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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劍創

2024-07-31 23:56:24 作者: 鐘山隱士

  交代完畢,眾人移步廳前演武場。

  巳時剛過,屋外清晨的涼氣還未散盡。天朗氣清,惠風和暢,不由使人精神一振。

  在正廳廡殿頂檐下,擺起桌椅香案,慕容義與列位賓客重新落座,武林中為人期待已久的聚義大會,終於真正開場。

  七人依次抽籤:江朝歡對木連海、顧襄對文光、謝釅對藍弦琴,嵇無風則輪空,直接進入第二輪。

  江朝歡與木連海是第一組,在開始前,慕容義只叮囑了一句:「比試點到為止,雖可動兵刃,但切不能傷及性命。」

  兩人步入場中,對行一禮,也不多話,便即開始。

  

  木連海是蓬萊派俗家弟子,江湖人稱「擎雲木」,意為蓬萊派中流砥柱之人。他使一把短刀,當下左手虛點,刀身便直直刺來。

  江朝歡不閃不避,以穿雲破起手式入海雲相迎,長劍連著劍鞘橫在身前,向外平平一推,那木連海便覺似有高山屏障攔在身前,短刀一滯,難以繼續向前。

  這時,木連海手腕一翻,順勢向右邊避過,在空中劃了個圈,又斜刺里倒割下來,在刀鋒中貫入了七八成內力。來勢之疾、傾壓之劇,勢要逼他退身!

  這一招叫做倒插黃楊,是他最為得意的絕學。只要江朝歡向左退避,他便會瞬間一滑,將短刀換手,以左手擲出,直取他性命。

  因常人只有一手慣用,他卻兩手皆練,左手氣力更大。許多成名好漢便是在這倒插黃楊下被逼退、而不料他有移手後招,死於這一擲之下。

  只是此乃陰狠殺招,用在今日比試實在危險。但他顧不得那麼多了。過了第一招,他就覺出江朝歡內力極強,若不劍走偏鋒,又怎能打敗他拿到聚義令?

  只見江朝歡果然向左踏出,他心下一喜,左手已經接住短刀,作勢待拋。然而,江朝歡一步並未落實,竟縱身而起,順勢落在他身側,同時手腕一抬,劍鞘直指他後頸!

  木連海大驚之下,慌忙反手持刀相迎。

  然而終究慢了一步,劍勢帶起的疾風重逾千鈞,陡然彈開刀鋒,徑直撞來!登時他脖頸劇痛,心裡一涼……雖然劍未出鞘,他也必重傷當場!

  不料,劍身在距他半寸之處堪堪停下,江朝歡持劍默立,悠然相望。

  檐下坐席響起一片喝彩。見這個名不見經傳的青年三招便制住蓬萊派好手,雖未見識到他的劍法,但僅僅步法就已精妙絕倫,都覺今日不虛此行。

  按照道理,木連海此時應該主動認輸。

  然而,他絕不甘心就此止步。

  又聽到台下議論,他怒火中燒,心中暗道:「這人劍不出鞘,說不定是劍法稀鬆平常,不敢露相。剛才只是仗著運氣好才躲過我這招,我看他可能時時這麼幸運?」

  想著,便倏然一動,向江朝歡撲去。

  他身量高壯,氣力極大,適合近身搏擊,因而使的兵器也是短刀。這回他不再取巧冒進,選擇倚仗近身優勢,實打實地擊敗江朝歡。

  台下不禁一片譁然。適才江朝歡放過他,他卻不顧道義,又偷襲攻去,顯然為人不齒。但又能見到精彩搏鬥,眾人也不免暗暗期待,皆一瞬不瞬地盯緊了二人。

  只有小縉搖頭長嘆,心道這木連海活路不走,偏尋死路。

  刀光一閃,木連海已經貼近江朝歡,斜握短刀,指向他心口。

  江朝歡不退反進,長劍一挑,便架開他刀鋒,向左踏出,劍身迴轉半圈,朝木連海下盤掃去。木連海見狀向上躍起,同時雙手同握刀柄,俯衝向他面門!

  這一刀蘊滿了全身內勁,帶起風聲呼嘯而來,勢在必得!

  然而,江朝歡長劍在迴轉中震開劍鞘,接著踏出詭異的一步,身形半轉。

  劍芒緊緊擦過刀鋒,迸起一串火花,粘住了刀中內勁。膠著瞬間,江朝歡遽然手腕一抬,以四兩撥千斤之力將木連海短刀瞬間震飛!這一招正是穿雲破第二式「風雲突變」。

  不等他收手,江朝歡手腕一壓,長劍划過,一道白光稍縱即逝。只聽木連海一聲慘叫,眾人還未看清發生了什麼,江朝歡左手已同時一掌擊出。

  眾人驚呼聲中,木連海身子疾速向後飛出,重重摔在台下。

  看台上諸人大驚起身,很快有弟子去扶起木連海。只見他雙手手腕鮮血淋漓,兩道傷口深可見骨,極為駭人,而他重傷驚懼之下,已經昏去。

  簡單檢查,江朝歡那一劍挑斷了他雙手經脈,此後他便如廢人,再也無法執刀拿劍。相比之下,那掌風所受的內傷倒可以調養醫治,不足為提了。

  江朝歡絕非心慈手軟之人,適才放過他,只是懶得徒惹麻煩。可他既然不識抬舉,手下自然也就無需留情。

  淨虛方丈首先嘆息一聲「罪過」,慕容義也痛心疾首地看向江朝歡:「江少俠下手未免也未免太狠,木少俠的前程就此便毀了。」

  蓬萊派的人更是拍案而起,怒目相視。江朝歡卻毫無愧意,淡淡一笑:「我只給人一次機會。」

  見他這態度,一時連旁觀眾人都跟著生起慍怒,紛紛出聲指責。江朝歡坦然回視諸人,語氣轉冷:「規矩是不可傷及性命,我已經仁至義盡。」

  又環視蓬萊派,朗聲說道:「若想替他報仇,在下隨時奉陪。」

  他負手而立,劍在身後,血跡未乾。雖面帶微笑,周身卻隱隱散出懾人的殺意。

  蓬萊派有心上去挑戰,卻也見到了他剛才的身手。而他下手狠辣無情、無所顧忌的做派也絕非善與之輩。

  蓬萊眾人沒人有自信勝過他,都不想平白去送死,因而雖恨意難消,卻也只能悻悻坐下。

  這一變故令眾人心驚,卻也都知是木連海罔顧道義在先。又見蓬萊派都不再追究,也都順勢打著圓場,心中卻為看到好戲而激動。

  小縉不免暗暗鄙棄,所謂正派,不過有仇不敢報,有戲便想看,人人只為自己。這就叫正義?

  第一場勝負已分。

  第二組也隨之上場。顧襄不待起式,上來便一招破雲穿心刺向文光。來勢洶洶的一劍狠厲無比,徑直穿破文光的衣袖,逼他直退數步、踩上了演武台邊緣!

  座中賓客瞬間屏住呼吸,心頭一緊,他們從未見過這種上來便毫不留情的打法。只有小縉鬆了一口氣,他本以為慕容義會對她做什麼,可眼下看來她果然毫髮無損,出手一如往日,脾性也並無改變。

  只有江朝歡幽深的眼眸凝視著她,有一點不好的預感。餘光瞥嚮慕容義,見他面帶微笑,摩梭著座椅扶手,仍是一派從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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