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舊時,錯付
2024-08-01 11:48:10
作者: 七月白鹿
「你從前不是這樣的。」沈戮眼底的冷意又攀升一些,他居高臨下地俯瞰著面前的女子,從容不迫地問道:「怎到了如今,竟會如此懼怕於我?」
容妤背脊逐漸有冷汗滲出,她聲音帶出一絲顫抖,拼命地想要克制失態:「殿下貴為太子,臣婦理應恭敬殿下,不敢有半點不尊。」
臣婦。
這倒令沈戮笑了笑,他抬手彈彈衣袖,自是位居高位般地睥睨著她,也立即改回了稱謂,「皇嫂這話就生分了,我亦不是那仗勢欺人的東宮主,皇宮上下再如何對待南殿,我又何曾怠慢過你們半分。」
聽了此話,容妤心中有了一絲希冀,她趁勢求道:「臣婦今日求見,便是斗膽懇請殿下將餘下月俸撥給南殿,此月不比從前,實在是寒冬將至,無論是炭火還是藥食,都是缺一不可的……」
沈戮語調輕巧,表現的自是通情達理:「皇嫂都親自來了,我也不會駁你顏面。」
容妤露出些許喜悅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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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料他話鋒一轉,冷聲道:「但宮裡查帳查得緊,拆了東牆補西牆,總歸要有出處。」
容妤一怔。
「更何況,南殿自己做事也要拿得上檯面,一再拒參宮宴,太后都已對南殿心生不滿了,我又如何能繼續幫襯你們呢?」
容妤嘆息一聲,只得道:「殿下叮嚀,臣婦銘記在心。從今以後,臣婦必定會謹慎行事。」
「這便好辦了。」沈戮點頭道:「你今日也來得正好,太后三日後要在東宮設宴,皇兄這次便不能再稱病相拒,你夫妻二人先要露面在太后那裡討個好,我才能和她提口你們的俸祿。」
「可我家侯爺的確是病得緊。」容妤忍不住為夫君開脫,迎面卻撞見沈戮凌厲的眼神。
她不敢再多話,聽見沈戮說道:「東宮不強人所難,我也會讓你自己來選,願與不願,你說了算。」
室內靜可聞針,憑容妤如今的處境,哪裡配做選擇?尤其是那雙眼睛凌駕在她的頭頂,似遊走的蟒蛇,恨不得一口氣游進她心底窺探究竟。
容妤認命地點頭:「臣婦自當心甘情願。」
沈戮冷眼掃過她,終於命道:「好了,免禮吧。」
打從她進來這般久,他總算是肯讓她直起身形。
恰逢侍女在這時端了香茶前來,沈戮回到桌案旁落座,也對容妤做出「請」的手勢,漠然道:「皇嫂,品品這茶。」
容妤心裡雖記掛夫君,但也不敢違背沈戮意思,她如坐針氈地端著茶碗,覺得自己仿若要被屋內可懼的沉寂吞噬入腹。
直到沈戮輕描淡寫的一句:「茶底有白蓮,和過往時的淳厚相似,但也更勝一籌。皇嫂覺得如何?」
他口中的過往,令容妤不由得心虛了幾分。
明知他是有意而為,她卻還是不由自主地回想起了零星舊事。
作為曾經的定江侯的嫡長女,打從剛剛出生起,她就被皇帝親口指婚給了七皇子沈戮。
只因七皇子是日後的儲君,太后與皇帝都屬意沈戮統領東宮。
可惜的是七皇子並非皇后所生,當年奪嫡之爭中黨羽皆敗,母妃全族被誅,七皇子做質離朝,定江侯也是急於與七皇子撇清關係,無奈之下參與了幫助皇后為其嫡子五皇子爭奪儲君一位的密謀。
好在事成之後,皇后念及定江侯有功,容妤又血統高貴、樣貌出眾,便在五皇子成為太子後,欽點容妤做了太子妃。
哪曾想風水輪流轉,七皇子回朝後的第一件事,便是與皇帝合謀殺皇后,廢太子,搖身占了東宮,血了前恥,復了惡仇。
可憐容妤的父親定江侯還被囚在家中不准外出、等待新太子黨嚴審。而作為被廢太子的夫人,容妤也是自身難保。
只是,她偶爾也會在心中埋怨他的不記舊情。
白蓮茶的水面映著容妤那張愁苦的容顏,她緊閉著眼,不願再想,端起手中茶盞,竟是一飲而盡。
急迫喝下的不是香茶,而是過往。
沈戮打量著她這番行徑,眉頭一點點蹙起,他抬了下手,別開臉,是在傳守在門外的宮女道:「送客。」
容妤愣了愣,宮女已經來請容妤,她立即放下茶盞,起身時向沈戮恭候一禮,轉身隨宮女朝外走。
身後傳來他淡淡一句:「三日後的酉時,東宮內院。」
容妤趕忙回身應道:「臣婦牢記在心。」
待到一路回去了南殿,阿婉已在門口翹首以盼多時,見容妤是獨自回來的,她歡喜地上前道:「夫人可算回了,平安便好!」又見連個車輦也沒跟著,阿婉怨道:「哼,東宮那班勢利小人!」
容妤同她搖搖頭,只趕著回去院內,「侯爺可曾與你問起我?」
「問了好多遍,阿婉都是按照夫人交代的話回的。但侯爺非要等夫人回來才肯用膳,怕是這會兒也涼了,阿婉一同端去後廚熱熱。」
待阿婉推開房門端走桌上的木盤,守在桌旁的男人抬起頭,一眼見到容妤走進來,他面露喜色,起身迎向她:「妤兒!」
容妤被她家夫君攬著肩頭坐到椅上,儘管聽阿婉說了,沈止還是要問上一句:「你抓個藥怎抓了這般久?我等你等得焦急萬分。」
容妤苦笑道:「夫君慣會說笑,何必焦急?我又不會丟在皇宮裡。」
沈止抱著容妤在懷中,生怕真會弄丟了一般,以臉頰廝磨著她鬢髮,嘆道:「宮裡豺狼虎豹多,我總歸是要提防些。」
他這話似藏暗示,令容妤不敢提及自己去東宮見過沈戮的事,斟酌片刻,只能說:「今日,崔內侍來過了。」
「可是來送俸祿的?」
「送是送了,但少了許多。」
沈止憂心忡忡地垂下眼,又聽容妤道:「崔內侍還交代了,三日後……要你我夫妻二人去東宮參宴。」
一聽此話,沈止徒然睜大了雙眼,他看向懷裡的容妤,當即否道:「我們不能去,只管稱我生病,回絕了他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