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訃告

2024-08-01 00:54:49 作者: 阮綿棉

  訃告發布了,以嚴殊的名義發布了。

  誰都不知道,段寧寧這個膽大包天的傢伙,完全沒經過嚴殊的同意就直接發布了那麼重要的東西。

  她相信她和嚴殊的默契。

  在這個非常偏僻安靜的郊區,沒有任何賓客知道的地方,嚴家安安靜靜地為嚴韶準備著簡單卻溫馨的靈堂。

  

  為了不被打擾,公司層面對外所有的交流口全在段寧寧一個人身上,她忙得手指都要累斷了,嗓子也沙啞了,但還是堅持著認真處理好各種事務。

  傍晚時分,別墅里的阿姨給段寧寧送來了晚餐,段寧寧忙攔住了保姆阿姨,趕忙問她:「嚴殊……你們家殊少,他……怎麼樣了?」

  阿姨嘆了口氣,說:「他在二樓的房間裡,一直不肯出來。」

  段寧寧捏緊了衣角,心疼地問:「沒有人去勸勸他嗎?」

  「誰能勸得了呢,您這邊是需要找殊少嗎?」

  段寧寧想了想,說:「沒有,如果有機會見他的話,麻煩幫我轉告他,公司這裡一切都好。」

  「好,那您也辛苦了,快吃飯吧。」

  送走了阿姨,段寧寧看著那可口的飯菜,居然一點胃口都沒有。

  不吃不行,她還有很多事要做,要吃得飽飽的,才能有力氣處理好每一件事情。

  她坐了下來,大口吃起了嚴家的飯菜,一入口才懂為什麼嚴殊的口味那麼挑剔,原來他家的飯菜那麼好吃。

  她一點不剩地全吃光了,剛要端著餐盤去回收,出門就碰上了其他家政阿姨們,趕緊上來接過了她的盤子。

  本來想藉口還盤子去看一眼樓里的情況,這下藉口也沒有了。

  段寧寧一聲嘆息,回到了花園小屋裡,繼續當下的工作。

  直到晚上九點,段寧寧手頭的工作才漸漸消停了些,剛停下手頭的事就想著趕緊再打聽一下嚴殊的情況,可似乎大家都在忙,沒人有空停下腳步來回答段寧寧的詢問。

  這時天哥來了,段寧寧開口就問:「殊總怎麼樣?」

  天哥看著她那麼擔心的樣子,嘆了口氣說:「不吃不喝,也不知道怎麼辦。」

  「……」

  段寧寧心都揪起來了。

  「我來找你,是帶你回去的。」

  「回去?」段寧寧才不想回去,「可是……我得跟著殊總,否則萬一他對公司那邊有什麼……」

  「暫時是不會了,你也累了一天,回去好好休息吧。」

  「可是……」

  「寧寧。」天哥知道她擔心嚴殊,便直言,「要他馬上振作起來不現實,公司那邊……還需要你來撐著。你與殊總的默契,我都看在眼裡,眼下能替他穩住公司的人,只有你。」

  「還有凡媛姐,不是嗎?」

  天哥搖搖頭:「要給殊少話語權,她不會出現在公眾面前了。」

  「……可是。」

  「寧寧,相信你自己。」

  段寧寧沉默了片刻,終於下了決心,說:「我知道了,這裡……應該有其他司機可以送我出去吧。」

  「當然有,只是……」

  段寧寧忙打斷了他:「天哥您不用親自送我了,殊總現在這樣……總要有靠得住的人在身邊才好,我讓其他人送我吧。」

  天哥想了想,嘆了口氣說:「好吧,我派人送你回去。」

  段寧寧收拾好東西,坐上了回市區的車,可卻仍放心不下嚴殊。

  她拿起手機,想給嚴殊發去消息,又怕打擾了他,糾結了許久才終於放棄。

  而此時的嚴殊,他獨自一個人坐在嚴韶離世的那間房間裡,一步都不肯離開,甚至還沒到嚴韶的靈堂去為他上一炷香。

  夜裡十點,他的電話響了。

  他有兩個號碼,其中一個號碼只有家人知道,他只開了這個號碼。

  可此時,電話響了,來電的是一串陌生的海外號碼。

  是他的哥哥姐姐,還是哥哥姐姐們的媽媽?

  他接起了電話,電話那頭傳來了一個熟悉的聲音:「嚴殊!」

  原來是她啊……

  嚴殊都差點忘了,舒晚菁也有這個電話。

  「嗯。」他輕聲回應。

  「嚴韶哥哥……他……生病了?」

  「嗯。」

  「我聽說……不舉辦公開的葬禮,可是……」舒晚菁帶著哭腔說,「可是嚴韶哥哥,就像我的親哥哥一樣,我……」

  「你在哪。」嚴殊問。

  「我現在在巴西。」

  巴西,那也太遠了——於是嚴殊打消了告訴她地址的想法。

  「他走得很……安靜,你不用擔心。」

  舒晚菁已經泣不成聲了,模糊地說:「可是……可是你怎麼連他生病都不肯告訴我……我想見他……」

  「你要怨的話,就怨我吧。」

  事實上,嚴韶生病的事,連嚴殊那兩個不在家中的哥哥姐姐都不知道,更何況是已經分手的她。

  電話那頭的舒晚菁哭得難過,嚴殊只是聽著,平靜地聽著她的哭聲。

  許久之後,舒晚菁平靜了許多,她低聲問他:「那你呢。」

  「嗯?」

  「你還好嗎?」

  「……」嚴殊不說話。

  「我看了你寫的訃告,看起來應該還挺冷靜的。」

  嚴殊眉頭一皺,隨後又舒展開了——看來,段寧寧那個膽大包天的傢伙,已經按他的名義發出訃告了。

  嚴殊隨口回答:「我還好。」

  「還好就好,等我回國,你能帶我去看看嚴韶哥哥嗎?」

  嚴殊想了想,答應道:「嗯。」

  「謝謝你……照顧好自己,我先掛了。」

  「嗯。」

  掛斷了電話,嚴殊看著手機桌面愣了很久。

  他覺得自己好像被抽空了,所有的感知,所有的情緒,似乎都不存在了。

  他的腦中反反覆覆地出現幼年時眼前的那一幕,失去母親的那一幕。

  這個世界上最愛他的哥哥,走了。

  他像被切斷了纜繩的船,再也沒有可以回去的港灣。

  餘生,只剩他自己漂泊了。

  他很想哭,可從哥哥真的走了那一刻後,他的眼淚再也流不出來了。

  流不出眼淚,心裡卻只是更疼。

  此時,他想起剛剛電話里提到的訃告,他打開了朋友圈,看到了眾人都在轉發的訃告,打開了頁面的連結。

  一字一句地看下來,直到看到落款的嚴殊兩個字,他終於感受到了眼眸里的溫熱。

  一瞬間,他的淚水決堤而下。

  那份訃告是段寧寧寫的,公關部交上了幾個版本,她的直覺告訴她,那些都不是嚴殊想說的。

  於是她自己寫了一份,正是嚴殊正在閱讀的這一份。

  看著訃告裡的那句話,嚴殊哭得像是個孩子,哭得渾身顫抖,牙關打戰。

  那訃告裡寫著的,正是他最想對所有人說的話,以及他最想對哥哥說的話——

  [我與每一個因為你的理想而聯結在一起的人們,都會永遠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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