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九十二章 離開，或者留下

  在銅門關中，燕虹提著蠻族的酒罈，讓所有的邊軍集合。

  等所有人都抵達這裡之後，他卻是盤腿坐在地上，看著眼前的酒罈，一言不發。

  「燕虹將軍，可是發生了什麼大事？」

  副官有些難以理解燕虹的舉動，上前詢問道。

  「來人，賜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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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很簡單的四個字，卻是讓所有邊軍陷入了疑惑之中。

  今天燕虹將軍的表現實在是有些詭異，拋開他的舉動不提，光是將所有邊軍集合這一點，就有些反常。

  任何軍隊，尤其是在城市內的守軍，就算是集合，也會在城牆之上留下一些守軍，提防對手偷襲，可今天，燕虹卻是讓所有邊軍集結，現在銅門關外就是凶神惡煞的蠻族，萬一被偷襲怎麼辦？

  無數邊軍都有些急躁，想要回到自己的崗位，鎮守銅門關。

  銅門關已經失守過一次了，絕對不能再失守第二次！

  「今天，我和蠻族的人談過了。」

  知道這些手下實在是等不及了，燕虹這次伸手按在酒罈之上，抬起頭，看向下方密密麻麻的邊軍，一字一字說到：「今晚，我們各自飲酒休息，不為戰事擔憂，以後的事會成為什麼樣子，和我們沒有任何關係。」

  邊軍沉默了下來，他們不知道，為什麼燕虹將軍會聽信蠻族的一面之詞，戰場之上，可從來沒有過誠信守諾這一說，只要能夠獲得勝利，不管是用什麼手段，只有勝者，才有資格書寫歷史。

  「你們，每人一壇，不夠的再拿，等你們喝了這酒，我自然會解答你們心中的疑惑。」

  燕虹說完，就直接掀開了封泥，仰頭暢飲，滿滿一壇酒，被他全部喝下，他這才仰天長嘯。

  「雄圖霸業笑談中，不勝人間一場醉！」

  無論是人類歷史的功績，還是所謂的富貴榮譽，對於燕虹而言，都沒有任何意義，來到邊軍十年有餘，從青蔥少年，到現在的一軍之將，這就是燕虹的成長經歷。

  當初是為了名利，來到邊軍，想要在闖出一番大事業後就離開，可他從沒有料到，自己會就這樣在邊軍中，一呆就是十年，虛度了歲月，蹉跎了光陰，那些所謂的成就，都不過是浮雲而已。

  回想著這平淡的一身，唯一值得懷念的，卻是初到塞外，遇見的那一個人，品嘗過的那一壺酒。

  人生在世，不過幾十年光影，真正算得上記憶猶新的，只有那些刻骨銘心的瞬間。

  而對燕虹來說，那樣的場景，他知道，也體會過，所以，一生難以釋懷。

  那一天，孤月高懸，而燕虹只是作為邊軍之中，一個不被所有人看好的隊長，在一場必然的潰敗之中，倉皇逃竄。

  斷崖，山峰，還有那一曲不知何處傳來的樂章，不知何時擺好的一桌美酒，還有，那一個美艷動人的女子。

  「喝了這碗酒，我跟你走，不喝這碗酒，我虜你走。」

  那個問題，燕虹至今都還記得，他知道自己的回答是什麼。

  那一天，他不知道為什麼，回想起窮途末路這個詞，也知道了尊嚴，只是在強者的手中，弱者，從來都沒有尊嚴。

  「我會打進蠻族，虜走你！」

  這是燕虹當年的豪言壯語，也是青蔥歲月中，微不足道的一點點痕跡。

  年少輕狂，誰都有過。

  就是這份輕狂，讓燕虹躲過一劫。

  「有志氣，我很滿意，等你奪下我蠻族的城池再說吧。」

  那天，燕虹逃過了生死劫難，那道身影也就一直留在腦海之中。

  他沒有再理會人類的規矩，沒有想過那些教條，幾次相遇之後，他回到了銅門關。

  原本是逃命時一時的輕狂，卻成了一生的目標。

  但是現實，從來都不會輕易達成他的目標，一次次將他攻占蠻族城池的願望，丟進泥土裡。

  蠻族的戰鬥力十分強大，而他最大的仰仗，邊軍，也不過是靠著守護大陣，苟延殘喘。

  他知道，這就是苟延殘喘。

  因為蠻族的強大，這些並不屬於人類精銳的邊軍，根本無力抵擋。

  這就是現實，一次次消磨著他的自信，直到遇見了張昆，直到親手奪回銅門關，當年的雄心壯志，才突然間浮現，於是，上取北山，下奪南鎮，左占東臨的計劃，在他的腦中浮現。

  才有了，邊軍歷史上，唯一一次，進攻蠻族的案例。

  「你們在坐的，都是我的同袍，也是我燕虹的兄弟，而作為兄弟，你們是稱職的，而我並不合格，因為我隱瞞了自己的想法，隱瞞了自己的壯志，背棄了你們信奉的一切，我和蠻族，有過交集。」

  這一席不多的話，卻是讓所有的邊軍心神微顫。

  這個被他們視為神明的人，卻是第一次展露自己的理想和壯志，這就是他。

  「將軍，你殺了那個蠻族？」

  「蠻族對我們人類殘暴之極，殺了他就是最好的結果。」

  ……

  聽著下方邊軍的喊聲，燕虹卻是微微搖頭：「那是一個蠻族女子，我喜歡上了她。」

  一瞬間，所有人的沉默了下來，難以置信的看著自己曾經信奉為神的人。

  「對，我就是喜歡上了他，就是為了她，我才會進攻漁湖關，這是我和她的約定。」

  沒有任何人說話，只有火焰燃燒時微微發出的聲響，這些邊軍，難以相信眼前的一切，懵了，他們不知道，為什麼燕虹，會說出這樣的話，會做出這樣的決定，漁湖關，難道不是因為他想要給邊軍一個出路，才選擇進攻的麼？

  「作為兄弟，我對不起你們，今天，你們無論怎麼樣，我都不會怪罪，也不會記恨，想要離開的人，自便，以後如果有什麼困難，我燕虹能夠幫助的，一定會幫助！」

  短暫的沉默之後，有不少邊軍站起身，想要離開，可無論如何，卻也邁不開腳步。

  燕虹，銅門關將軍，邊軍中的傳奇，他承載了太多太多，無論是燕虹自己，還是這些邊軍，都無法取捨。

  離開，或是留下，他們做不出屬於自己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