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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一牆之隔的仇人

2024-07-30 07:25:20 作者: 風雨歸來兮

  海棠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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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斜臥在貴妃榻上,一身月牙白裡衣的江氏,久久收不到消息,突然眼皮跳動,心生不安。

  「春桃,去看看周嬤嬤回來了沒有?」

  「是,夫人。」

  不過半盞茶功夫,院子裡響起紛沓的腳步聲,看來是周嬤嬤回來了。

  江氏心一喜,坐起身子。

  「春桃,你先下去吧,今晚夫人由我來侍候。」

  果然是周嬤嬤,只是聲音過於沉重,似乎有點不對。

  「是,周嬤嬤。」在海棠院,除了江氏外,最大的就是周嬤嬤。

  門推開,周嬤嬤腳剛邁進來,江氏迫不急待問,「嬤嬤,事情辦得怎麼樣了?」

  周嬤嬤隨手掩上門,走到江氏面前,跪下,愧疚道:「對不起夫人,奴婢負您所託。」

  看來是失敗了!怎麼會失敗呢?

  江氏沉下臉,「仔細說來聽聽。」

  周嬤嬤沒有隱瞞,將今晚所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稟告給江氏。

  江氏聽完後,面色暗如夜,半晌後似想到什麼,很快釋然。

  她扶起周嬤嬤,溫和道:「這事不怪你,是我思慮不周。」

  周嬤嬤順勢站起,憂心道:「夫人,少夫人好像變了。」

  江氏不以為然,「當日侯爺氣極,送她去莊子時,她曾哀求我,讓我跟侯爺求情,被我拒絕了。

  以她的心性,想必那時起,便對我記恨在心,所以今晚之事,只是一時湊巧罷了。」

  「那夫人,接下來咱們怎麼辦?」周嬤嬤並沒有江氏這麼樂觀,畢竟她親自跟陸心顏過過招,知道她並不是江氏所以為的一時湊巧。

  但江氏素來傲氣,只能順著她的意。

  「不用擔心,我早就布好後招。」

  江氏說完,雙眼望著桌上忽明忽暗的油燈,有寒光在其中躍動。

  「明兒個一早,你親自去將李大夫請到府中,就說壽宴人多嘈雜,防老夫人有個萬一。」

  差點將這事忘了!周嬤嬤一個激靈,「是,夫人!」

  ——

  福壽院。

  院外檐下掛著兩盞大紅宮燈,透過窗上的茜色薄紗照進去,屋裡隱約可見一點微弱的紅光,在這寂靜夜裡,顯出兩分詭異。

  紅木雕花架子床邊,坐著一個藕色衣裙的丫鬟,左手撐著頭,雙眼緊閉,頭像小雞啄米似的不停點。

  原本右手裡拿著的蒲扇,不知何時已經掉到地上。

  床邊矮凳上,擺著一個青花纏枝香爐,爐里點著香,繚繚繞繞的。

  那香氣似蘭非蘭,很是好聞,偶爾不知哪來的一點點微風,那輕煙便飄向海棠色紗帳里。

  床上的封氏眉心緊蹙,一臉大汗,呼吸急促如牛喘,張開的嘴一翕一合,像浮到水面的魚兒在大力吸著氣。

  她的手緊緊抓著身上單薄的錦被,蒼老的手背青筋直暴,似被陷在某種噩夢裡。

  她確實正在做夢。

  她夢見從莊子上回來的珠珠,在離京城二十里開外的地方,遇到一群野狼。

  那群野狼張著綠油油兇狠的眼,露出鋒利的白牙,嘶吼著沖向珠珠。

  珠珠驚恐得只來及發出兩聲慘叫,瞬間便被撕個粉碎,鮮血滿地,腸子露出肚外。

  夢裡珠珠一雙大眼瞪出眼眶,露著極其恐怖的神情,死不瞑目。

  緊接著畫面一轉,珠珠的外祖母、母親,林老夫人和前安康伯夫人,含淚控訴她,為何沒有好好照顧珠珠。

  她在夢裡拼命解釋,想懇求她們的原諒,可兩人不聽,道從此與她恩斷義絕,絕塵離去。

  她拼命追趕,卻發現自己的腳似被某物纏動,怎麼也動不了,只能眼睜睜看著兩人含恨而去…

  床上的封氏猛地睜開眼,吐出一口濁氣,渾身衣衫已濕透,像從水裡撈出來的一般。

  夢裡珠珠臨死前的慘叫聲,還有野狼噬咬撕扯時的咔咔聲,一直在她耳邊回放。

  林老夫人和前安康伯夫人,臨走前傷心欲絕的悲憤神情,在她眼前一一閃過。

  「珠珠,珠珠…」封氏想張嘴喚人,聲音卻卡在喉嚨里。

  她就這樣睜著眼,感覺身體時冷時熱,時輕時重,直到快天明的時候,才緩緩閉上眼。

  ——

  第二天大清早,石榴院。

  「你個小賊,為什麼偷我們府里的棗子?」小荷怒氣沖沖的聲音,從外面傳進來,驚醒了睡夢中的陸心顏。

  「我哪有偷?我摘的是我們府里的棗子!」一道處在變聲期的少年聲音傳來,像公雞似的難聽。

  小荷義憤填膺,「什麼你們府里?這棵棗樹明明是我們府里的!」

  「它的枝葉伸到了我們府里,那部分就是我們府的!」少年狡辯道。

  「你…你不講理!」小荷快被他氣哭了。

  「就不講理怎麼啦?有本事你來打我啊!嚕嚕嚕…。」少年似沖她做了幾個鬼臉。

  小荷哇的一聲,「小姐,有人欺負我,你快來幫我教訓他!」

  陸心顏懶洋洋坐起身,正要開口,一道她永生難忘、恨之入骨、清冽動聽到要死的男子聲音,在此時慢悠悠響起。

  「小猴子,回來。」

  那聲音冷冷淡淡無波無瀾,似天山白雪化成的泉水,聽者無不沁涼入骨。

  少年似乎離開了,只剩下小荷得意洋洋的聲音,「小賊,你要是再偷我們的棗子,我一定讓小姐打得你皮開肉綻!」

  若是平時聽了,陸心顏定會撫額嘆息,這小丫頭把她當什麼了,窮兇惡極的潑皮打手?

  她有那麼凶嗎?她哪有那麼凶,她又不會功夫,最多吩咐青桐動手而已!

  至於青桐力氣那麼大,不小心傷了對方哪裡,跟她有關係嗎?

  一毛錢關係都沒有!

  但此時,她滿腦子裡只有剛剛那道冷冽動聽、疏離寡淡的聲音。

  真是冤家路窄,沒想到她一直心心念念的「仇人」,居然住在隔壁!

  還只一牆之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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