，你能忘記你的民族被踐踏，能夠忘記你們的國土被占有，能夠忘記一切嗎？」

  阿諾抬起頭，絲毫不害怕的望著可汗忽必烈，「也許現在是蒙和漢，但是過許多許多年以後就成了一樣的人，留著的血有蒙古人的血也有漢人的血，也許還有其他民族的血。可汗，我不認為宋是我的國家，對於我而言讓百姓安居樂業的才是國家，否則就是拖累的牢籠。」

  可汗忽必烈上下的打量了她一遍，目光落在了阿諾手上帶著的紅寶石戒指之上。這一枚戒指讓他認識了忽哥赤的額吉，所以他一直都很珍視，直到忽哥赤出生以後他才將戒指給了忽哥赤佩戴，並且告訴他這是他額吉留下的。現在，在另一名女子的手上瞧見的時候，他忽然間覺得時間過的很快很快。「雖然你這樣說，可我並不相信你。」

  「父汗……兒臣非阿木爾不娶，今生兒子只喜歡她一個。」忽哥赤站了起來，且拉著阿諾一起站起。他望著自己的父汗，「父汗，你喜歡額吉嗎？」

  喜歡嗎？忽必烈的眼裡流出一種奇怪的神色，他喜歡她嗎？忽然間，他笑了起來，「我不只是喜歡你的額吉。」他不止喜歡她，他更是愛。那種感覺不是單單的喜歡，那是愛，為了她能夠捨棄一切的愛。

  忽哥赤抓住阿諾的手忽然一緊，但他仍舊繼續開口說道：「父汗，無論如何我都會娶阿木爾。」

  忽必烈抬起手，止住他接下來要說的話，他抬起眼，望著忽哥赤，「你從小就是這種固執的性格，你認定的事情沒有人能夠說服你。」他的目光，望向阿諾，「或許我真的老了，我同意你們成親，但是我有個條件。」

  「父汗你說。」

  忽必烈望向他，幽幽的嘆了一口氣，「我已經決定對南宋的剩下攻占由真金來做統帥，而你必須要輔助他。在南宋的江山沒有被我們完全攻占以前，她只能做你的側妃。」

  忽哥赤還想再說些什麼，忽然被阿諾扯了一把。

  阿諾目光坦然的望著忽必烈，「我不會做側妃，我要堂堂正正的嫁給忽哥赤，我要成為他的正妃，他唯一的妻子。所以，我以我的人頭擔保，雖然我不知道大宋會在何時覆滅，但是我卻知道大宋的確會覆滅在你的手中。若是在我的話有假，那麼可汗可以隨時定我欺君罔上之罪。」

  御書房裡陷入了沉默，安靜的令人有些緊張。

  可汗忽必烈眯起眼睛盯著阿諾瞧了半晌，最終再次將目光落在了她手上的紅寶石戒指之上。恍惚之間，那個站在那裡的人換做了另外一個，那人也是那麼的自信，自信的告訴他遲早有一天他會坐上可汗之位。「好，就依你說的，朕就讓你做忽哥赤的正妃。」

  忽哥赤同阿諾相似一笑，同跪地上謝恩。

  「謝父汗恩典。」

  「謝可汗恩典。」

  他們終於可以，終於可以光明正大的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