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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說服

2024-07-31 23:55:51 作者: 鐘山隱士

  「兩位施主已經得償所願。」淨虛方丈開口打破了場中肅寂:「在場沒有其他人,此事也不會傳出去,兩位還可速速離開,一切盡待聚義會後再議。」

  江朝歡聞言卻反而上前一步,朗聲說道:「在下此行,是受慕容莊主之託向方丈解釋,並請方丈前往雁門與會。現在解釋也不必了,只能請方丈和在下同去雁門。」

  少林諸人此刻便是涵養再好也不由發怒。唯有淨虛仍面色不變。

  「少林本是方外之地,避世深居。派出兩位弟子去參加聚義會已經是老衲一大錯,這聚義會,少林是絕不會再去了。」淨虛方丈也決然做出送客的架勢。

  當此境地,換誰都要就此離開,江朝歡卻還在窮追不捨:

  「請容在下一言:長清師父僅是憑一塊玉佩推斷,並未親眼目睹慕容莊主行兇。此案仍疑點重重:

  一則,慕容莊主與少林素無仇怨,有何動機要殺害貴派參會人?

  二則,慕容莊主武功平平,就算殺人又何必親自前往、又留下證據?另派殺手豈不是更加妥當?

  三則,聚義莊機關重重,若是有心阻攔,長清師父如何逃得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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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丈難道不想知道事情的真相,找出真正的兇手,為長鏡報仇雪恨嗎?」

  見淨虛面色鬆動,他繼續遊說:

  「何況,方丈是好心為慕容莊主聲名著想,只是現在江湖上已經傳遍兇手是慕容莊主的流言。若方丈仍舊退避,只會讓流言愈演愈烈,一樣影響聚義會召開。」

  「所以,不如請方丈一同去雁門,見了慕容莊主當面對質,事情真相自會水落石出。若慕容莊主真是兇手,可以早些將他罪名公之於眾,以免他再行兇害人;若兇手另有其人,也好儘快還他清白,不致令真兇逍遙法外。」

  顧襄有些不解地看向江朝歡,不知他為什麼不說那刀墜之事。卻見他餘光隱隱瞥向自己,含制止之意。

  淨虛方丈聽了這一番話,卻沉吟半晌,終於答應了。

  「施主言之有理,是老衲眼光狹隘了。今日天色已晚,還請兩位施主在寺中暫住一夜,明日一早,老衲與兩位出發去雁門。」

  隨即便有知客僧引著兩人去客房。而這一路上,少林眾僧看著兩人的眼光都隱含怒氣。只是兩人對此毫不在意,仍是悠然觀察一路景致。

  客房在淨虛等人所居的內院東側,中間隔著一片竹林,十分幽靜。

  顧襄隨著江朝歡進了他的房裡,迫不及待地問他:「你為何不余遺力地當慕容義的說客,一定要請淨虛去聚義會?」

  江朝歡把長劍放在桌上,又不緊不慢地坐了下來,先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潤了潤喉嚨。

  「少林是武林龍頭、正道之首。若缺了少林的參與,慕容義的謀劃豈不是失色許多?」

  「那你為什麼不說出那刀墜的事?」

  「還是那句話,我們現在要配合慕容義,讓他的戲按照他自己的劇本演下去,才能看到他最後的目的。」

  顧襄還是有些不解:「可是慕容義的計劃里,我們已經死了。」

  江朝歡眼中閃過一道冷光,將杯中茶水一飲而盡。

  「計劃不是死的。世事難測,計劃自然也要隨著現實的發展而變。何況,」他冷笑一聲:

  「慕容義也沒指望一舉便能得手。他若是不知我們是誰,還可能有這種想法。但他明知我們是顧門的人,就算不知我們具體身份,也絕不會如此小覷顧門,以為憑精龍爪那群魑魅魍魎,就能確保除掉我們。」

  顧襄更覺迷茫,看向江朝歡,見他又說道:「所以,他真正的目的,確實是在謝釅身上。」

  「而我們,死了最好,若是沒死,與他相互制衡,互為掣肘,也絕不會把他的秘密說出去。甚至他可能早就料到,我們還會盡力配合他,繼續扮演聚義會入會人的角色。」

  「那他就不怕我們直接殺了他?」顧襄問道。

  「我們若想殺他,一早便殺了。但我們潛入聚義會,他就能猜到我們還為聚義令而來。所以,在聚義會召開之前,我們只能做他的座上賓,確保他安然無恙,繼續做世人眼中天下第一莊的莊主。」

  顧襄若有所思,沉吟道:「你說他真正的目的在於謝釅,那他到底是想謝釅怎樣?」

  「目前來看,應該是想陷害嫁禍於他。只是我覺得,還遠遠沒有這麼簡單。」

  想到刀墜一事,顧襄也點頭認同。只是,今日看來,那個慕容義想做謝釅泰山嶽父的推斷,確實有些離奇了……

  她心中對慕容義的忿恨瞬間漲了幾倍,大為不甘:「那我們就只能配合慕容義的謀劃了嗎?」

  「我們的身份在慕容義那裡是明,在其他人眼中還是暗,所以我們可以接近謝釅,從他那裡入手窺探。而聚義莊由小縉在暗處監視籌謀,更為合適。」

  江朝歡目光示意桌上那封密信,是小縉剛剛傳來。

  足有三頁之長的信,卻只有一句有用的信息。其餘的,都是在抱怨有人冒充他的名頭行兇,又被人所殺。

  「既然慕容忠鬼鬼祟祟地離開了聚義莊,往晉陽方向去。我們不妨也先去晉陽尋謝釅他們,看看慕容義又搞什麼鬼。只是,還要長清先別說出那晚之事。」

  計議已定,顧襄便回了自己房間。

  默然半晌,放下茶杯,江朝歡拿了劍,起身走出房門。

  信步來到屋前,只見竹林窄窄一片,尚未從冬日中復甦,灰綠的竹身在日落時分的昏暗光影下覆上了一層金黃,卻也別有一分韻味。

  前面的內院中隱隱傳來誦經之聲,看來是少林諸人在做晚課。西側寺廟裡卻仍是人聲鼎沸,香火繚繞。這一牆之隔,便是人間煙火與隱世僧侶之別。世間之事,本就無數選擇。

  眼見謝釅陷入漩渦中心,不知慕容義在他身上圖謀若何,自己卻坐視旁觀、甚至推波助瀾。嵇無風兄妹也被牽連陷入險境,卻仍懵懂不知,他心裡有些煩躁。

  合上眼眸,眼前又出現了零零碎碎,揉進心中的往日片段。

  只是那些記憶太過遙不可及,恍如夢裡,甚至讓他覺得可能是虛幻的想像。

  只有進入顧門後的十二年,才真真切切的浮現在眼前。

  雙手早已沾滿鮮血,他心裡對謝釅、嵇無風......所有人的最後一絲情緒煙消雲散。

  為了那個在心底掩埋了無數個日夜的目的,沒有什麼是不可以犧牲的,包括過去、包括自己。

  為此一事,不死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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