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百態人生

  熟悉的味道，熟悉的畫面。

  出租屋外的一家小飯店，一大碗的豬肉酸菜，小份的香辣肉絲，一盤溜豆腐，一瓶半斤裝的二鍋頭。

  價格不貴，加上不限量供應的米飯，也不到五十塊，兩個人如果想要打打牙祭，AA這樣一頓飯無疑最舒服，肥肉解饞，香辣肉絲雖說只是小份卻透著這頓餐的豐盛，搭配一點店裡免費的油炸花生米，小酒喝起來，會讓一天的疲憊散去大半。

  

  周樂搶先買了單，擺手向著正在掏錢的孫翔，示意這一頓我請了，不必爭了。

  「成，下頓我來。」孫翔將剛拿出一半的錢包放了回去，端起酒杯滋溜了一口，累了一天，這一口白酒，壯口，舒坦。

  下一頓，真心不知道什麼時候了，這樣的一頓晚餐絕對算得上是高標準了，更多的想要喝酒都是回到出租屋，你弄個菜，我加個拌菜，門口馬扎一坐，散白酒倒上，一頓飯各自花銷不到十塊錢。周樂也沒去計較這些事，他這三年在收入花銷方面，只遵循一個原則，自己養活自己，每年至少能夠攢一些回家過年給父母多買一些年貨的錢，剩下的，他沒真的勒緊褲腰帶過日子。

  「知道今天老王八為什麼下午沒來嗎？聽說他接了個大活兒，好像是在和陳頭兒在競爭一個劇組的後勤，劇組沒有那麼多人，還要求拍攝的效率，準備找個群頭，一下子把群演、臨時工作人員、打雜、收拾衛生等工作都包出來，你跟陳頭兒關係不錯，聽到點消息沒有，老王八這邊可找我了，我們要做兩手準備，他們兩個誰贏了我們都能去。」

  孫翔只要酒一喝上，話會多很多，幾乎整頓飯都是他一個人再說，周樂打個哈哈沒接話茬，他現在腦子裡全都是《亮劍》，剛出來還好，這會兒所有人都面試完了，面試結果也該差不多出來了，他儘管很努力調整自己的情緒，不然也不會有今晚跟孫翔的喝酒，可這依舊沒有什麼太大的作用，看著小飯店門外光亮散去燈光亮起，周樂更沒有興趣陪孫翔繼續喝下去，推說自己累了，兩人一人一大碗米飯，將剩下的菜全部一掃光，返回出租屋。

  「那什麼，樂啊，你先回去，我喝了點酒，怪熱的，出去轉轉。」

  到胡同口，孫翔眼珠一轉，直接拒絕回家。

  周樂頭都沒回，抬起手擺了一下，表示自己知道了，在這龍蛇混雜的出租屋區域，什麼都有，明目張胆的沒有，可這私下裡的交易比比皆是。

  孫翔要幹什麼他太清楚了，這小子是個閒不住的主兒，又沒那個能耐去找一個同樣寂寞的北漂女孩共同相互扶持搭夥過日子，便鑽到一些小地方去小小的消費一下。

  也曾招呼過周樂兩次，被拒絕後就再也沒有喊過他。

  夜晚的出租屋是熱鬧的，到處都是人聲鼎沸，哪怕天氣依舊寒冷，夜幕降臨溫度再下降一個等級，也阻擋不了一群寂寞的人彼此尋找溫暖。

  一起喝酒的，一起聊天的，一起打牌的，一起聚到一個屋看電影看電視劇的，更多是將這幾項給綜合起來的，到了天暖之後，熱鬧會轉到院子裡，那時候就真的是一大群人以看似熱絡的態度生活在一起，看似不設防的關係實際盡數是『房門緊閉』。

  湊個熱鬧還是不錯的，周樂洗個澡之後不敢回屋呆著，他怕自己完全被試鏡的事情給弄得心煩意亂，跑到一樓一個同樣來自東北的哥們屋內看他們打牌。

  玩牌的是四個人，看熱鬧的七八個人，隨意的聊著天，也有些時候會聊到某些劇組的事情，別小看這群居生活的湊熱鬧，很多活兒接不上的人，就是在這樣不需要付出什麼成本的互相幫襯中，多得到一些工作的機會，報答的成本很低，哪天自己炒了兩個菜，招呼一聲給你介紹活兒的哥們，喝兩杯，勾肩搭背，咱以後哥們相處了。

  「樂啊，聽說最近跟組去了，看著黑了，也壯了。」

  「老周，我聽說鄭悅走那天，是你送的，說實話，你倆是不是早就有事？」

  「我作證啊，他倆絕對有事，要不是孫翔那小子占了房間，人家說不定兩個房間中間那堵牆就拿掉了。」

  「哈哈！」

  「老周，玩兩把？」

  「我剛回來看到孫翔那小子又跑去『關燈樂』了，這小子口味也真是奇葩，那體格的他也能下得去手。」

  「你懂個屁，成本低啊，孫翔那摳門。」

  嘻嘻哈哈，說話也不太會有輕重，都是被夢想壓彎了腰的一群人，彼此之間靠近取暖可能很難，但靠近互相給一點光亮，給一點放鬆，讓生活多出一點我不是一個人的滋味，或許是大家樂意看別人打牌侃大山的原因。

  屋子不大，十幾個人擠在裡面，抽菸，肯定熱啊，哪裡如一個人在房間裡躺著舒服，但每個晚上，在整個影城附近的出租屋內，都會有這樣的『侃大山』時間，有些時候大家葷素不忌的聊一些東西，給大家帶來笑聲，比去聽郭大爺的相聲還有意思。

  「聽說沒，老韓屋子退了。」

  有人低聲說了一句話，直接打開了所有人八卦的熊熊火焰。

  「去到鐵柱的房間了，倆人搭夥過日子了，我就住鐵柱的隔壁，他們安逸嘍，我這失眠好幾晚了。」

  「這兩人那身板，可想而知。今晚大家去鬧鬧？」

  「鬧鬧？」

  「鬧鬧。不請客是不行的，請客才放過他們。」

  周樂沒插上話，出去拍戲，好些熱鬧沒趕上，韓大姐和鐵柱大哥早就有看對眼的意思，按照他的想法，早就該湊成一對。

  大家去鬧，沒有惡意，給生活找一些樂子順帶著送上祝福。

  手機震動，一直將手機攥在手裡的周樂第一時間就將電話舉了起來，看到上面顯示的電話號碼，他有一種做過山車的感覺，期待中的電話號碼出現了，之前存儲的，一次沒打過的電話號碼，董鳳雨三個字顯示在屏幕上。

  快步離開房間，太著急，腳下還拌蒜一下，咧嗆差點摔倒，引得全屋人注意力都集中到他身上。

  「喂！」

  周樂摒住呼吸，接起電話，還下意識的用手捂著，試圖以這樣的方式提高通話清晰的質量，這一刻他沒有辦法去掩飾自己的心情，他覺得如果不是好消息，董鳳雨不會給自己打電話。

  「你該猜到的。怎麼樣，興奮嗎？是不是現在有一種想要跳起來的衝動。」

  屋內。

  屋外。

  兩個世界，兩種截然不同的人生。

  「謝謝。」周樂覺得此時此刻，唯有這兩個字是他最想要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