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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進宮

2024-05-03 03:09:39 作者: 暖陽

  翌日,天色微亮,柳詢便已起身,環顧四周,依舊是褪色的床幔,掉漆的桌椅,就連那雕花窗棱上的窗紙,都滿是破洞。冷風灌進來,吹得人直打哆嗦。

  果子勾勾縮縮地提著冒熱氣的鐵皮水壺進來了,見柳詢自發起身穿衣,忙擱下水壺走了過去,給柳詢結扣帶。

  剛從被窩裡出來的柳詢身上還暖和著,忽地被果子凍得通紅的手冰了一下,驚得他猛地瑟縮。果子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爺見諒!果子沒料到爺會這麼早就醒,沒把手熱暖了再來伺候爺,的確是有些冰涼。」

  柳詢拿眼瞪他,扭身避開了他的手,自己打結系上腰帶,道:「一會兒隨我入宮吧,好些天沒回來,該是入宮看望一下太后了。」

  果子一愣,忙問:「可是未曾有懿旨下達,公子要怎麼進宮?」

  柳詢迷茫的眸底快速閃過一絲狡黠,憨憨笑道:「上回進宮,太后賞了我一塊牌子,說是下回進宮直接拿著牌子去便是,無需通報。」

  果子一聽,欣喜地跳了起來,拊掌而笑:「太好了!這院子看著就生厭,還是宮裡好,太后這般憐惜公子,定能為公子謀個好住處!」

  然而,緊接著果子又拉長了臉,唉聲嘆氣地嘟囔:「唉!偏生公子這般與世無爭,性子怯弱,如若再……唉!造化弄人啊!公子心善,性情最是溫和,王爺定能看到公子的好,早日為公子正名!」

  柳詢嘿嘿一笑,默然無語。

  

  拾掇一番,柳詢去了上房院子請安,卻只得一個丫鬟過來回話,說是王爺上朝去了,側妃娘娘早起身子倦乏,便睡了回籠覺,讓柳詢自便,不用請安。

  堂堂大公子被這般怠慢,卻只是垂著頭悶聲不吭。傳話的丫頭本是打賭輸了才代替別人來傳話的,這會兒子真不爽快的很,癟著嘴厭棄地瞥了他幾眼。

  聽聞這嫡公子樣貌不凡,本想看看是何形容,卻見他一直垂著頭,未能得見真顏,連道好幾句「實在無趣」便兀自退下了,竟連個尊卑禮儀都不顧。

  果子氣得牙痒痒,捂著胸口長吁短嘆:「哎呦!我的公子欸!真真要被您給氣死,您看看,這府里隨便一個小丫鬟都能看輕了咱,可偏偏您又不說話,豈不是讓人欺壓著呢麼?」說著,忍不住嘆息起來。

  柳詢搖搖頭,道:「跟一個小丫鬟置什麼氣,咱們這才回來幾天,他們這幅模樣也是應當,等日後我們混得好些了,自然有人舔著臉往咱們這邊湊,這天下的人都是捧高踩低的。」

  果子道:「可,可看著他們對公子如此不敬,果子這心裡就不舒服,好歹您也是這勖王府里的嫡公子,說不準還能封個世子爺呢。竟讓他們這般怠慢。」

  柳詢倒是心寬的安慰果子道:「快別說那麼多了,趕緊的整理好東西,咱們立馬進宮。也許進了宮後出來就不一樣了呢。」說罷,還神秘的笑了笑。

  果子卻是不解其意,聽到柳詢督促了,也只好加緊幹完手頭上的事,隨著他出府朝皇宮走去。

  正如果子所料,兩人好不容易走到正陽門外,才剛離正陽門十丈遠,就被守城衛兵給驅趕了,柳詢巴巴望著不遠處大開的城門,宮牆深深,極目難望,卻是他現在唯一的期望所在。

  他垂頭嘆了一聲,拍了拍身上褶皺,揚聲道:「走吧果子!」

  「可是要回王府?」

  柳詢垂眸淺笑:「進宮。」

  「咦?可是剛才咱們不是被趕出來了麼?」

  「現在不會了。」

  「為何?」

  柳詢但笑不語,只振袖俯身朝一旁來人長揖,道:「拜見父王。」

  正攜著一眾官員出正陽門的勖王愕然頓住,很是茫然,見這少年身形頎長,身旁跟著驚慌下拜的奴僕果子,更是不解地喃喃:「你是……」

  果子眼珠子一轉,計上心來,俯身長揖道:「王爺,大公子真要進宮拜謝太后呢。」

  勖王愣了一下,眼底閃過一絲詫然,神色翛然間便已恢復了正常,忙伸手虛扶,「快起來吧,你自小體弱,得太后庇佑教養,此番回京的確該好生跪謝太后恩澤,去吧。」

  柳詢順著他的手站起身來,乖巧地應道:「兒臣謹遵父王教誨,這便入宮拜謝。」

  勖王滿意地點頭,在一眾官員的擁護和讚美中漸行漸遠,那守城的將士見狀,哪裡還敢阻攔,忙拱手道歉。柳詢卻依舊不卑不亢,只拿出袖中令牌,待守城將士檢查後才悠然踏入宮門。

  果子暗嘆怪哉,公子真乃神人也!竟如此輕巧就入了宮,這要換成旁人,早被拖將出去打一頓板子!偏生這麼怯弱膽小沒什麼存在感的公子卻有這般神通!

