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5章

  信念上的迥異，無法調和的矛盾，除了在食戟的賽場上以菜品一決勝負之外，別無他法。

  這是屬於廚師之間的戰爭。

  楊明一腳踏入廚房，就看到王小明選中了青花魚這個材料。

  「是青花魚啊……」、

  青花魚，又被稱之為鯖魚，是從奈良時代開始就進入京都食譜的美味海魚。

  

  鏑木祥子作為曾經十傑，如今十六豪傑中擅長海鮮料理的廚師，西西里提供的海鮮食材自然也是一等的，雖然說秋季才是鯖魚最為肥美的時刻，如今才只是將近6月份，還不是最好的季節，但對於任何一個有追求的廚師而言，都會盡力將食材的美味充分發揮出來。

  楊明雙手環抱於胸前，看著王小明手中那紡錘形，表皮呈現青綠色光澤的青花魚，讓人很期待他之後會做成什麼樣的料理。

  「青花魚啊，鹽烤、水煮或者做成壽司都可以。」繪里奈點評道：「就是不知道他會做成什麼。」

  「如果是王小明的話……」楊明不由地輕笑道：「那當然是煙燻了。」

  「煙燻？」繪里奈皺了皺眉頭，因為和王小明不熟，也不了解他曾經作為一個小攤販子，因此有些訝異。

  撇開王小明曾經的經歷不談。

  煙燻料理的歷史，甚至超越人類本身存在的歲月。

  或許乍一聽見這樣的說辭，你會覺得不可思議，但在落葉堆積的叢林裡，天火將層層枝葉化為灰燼，而在熊熊烈焰中在煙燻火燎中成熟的滋味，則是最早的煙燻料理。

  這是由大自然而來的啟示，經過煙燻的食材能夠得以長期保存，因此這種古老的食品加工法得以發揚光大，在中古時期的歐洲，人們將海里的魚懸掛在煙囪上煙燻成魚乾，而在亞洲則將過年時宰殺的豬牛肉用松柏的樹枝火燎成臘肉。

  而在冰箱發明之後，食品的保存已變得便捷，煙燻料理已失去了保存食材的目的，但煙燻依舊作為添香的手法繼續留存並發揚光大，奧地利的煙燻鮭魚，川蜀地區的熏牛肉乾，英倫半島的經典培根，都是在名流世間的煙燻至味。

  而在東瀛，煙燻料理的歷史也算得上源遠流長，在精通煙燻的料理人手中，那裊裊的輕煙由燃燒的草木的種類不同，為平凡的食物添上了各異的動人的煙燻香氣。伊豆的蘋果木，箱根的淡黃梨木，池袋的黑胡桃木，又或者是岡部町的玉露，靜岡的花茶，信手拈來的草木在灼燒時飄起的白煙附著在食材表面，將溫存與纏香也一併附贈。

  由於不太熟悉東瀛的材料，王小明細心挑選著自己的煙燻材料，務必在食戟之前，準備好一系列的材料。

  「燻肉的話，自然是要用木頭的，而且以果木為上，熏雞熏鴨用花瓣則再好不過，玫瑰、熏衣草、茉莉，或者清新素淡的茶葉也是上上之選。」

  身為曾經的小攤販，再加上這段時間楊明的身傳身教，王小明對這些知識可謂是如數家珍。

  「至於海魚的話……」

  「當然是這個了！」

  他打開一個袋子，那生機勃勃的清新香味就從裡面鑽了出來，而後露出葉片。

  是月桂葉。

  帶著淡淡甘香氣的月桂葉，用來熏制魚肉是極為合適的。

  當然，不僅於此，羅勒、鼠尾草、百里香……各種各樣香辛料被他陸續取出，在桌上堆成一座小山。

  「呵……以為拿出這種東西，就能擊敗我嗎？」站在王小明對面的戴著棒球帽的鏑木祥子冷笑了一聲。

  「試試看不就知道了嗎？」

  王小明學著楊明那樣，語氣淡然，言辭間卻有著斬釘截鐵的堅定。

  「有點意思……」

  楊明搬過來一個凳子坐下，饒有興致地看著王小明所選用的香辛料，浸潤在香草之中的他對於這些香氣早已牢記在心，因此在大腦中就能模擬出混合出來的香味，雖說因主料和配比的不同會有所差距，但總體來說應該會大致不變的。

  「哼……」坐在楊明旁邊的繪里奈一臉不岔，「真想親自上場啊！」

  「好啦，我們就好好看著吧。」楊明思索了一會兒，大致摸清了王小明打算怎麼做了，「感覺還可以吧……」

  如果滿分百分的話，以楊明現在的眼光來看，王小明大概是七十多分的水準。

  畢竟，要論起對香料的把握，在遠月學園當中，除了葉山亮，就是楊明了。

  但是緊接著，繪里奈就皺起了眉頭。

  「他把香辛料，扔進了爐子裡？」

  這是要做……

  「煙燻青花魚？」

  仿佛察覺到繪里奈不信任的目光，廚房中的王小明抬頭，黑色的眼眸與她遠遠的對望了一眼。

  隨後嘴角輕輕勾起。

  大小姐，我可不會丟了楊明的臉。

  要說香料的話，他從楊明那裡也學到不少了呢！

  煙燻的過程，並不是如同常人所想的那樣簡簡單單地將食物置於煙霧之上，而是如同插花一般精細而纖巧的工作。

  伊豆的蘋果木，烘乾之後如折翼的千紙鶴一般紛紛揚揚墜於爐底，而金黃璀璨如義大利教堂穹頂的杜松子酒則將它們復又沾濕，嗅著那令人迷醉的酒香，王小明微微揚了揚眉，煙燻青花魚的基調就此形成。

  「什麼啊……原來是煙燻啊……」

  「我以為他要做什麼呢！」

  由於那滲透入骨的海腥味，青花魚向來是不會用來做生魚片的，或炸或煎或熏都是不錯的選擇，煙燻青花魚姑且在西西里餐館的客人的預料之中，就如豆腐料理中的麻婆豆腐一樣，這道料理的選擇並不算是什麼亮點，而王小明的手法固然精妙，但煙燻最重要的是氣味而不是形貌，隔著玻璃窗的客人們眼中卻是聞不到的，他們轉而將注意力轉移到了王小明的對手鏑木祥子身上。

  對於這種現象，王小明倒也樂見其成，畢竟他很不喜歡被目光集中在自己身上的感覺，他就像夜深人靜時候的夜曇花，只在悄無聲息之中綻放，像是這樣在眾目睽睽下烹飪，對於他來說是一件強耐住心中煩悶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