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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三零章 破罐破摔

2024-07-31 08:05:05 作者: 二堂姐

  「第七道天意,我來發。」

  我定定地望著天弋,堅決不肯退讓。

  「好。」

  天弋深吸了一口氣,一手按著我的後腦勺,使得我整張臉埋於他寬大的袈裟之中。

  我猶如溺斃之人,雙手無力地撐在身前,企圖將他推至一旁。

  

  原來,很多事情並不是一句「顧全大局」就能接受的。

  臉頰上殘留的灼熱感,幾近將我焚燒殆盡。

  倉皇間,我將手中冰刀扎入天弋腿中,任由殷紅的血跡在他破舊的袈裟上結出觸目驚心的紅梅。

  嘶——

  天弋垂首,木然看著袈裟上不斷擴散的血跡,倒吸了一口涼氣。

  他一掌劈在我執刀的手腕上,旋即奪過我手中的冰刀,將之抵在我心口處,「敬酒不吃吃罰酒。」

  我訥訥地看著心口處的冰刀,身體往前一送,使得冰刀深埋入心口。

  剜心刺骨的疼痛剎那間席捲而來,苦澀難言的情緒在四肢百骸化開。

  天弋面上閃過一絲無措,他著急忙慌地鬆了手,轉眼間將冰刀化為灰燼。

  「你瘋了?」天弋緩緩蹲下身,曜黑的眼眸在我臉上來回掃視。

  「我刺你一刀,你還我一道傷疤,不就扯平了?」

  天弋冷笑道,「女施主,你是怕我遷怒於甜甜施主,所以才迫不及待地將身體堵在刀刃上吧?」

  「是。」

  事已至此,那就破罐子破摔好了。

  天弋面色驟冷,他一手擒著我的脖頸,另一隻手,則順著我衣襟上流淌的血跡移至我尚未顯懷的腹部,「女施主,為何非要逼貧僧做這些傷天害理之事?」

  「你敢動她們一下,我就敢豁出命,將你一道拖入無間地獄。」我如是說道,身體卻傳來一陣無意識的顫慄。

  叩叩叩——

  禪房外,干戈稚嫩的聲音驟響,「神君,今早來了一位香客,說是參透了禪機,急著見你。」

  天弋聞言,不悅地掃了一眼印在紅槐木門窓紙上的瘦弱身影,語氣不善地說道,「不見。」

  干戈咽了咽口水,聲音透著緊張與侷促,「香客已在大殿中恭候多時,神君還是去見一見吧?」

  「閉嘴。」

  天弋袖中飛出了一道疾如雷電的鎏金梵文,眨眼間便穿破了薄薄的窓紙,「咣當」一聲重重地砸在了禪房外如履薄冰的小沙彌頭上。

  「啊——」干戈吃痛驚呼,但他反應極快,深怕惹得天弋不悅,遂以雙手捂住口鼻,倉皇噤了聲。

  禪房外,瞬時沒了動靜。

  禪房裡,我與天弋四目相對,須臾間,刻骨的恨意便在我心底生根發芽。

  死寂,穿透繚繚沉香撲面而來。

  同天弋單獨相處的每時每刻,我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嚴陣以待。

  天弋曜黑的眼眸狀似無意地掃過我衣襟上的血跡,他濃眉緊皺,雙唇翕動,「貧僧不希望在你身上看到一丁點兒的傷疤。三日後,貧僧會親自檢查。」

  「我身上有沒有傷,與你何干?」我恨透了天弋虛與委蛇的樣子,反唇相譏道。

  「女施主整個人都將是貧僧的。除卻貧僧,即便是你自己,也不得隨意傷害自己。」天弋涼涼地撂下一句話,揚長而去。

  他前腳一走,我亦緊跟著衝出了禪房,原想尋一處山泉,洗淨被禪房中沉香薰染過的衣物。可尋了大半日,偌大的鴻蒙古寺中,除卻一處幾近枯竭的古井,再無能淨身沐浴之地。

  我瞥了眼由泥水澆築的圓鈍井口,提著一口氣,狠掐著鼻子,作勢往井裡跳。

  不成想,我前腳剛跨過低矮的井檻,干戈便伸出雙臂將我死死地禁錮在懷中。

  他細長的手臂環過我的腰身,發燙的小臉緊貼著我的背脊,「女菩薩,別跳。」

  「放開。」我冷然說道,硬將橫亘在我腰間的枯瘦的小手掰開。

  雖說,干戈只是個單純無邪的小沙彌,但只要想起他是幼時的天弋,我就膈應得恨不得將他活活掐死隨即沉屍古井。

  「女菩薩,別跳井。」干戈低泣,似是被嚇破了膽。

  我被他纏得不行,稍作喘息,意識到自己因著天弋的暴行失了心智,無端遷怒於並未做錯事的干戈,稍稍緩和了口氣,「放開。我只想找個地方沐浴。」

  「真的?」干戈抬頭,曜黑的眼眸中凝著晶瑩的淚珠,眼神乾淨猶如山澗清泉。

  我點了點頭,未置一詞。

  他如釋重負,遂攥著我的衣角,壓低了聲說道,「招搖山上確有一處清泉,女施主若是信得過我,不妨隨我走一趟。」

  我原不想去,無意間瞥見他左肩處寸長的傷疤,突然間改了主意,遂同他一道,疾速穿過古寺後院,往招搖山深處走去。

  「左肩怎麼傷的?」見四下無人,我悄聲詢問著他。

  干戈聞言,抬起乾瘦的右臂將無意間滑落至肩頭的袈裟輕攏至左肩上。

  待袈裟完完全全遮住他左肩上深可見骨且尚未結痂的傷,他才輕聲說道,「無礙。許是今日一早挑擔時被木刺兒劃破了肩。」

  「什麼木刺兒能鋒利至此?」

  他並未答話,單單踮著腳尖指著前方不遠處坳在深山折角處的清泉道,「女菩薩,快去沐浴罷。」

  「嗯。」

  我知他不願吐露實情,也無意為難他,遂一頭扎入冰冷刺骨的清泉中,再未理會蹲在數十米開外規規矩矩地閉著眼眸的干戈。

  泉水清透,將我衣物上的血漬沖刷得一乾二淨。

  可再清澈冰涼的泉水,都無法澆滅我臉頰上的灼熱之感。

  儘管,剛剛在禪房之中,我和天弋之間尚還隔著一層袈裟。但他灼熱的身體,猶如滾燙的烙鐵,不單單在我臉頰上烙刻著斑斑污跡,亦在我心中烙印下難以磨滅的恥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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