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德者本也,財者末也
2024-07-29 15:16:27
作者: 戰袍染血
放火者,陳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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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一說出來,周圍頓時安靜下來。
一名名檔主紛紛後退,神色各異,而陳阿三雖然面露喜色,但也知道不合適,趕緊將頭低下,藏起表情。
「哦?陳止放火?可有憑證?那就讓他過來對峙吧。」劉仰眯著眼睛,表情嚴肅下來,目光掃過眾人,心中已經有了猜測,所以他明知陳止已經離開了,還刻意這麼說。
縱火的罪名可不小,就算是世家子也壓不下去,肯定是要問清楚的。
他這話一問,對面幾人的表情又不自然起來。
白青神色尷尬,剛下了決心,就被問到了點子上,又不得不回答,只得如實道:「這個,陳止人已經跑了。」
「跑了?」劉仰眉毛一挑,「真當我消息閉塞?陳止今晚過來赴約,就帶了一名書童,一個士子、一名書童,在這麼多人的圍攏下,點火燒樓還跑了?」他露出了嘲諷之意。
仿佛是為配合他這句話,四周呼喝之聲不絕,一名名護院、下仆奔走間忙碌無比,粗略一算,少說也有二十多人,多數是孔武有力的護院。
一個文弱士子還帶著個拖油瓶,放了火,在護院圍困下,還想跑得沒影,說給誰聽都不會信,他們自然不會想到,陳止派了孔力擾亂,提前又規劃好了撤退路線。
但事到如今,白青已是開弓沒有回頭箭,只能繼續道:「陳止奸猾,又有外應,估計陳……估計是勾結了不少同黨,才能逃脫出去。」他總算還有一絲理智,本想說是陳家相助,隨即意識到,現在就將陳家牽扯進來,就失去了步步為營的機會,徹底沒有退路了,整個事的性質也就變了。
這就好像朝廷查官一樣,先以小官小吏為目標,一步步順藤摸瓜,最終撬掉整面牆,是一種以小博大的鬥爭方法。
「口說無憑,可有實證?」劉仰不為所動,一副公事公辦的模樣。
「有,」白青指了指身邊眾人,「我等都是人證,那陳止先是以言語麻痹我等,離開後順勢縱火,更有手下在外埋伏,接應他離開,還請縣尉為我等主持公道!」他躬身長揖,語氣誠懇。
這就是睜眼說瞎話了,裡面漏洞不少,可有的時候,一件事是否被戳破,關鍵是看說的人和聽的人,而不是事情本身。
其他檔主一聽,卻好大不情願,其中幾人有心分辯,但一想到白青剛才的模樣,又不想現在就得罪他,最後相互對視,就有五人出面,說道:「剛才火勢太大,我等沒看清,現在胸悶氣喘,八成是嗆著煙了,不舒服啊,得先回去看大夫,劉縣尉,我等就先告辭了。」
白青一看,腦子清醒幾分,他剛才吸入明火囊的氣息,看到青遠莊毀於一旦,急怒攻心,思緒混亂,此刻有幾分清明,可話已出口了,總不能立刻改口,抬頭一看劉仰,忽然咬咬牙,道:「劉縣尉,今天這事也不小,我這一座樓前後花費了多少銀兩,縣尉你肯定也知道,牽扯在裡面的人,總歸都要問清楚才行。」
那五個想走的檔主一聽,登時就不樂意了,卻不敢當著劉仰的面多說,只是拿眼看著白青。
劉仰眯起眼睛,看了看那幅字,又看著眾人,最後又想到自己聽到的,有關楊縣令的那個小道消息。
「都亂成一鍋粥了,這個白青到底有何倚仗?沒有倚仗的話,他斷然不會做出這種事,也罷,問一問也沒有什麼影響。」
一念至此,他面無表情的道:「白當家說的不錯,你們幾位當家,也得去衙門走一遭,問清楚情況,還有陳止……張虎,你帶人去陳家,先告知陳遲兄弟,再請陳七公子往公堂一趟,我去稟報縣令。」
「諾!」那皂隸張虎登時領命,看了白青等人一眼,轉身離去。
幾個想要脫身的檔主一看,正要再說,劉仰擺擺手道:「等到了衙門再分辯,幾位是證人,肯定要走一遭的。」
「對,咱們兄弟幾個,同進同退。」白青也上前一步,和幾人對視一眼,暗暗警告,但收效甚微,那幾人也不傻,誣陷士子和威逼世家子還債,可不是一個概念,根本不想沾染,看得白青心中焦急。
劉仰也不多管,將那幅字讓人收起來,先送到衙門,然後淡淡道:「諸位,你等先往衙門,等陳止到了,當堂對峙,就是不知道他此時身在何處,我先行一步。」
說完就走,毫不停留,按著劉仰的說法,他得先去稟報縣令,可這一離開卻沒有去縣衙門,而是饒了一圈,先到了劉府。
「四爺來了啊。」府里的僕從、丫鬟一見劉仰紛紛行禮。
劉仰匆忙間只是點頭示意,很快劉家的大管事就迎了上來,一見劉仰的樣子,就知道有急事。
「四爺,要不要叫起老太公?」
「嗯。」
說完,兩人快步前行。
此時夜色已晚,府中房間多數都不見光亮,只是在途徑劉綱的住所時,看到裡面還有燈光,依稀能見到一個伏案書寫的身影,他不由默默點頭。
那管事在旁看著,笑道:「五少爺這兩天都很用功,說是聽陳公子之言有了心得,反覆推演什麼,咱見識淺薄,也知道是做的高深學問。」他知道這位四爺很看好劉綱,就趁機拍拍兩人馬屁。
劉仰一聽,卻疑惑起來。
陳公子之言?哪個陳公子?難道是先秦的公侯之子?
