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零八章 自投羅網
2024-07-30 21:54:48
作者: 上林春
不知不覺中,東方的地平線現出了一抹魚腹白,楊彥這才領著部分軍卒進入薊,薊的城內,還算是有條不紊,顯然沒跑掉的守軍已經放棄了抵抗的心思。
正午時分,雨依然在下,楊彥坐在州府大殿內,聽取著來自於各方的匯報。
「稟大王,包括薊守軍與羯人,合計收降慕容部四萬五千五百六十人,俘虜高句麗人八千四百一十人!」
「稟大王,此戰斬殺慕容部與高句麗軍合計五千零三人!」
「稟大王,抓獲慕容廆親族三十五人,另有妻妾女兒俏婢侍妾九十六人,該如何處置,請大王明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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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
之前楊彥一直聽著,並不發表意見,可這時,略一沉吟便道:「慕容廆親族送回洛陽關押,捉到慕容廆一起斬首,高句麗與羯人,及慕容部中非慕容者,參與薊的修葺,女眷嘛,讓一等功的弟兄們先去挑,每人一個,挑剩下的賜給有功將士!」
「諾!」
這名千牛衛咧著嘴,輕快而去,也不怪他激動,他親手抓獲了慕容廆幼子慕容評,雖然才十來歲,卻也妥妥的一等功啊!
管商則向楊彥施禮:「大王,大棘城與丸都必然空虛,趁著夏秋時節,末將願領一支輕騎替大王取來。」
楊彥沉吟道:「也罷,你與韓晃明日各領兩萬輕騎分取大棘城與丸都,把逃亡過去的晉人儘量帶回來,城池先擱在哪兒,莫要焚毀!」
「諾!」
韓晃管商雙雙施禮。
荀蕤卻不解道:「大王,空城為何留下?一把火燒了豈不是一了百了?」
楊彥陰陰一笑:「令遠,你可曾養過豕?豕得養肥了才好殺,目前我大明,雖戰無不勝,攻無不克,但根基尚淺,治下人口過少,不足以進駐大棘城和丸都,而彼處,異族林立,我若放任不管,自有人遷徙進去,嘿嘿~~屆時發兵擄來也不為遲。」
「哦~~」
荀蕤恍然大悟道:「原來這就是養豕,大王,您是把周圍的肅慎、庫莫奚、契丹,甚至高句麗殘部當豕養啊,大棘城與丸都就相當於一座豬圈,嘿嘿。」
管商與韓晃也現出了欽佩之色。
這時,一名千牛衛匆匆而入,施禮道:「稟大王,河東裴嶷求見。」
「哦?是他?」
楊彥眉頭皺了皺,揮手道:「請他進來!」
「諾!」
千牛衛衛施禮退去。
不多時,裴嶷提步邁入殿內,施禮道:「河東裴嶷參見大王。」
楊彥問道:「裴文冀,你素來受慕容廆信重,昨夜為何不隨他離去?」
裴嶷早已考慮過了這個問題,不急不忙道:「遼東公既已敗逃,則慕容部大勢去矣,自昨夜起,慕容部族人已成為明人,而裴某雖侍遼東公,但只是食君之祿,忠君之事而己,並不是慕容氏的家奴,今天下歸於一統,裴某又何必再效力於胡虜?」
楊彥不置可否道:「你來見孤是為何事?」
裴嶷再施一禮:「裴某欲投效大明,謀個一官半職養家餬口。」
「呵~~」
楊彥呵的一笑:「你對張賓此人如何看待?」
「這……」
裴嶷的眼珠子滴溜溜轉了起來。
說實話,他摸不透楊彥的心思,不由尋思起了張賓的過往事跡,因為他覺得,自己與張賓較為相像。
好一會兒,裴嶷拱手道:「張孟孫其人,為官清廉,謙虛謹慎,任人唯賢,禮賢下士,深受石勒和群臣尊重,機不虛發,算無遺策,成勒之基業,皆賓之勛也。"
荀灌不由與荀蕤相視一眼,均是暗道,裴嶷死透了。
不過姐弟倆也不會為裴嶷說情,如果說裴憲和裴妃尚是堂兄妹,那麼裴嶷和裴妃,只是籍貫同為河東聞喜,也同樣頂著裴姓,並沒有什麼實際上的親緣關係。
當初裴憲被楊彥開革士人身份,荀灌都未求情,今日又怎會為裴嶷說好話呢?