  柳詢雖知果子心中所想,卻依然沒說破,只兀自循著記憶里的路線,規規矩矩地垂頭往前走著,這一走便是一個時辰。

  一路關卡,好不容易到了慈安宮,已是日上三竿,柳詢本就有傷在身,走了這麼久,額頭已經滲出許多汗液,卻不敢有半點失了規矩之處。

  巳時初,慈安宮的宮女們已經有條不紊的忙碌了起來,貼身伺候太后的張公公一手搭著浮塵走了出來,正要吆喝宮女們快些,遠遠瞧見台階下立著一人,定睛一看,見是柳詢,慌忙下來迎接。

  「哎呦!是世子來了!快些上來,這大日頭的,仔細曬壞了!」

  柳詢已曬了好些時候,臉上紅彤彤的,拱手笑道:「張公公安好!少卿回京了,自當前來拜見太后,不知公公可否通稟?」

  張公公連道不敢,好生恭請著柳詢上了台階,在門口停了,讓柳詢暫且候著,便自去稟告。

  少頃,便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門內走出一個戴著金冠、正紅金羅蹙鸞華服五十上下的貴婦人,見門外的柳詢面龐發紅,身形消瘦,頓時眼睛紅了,連呼「可憐的孫兒,你可回來了,皇祖母想你想得是日日不安吶。」說罷,便哭天抹淚地擁在一處了。

  自小太后便偏愛柳詢,據說是因為柳詢長得像極了先帝,且柳詢自幼便沒了母親,又體弱多病,太后仁慈,憐惜其命苦,便時常召柳詢入宮相伴。長此以往,倒是養出深切的祖孫之情。

  太后這一哭,宮女嬤嬤們頓時慌了,好一番勸慰才止住,忙親熱地拉著柳詢入慈安宮敘話,這一聊便忘了時候,竟不知不覺就到了晌午。

  太后留飯,柳詢也不好推辭,說起回京路上的遭遇,太后又是紅了眼眶,哽噎道:「少卿何苦又去那廟裡過粗茶淡飯的日子,外頭雖自在些,終歸不比家裡,你好歹也是勖王府的嫡子,是咱們皇家的血脈,長久流落在外終歸不好。」

  柳詢低著頭,掩去眼中的愁緒,悶悶道:「只是父王……」

  太后拍著他的手,道:「你父王那,自有我去說,此番回來你乾脆別再去那菩提山了,不若就留在京中,我讓你皇叔父給你尋個園子住下,離宮裡近便些的去處,日後哀家要是無趣,也好往來便利。」

  聽得這話,柳詢雙眸陡然一亮,忙起身跪下:「謝皇祖母隆恩!」

  「起吧!別跪著,地上涼!一會兒子讓張德利拿些貼己物事帶去,你這剛回來,王府怕是忘了你這號人了,什麼都沒給你備下吧?」太后哂笑,憶起從前便氣不打一處來。

  柳詢又是好一番安慰,才將將哄住了,想起此番奇遇,那個莫名出現的人兒,竟似山鬼一般,不禁揚唇而笑:「孫兒此番還遇上貴人了呢!」

  「哦?快說來聽聽!」

  於是,柳詢便順勢將「夢中奇遇」一一告知,只是其中詳情自不必盡述。

  「那時我恰逢病發,昏昏然闖入一片荒嶺,也不知怎的,竟恍若瞧見了山中精怪,長得倒是一副好模樣,只是有些傻,原是怕我來的,後來就怯生生的過來,幫我把身上不小心刮到的傷處包紮了,還哄著我好生入睡……」

  聞言,太后欣然喟嘆:「竟有這樣的妙人!實在是心善啊!」

  柳詢故作不解:「太后又怎知她並非山鬼而是妙人?」

  太后被這話惹得大笑,伸著戴了赤金嵌翡翠滴珠護甲的手,嗔怪地笑道:「你這孩子!這渾話在哀家面前說說便也罷了,若是旁人聽到,可不得笑話你一番!既是在菩提山附近,自然是上山禮佛的香客所救。你呀!待日後哀家派人去尋尋,尋到了可得好生謝謝人家的救命之恩!」

  柳詢笑著拱手拜道:「是!孫兒自當遵旨。」

  「遵的哪門子旨!又犯痴病了不是?哈哈哈!好了好了!且隨哀家用去用午膳吧!」太后慈愛地看著柳詢,便在張公公和柳詢的攙扶下去了偏廳用膳。

  此番入宮,又是得了一大堆的賞賜,真真是把柳詢的待遇顛了個個兒!勖王府的人都沒想到,柳詢悶聲悶響的去了趟皇宮,竟然能讓太后對他如此禮遇。

  這不,才剛下馬車,王府門口就跪著一大片的丫鬟婆子和僕從,竟連側妃身邊最得力的桂嬤嬤也候著,一見馬車停下就趕緊揮著帕子讓小廝墩身做人墩子,呼奴喚婢的好一番折騰,才熱熱鬧鬧將人迎進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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