眼下他也沒有時間深究,所以只是點頭帶過。
很快,在後院的獨院中,劉仰見到了睜著惺忪睡眼的劉太公,趕緊告罪:「吵了父親安眠,罪過。」本來,這事該和他的大哥談,但是劉家大爺也去往留縣了,家中說話算數的,也就是劉太公了。
「不要來這一套了,你這個時候來找我,出了什麼事?」劉太公板著臉,一副嚴肅的模樣。
劉仰不敢耽擱,他還趕著去衙門,就把青遠莊的事情簡單說了一下,最後問道:「父親,這事我們怎麼處置?之前徐方的事,楊縣令就有心打壓陳家,若是再加上白青,或許真能成事。」
「呵呵,」劉太公卻冷笑起來,「白青算什麼東西,一個開賭坊的商賈,名聲何等惡劣,我劉家豈能與這等人為伍?也就是這等掉進錢眼裡的商賈,才會以為天下之事只要講明價錢,就都能討價還價,禍事不遠。」
「話也不能這麼說吧。」劉仰一聽,後背有冷汗出,他可才應下礦場利益,聽老父這話,是不贊成挖陳家的牆角?
「怎麼不能這麼說?」劉太公還是一副嚴肅面孔,「白青這等人,我不知見過多少,以為萬事都可估價,絲毫不懂德行的意義,他以為家中有人出仕,就能成世家?笑話!就憑他那些賭場,三代之內,無望入品!伸望,我告訴你多少遍了,德者本也,財者末也。」
劉仰趕緊認錯,但隨即又隱晦提醒道:「可是,不管白青這個人如何,他敢做這個事,肯定有倚仗,或許可以利用。」
劉太公古板的面孔中露出一抹狡猾笑容:「伸望,你還是沒明白,白青這種人,以為凡事都能以利疏通,所以敢為人所不為,但他不明白,有些事不是利益能疏通的!況且,陳止此子並不簡單,白青過去逼迫於他,他不回應,那是蟄伏,如今不再隱藏,肯定要找個人祭旗。」
劉仰遲疑了一下,最後問道:「那我當如何?還有那礦場的事……」
「你只管公事公辦,」劉太公搖搖頭,「至於礦場,那是縣令挑撥,我劉家給他個面子,不代表得和陳家鬧僵,白青此事之後,你就知道怎麼做了,去吧。」
………………
另一邊,許志家門外,陳止正拱手作別。
「多謝款待,學生必謹記許公教誨,時間不早了,還請許公安歇。」
一番客套話後,陳止領著陳物離開三老宅,沿巷行走。
因為天色已晚,周圍不見行人,按官府規定,百姓晚上不許輕易離家,世家子弟外出,則必須掌燈,所以離開書林齋的時候,陳止就讓陳物帶了燈籠,這時一打起來,就算有更夫之流看到,也不過問,一路暢通。
他一邊走,一邊想著青遠莊的事情。
「我用前世的藥方配了明火囊、癢麻散,明火囊可以加速火勢,癢麻散沾著就會發癢,持續半個時辰……」
原來,陳止交代陳輔購買的藥材,是為了調配明火囊和癢麻散。
明火囊無色無味,由多種無毒藥材配置而成,一旦配成,有效時間很短,不在十二個時辰內使用就會失效,因此陳止是當天配置,當天使用。
癢麻散則是交給孔護院的東西,用來對付白家的護院,一扔就會散開,落在追擊的人身上,讓人渾身發癢,難以行進,既幫助孔力阻攔追擊,也使陳止方便離開。
「青遠莊是木樁框架土牆,都是易燃之物,五步一燈,燈籠滿樓,這都是明火,我將錢財拿過去,未收借據,一抽籤,副作用九成要應在銀餅子上,加上明火囊,這就是九成九。」
木製,燈火,助燃之物,但副作用不會傷人。
所有都準備好了,配合銀兩的轉移,機率疊加。
「忙完這一圈,就該儘快提升名望,好警告州郡注意那王彌……」
帶著這樣的想法,主僕兩人走出街道,頓時有混亂的腳步聲傳來,就見不少人奔走疾行,喊著「走水」、「著火」朝一個方向跑去。
「怎麼回事?」陳物目瞪口呆,仿佛來到了另一個世界,剛才還是寂靜小巷,轉眼就是混亂街道,冰火兩重天。
陳止則停下腳步,朝一個方向看了過去。
目光盡頭,街角之處,有幾名乞丐模樣的男女正觀察混亂的人群,其中一人趴在地上,拿著一支筆,正寫著什麼。
突然,他們中的一人注意到陳止的目光,拍了拍身邊同伴,幾個人低語兩句後,匆匆離開。
「少爺,怎麼了?」
「沒什麼。」陳止收回目光,心裡生出疑惑。
「那幾個人看似落魄,衣衫襤褸,但面容飽滿、體格強健,不是乞丐,倒似探子。這就怪了,前世軍閥割據,彼此派出探子並不奇怪,如今也算太平之世,天下一統,是誰派出探子來彭城探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