楊彥嘴角翹了翹,略帶一絲嘲諷的問道:「你可知孤為何要誅徐光?貶裴憲?」
裴嶷暗感到了不妙,說實話,如果慕容廆還能撐,他絕不會投靠楊彥,但隨著薊城大敗,他清楚慕容氏既便不滅族,也將被迫遷徙到更北的深山老林里,不說永生永世出不了頭,至少在楊彥的有生之年,慕容部休想重返大棘城,他可不願在冰天雪地里渡此餘生,因此背棄了慕容廆,抱著賭一把的心態,前來投效楊彥。
但從楊彥的問話來看,多半是賭錯了。
不過此時,他沒了退路,只能硬著頭皮道:「裴某不知,還請大王示下。」
「好!」
楊彥點點頭道:「羯人本不識中土文化,是張賓、程遐與徐光之流教其文化,助之制定典章,遂得以立國,成為我中土心腹大患,故孤斬了徐光,張賓與程遐死的早,算他們走運。
而慕容部最初也是褥毛飲血之輩,是你等晉人教其文化典儀,使其快速壯大,雖說天下大亂,託庇於慕容部情有可緣,但私授夷狄文化罪不可赦,尤其你裴文冀,主動投靠了慕容廆,與張賓、中行說之輩,何其相似,你說,孤該不該殺你?」
「什麼?」
裴嶷滿臉的不敢置信之色。
他絕逼想不到,楊彥竟會因此殺他,這得多荒謬啊!
「且慢!」
裴嶷連忙道:「裴某怎能與張賓、中行說相提並論,中行說投降匈奴,與漢室為敵,張賓為羯人效命,而羯人天生兇殘,手下冤魂無數,張賓可算作助紂為孽,至於那慕容廆雖有野心,卻無惡行,且在裴某的勸說下,重農桑,收流民,修仁行義,國豐民安,裴某教其向善,何罪之有?」
「哼!」
楊彥哼道:「夷狄人面獸心,今日向善,不過弱小罷了,他日大勢得成,必禍害中原,你既稱慕容廆修仁行義,那麼在易水溺死八千晉女豈是仁義之舉?此人收攏流民,實乃圖我華夏技藝文化,據為他有,而你見晉室衰弱,僻處江東,國威和恩德不足以覆及遠方,故背棄晉室,良禽另擇他木而棲。
當初你與侄裴開送喪過廆,廆敬禮之,及去,厚加資送,行及遼西,道不通,你欲還就廆,開曰:鄉里在南,奈何北行?且等為流寓,段氏強,慕容氏弱,何必去此而就彼也。
你答曰:中國喪亂,今往就之,是相帥而入虎口也,且道遠,何由可達?若俟其清通,又非歲月可冀,今欲求托足之地,豈可不慎擇其人,汝觀諸段,豈有遠略,且能待國士乎?慕容公修仁行義,有霸王之志,加以國豐民安,今往從之,高可以立功名,下可以庇宗族,汝何疑焉?開乃從之,你還有何話可說?」
裴嶷驚駭莫名,他不明白,自己和侄子裴開說的話,怎會傳到楊彥耳里,還複述的一字不差。
荀灌姐弟也詫異的看了眼楊彥。
楊彥沒辦法啊,這是司馬光在資治通鑑中所說,鬼知道司馬光從哪裡得知。
「大王!」
裴嶷不甘心就死,拱手又道:「那大王不也是收攏胡虜,並不禁其修習華夏文化,既然如此,何獨為難裴某?」
楊彥擺擺手道:「此大為不同,孤是將胡虜打散安置,其不成群,數代之後,與我明人無異,是為歸化,而汝等之所為,實乃賣國資敵,好了,孤不與你多說,來人,拖下去斬了,將來裴嶷族人,發配寧州,交由郭默嚴加看管。」
「大王,裴某不服,裴某不服啊!」
裴嶷悽厲的叫了起來。
楊彥揮了揮手,有千牛衛把裴嶷拖了下去。
荀灌這才問道:「照你這樣殺,豈不是要把遼東晉人殺個十之三四?」
楊彥搖搖頭道:「只罪主謀,從犯不究,其實算下來,也就河東裴氏、渤海封氏、代州魯氏、廬江黃氏、北平陽氏、平原宋氏、安定皇甫氏、蘭陵謬氏、昌平劉氏、廣平游氏、北海逢氏、北平西方氏等十餘家,再說視其效力鮮卑深度,可酌情予以流放、禁錮,未必非殺不可。」
荀灌丟了個沒好氣的眼神過去,這還不叫多?
楊彥淡淡一笑,不趁機剝弱世家大族,推行占田制,還留著這些家族幹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