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含恨而終(改動)
2024-07-29 09:31:32
作者: 福星兒
「母后,翊兒好痛,翊好痛。」
大雨淅淅瀝瀝地下,冷雨沉重的打在浣衣局的瓦楞上。
這大風王朝的浣衣局格外清冷,破舊不堪的一間屋子裡,楚蘅麻衣裹身,坐在硬板床上,懷裡抱著一個三歲光景的男孩。
「翊兒乖,哪裡痛,告訴娘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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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孩叫鳳翊,是她跟大風王朝皇帝鳳錚所生,她本是這大風王朝尊貴的皇后,卻因那仙人之姿的嫡妹,一朝進宮,榮封貴妃,奪她丈夫,搶她殊榮,還將他們母子陷害到了這浣衣局,淪為最下等的宮人。
鳳翊躺在母后懷裡,雙眼半張半合,一副無精打采的模樣,「母后,翊兒頭疼。」
楚蘅咬著唇,臉上盡寫心疼,伸手往他額頭一探,翊兒的額頭燙得燒人手心。
「娘娘,小殿下怎麼了?」
夜漆黑,珍珠端著豆粒油燈過來。
「翊兒發燒了。」楚蘅緊繃著一張臉,揪心又著急。
「小殿下生來尊貴,可是自從來到這浣衣局,吃的,穿的,都是按下等宮人的標準,小殿下受不了,定然要生病。」珍珠是楚蘅的貼身宮婢,在相府時,這丫頭便跟著她了,忠心定然不用懷疑。
「母后,翊兒口渴,翊兒想喝雞湯。」翊兒燒得迷迷糊糊,扒拉著楚蘅的袖子,撅著小嘴,模樣惹人憐愛。
珍珠看著不忍,「娘娘,此刻半夜,雨又下得這般大,想必御膳房的值守都歇了,奴婢去看看,能否給小殿下弄罐雞湯來。」
去御膳房偷雞湯,何等困難。
楚蘅正欲制止她,她卻動作麻溜,舉著一把破紙傘出去了。
御膳房離浣衣服局不算太遠,可是楚蘅等了將近半個時辰,也不見珍珠回來。
「母后,珍珠姑姑去哪裡了?」發過一陣燒後,翊兒清醒了幾分,那一雙明亮的眸子轉著,到處尋找珍珠的身影。
楚蘅心頭越發不安,將翊兒放在枕頭上,為他蓋好被子,「珍珠姑姑出門辦事了,現在還沒回來,母后要去尋尋她,翊兒能否自己睡會兒?」
「母后放心去,翊兒自己睡。」翊兒點點小腦瓜,乖巧懂事。
楚蘅在他額頭上摸了一下,發覺比剛才好許多,這才出門,冒雨去往御膳房。
深更半夜,按理說,御膳房應該冷冷清清,可她趕到的時候,御膳房不但燈火通明,還十分熱鬧。
「你這賤婢竟然敢偷雞湯,打死你這賤婢。」
「公公,求您別打了,小殿下病了,想喝雞湯,奴婢偷雞湯,也是無可奈何的事。」
雨地里,七八個太監圍成一團,珍珠的話音在這一群太監中間響起,珍珠話落,旋即便是一陣拳打腳踢聲。
「珍珠......」楚蘅心裡一急,疾步走上去,對著一群太監厲喝。
「住手。」
她雖是棄後,那一身凌厲的氣勢,卻不減當初。
太監們循聲一看,見曾經的皇后站在眼前,全都愣了一下,停止了對珍珠的打罵。
珍珠臉上又是雨水,又是淚水,見到楚蘅,四肢並用爬了過來,「娘娘,都是奴婢沒用,連碗雞湯都弄不到。」
「我們回去吧,翊兒已經好多了。」楚蘅走去將她扶起,主僕倆撐著那把破傘,步履艱難往浣衣局而去,在場的太監,沒人敢阻攔。
「呸!」兩人身影消失,那領頭打人的太監才往地上啐了一口唾沫,「什麼狗東西,還當自己是高高在上的皇后娘娘呢。」
罵罵咧咧完,那太監眼仁一轉,沉著臉吩咐身邊的小太監,「趕明兒,去稟報貴妃娘娘,就說,浣衣局的那位在御膳房的雞湯里投了毒。」
領頭太監是貴妃的人,毋庸置疑,他這般明著陷害楚蘅母子,在場卻無人敢質疑。
浣衣局裡,冷風蕭瑟,楚蘅母子倆住的小破屋,在風雨中,猶如一艘搖擺的獨木舟。
眼前這場雨,下了整整三日,不但沒有停息的兆頭,反而越下越大,瓢潑般的大雨,視乎要吞噬一切。
「咳咳咳……」
連串的咳嗽聲從破敗的屋裡傳出來,比雨聲更加清晰,楚蘅聽著,心頭猛地一急。
「翊兒......」
到了門口,她放開珍珠,推門進去,只見翊兒蜷縮成一團,小小的身子在單薄發舊的被褥下瑟瑟發抖。
「翊兒,母后回來了。」見此,她趕緊走去床前,將翊兒抱在懷裡。
翊兒感覺到溫暖,努力將眼睛撐開一條縫,開啟乾渴的唇,「母......後。」
楚蘅見他小臉通紅,又探上他的額頭,「怎麼又燒起來了?」
這次燒得明顯比剛才嚴重。
「珍珠,打盆冷水來。」楚蘅手一抖,素來冷靜處事的她,第一次有些六神無主。
小孩子發燒,最是容易燒壞腦子,翊兒不過三歲,情況更是糟糕。
珍珠丟下破傘,急急打了冷水,遞到楚蘅手邊。
楚蘅用棉布浸了冷水,快速將浸水後的棉布疊成方塊,擱在翊兒的額頭,一個動作,反反覆覆。
她身子單薄,半宿不眠不休照顧翊兒,幾乎累趴在床上,「「翊兒,好些了嗎?」
天快亮時,翊兒終於將眼睛瞪大了,見母后一臉憔悴,他那瘦小的手從被褥里鑽出來,心疼的將母后的手握著。
「母后,翊兒頭不疼了。」
「是嗎!」楚蘅信以為真,取下他額頭的濕布,伸手探去,依舊滾燙,「翊兒說謊,這分明還燒著。」
「母后,您一宿未合眼,翊兒心疼。」翊兒眨巴幾下眸子,淚花成形。
珍珠看著,禁不住拭了拭眼角,「娘娘,小殿下身子太虛,若無藥石,恐怕不行。」
「珍珠,幫我照顧好翊兒。」
「娘娘,你這是要去哪裡?」見楚蘅起身,珍珠急著問。
楚蘅眉頭深鎖,「去鳳華宮。」
這鳳華宮,原本是她的寢殿,如今,卻被那天仙似的妹妹鳩占鵲巢。
聽聞,珍珠臉色即刻蒼白,「娘娘,您這是去向貴妃娘娘求藥?」
「楚惠不會救翊兒,我是去向皇上求藥,皇上如此寵愛那個女人,這個時間,應該在鳳華宮。」說起這個男人,楚蘅嘴角一勾,笑意悲涼。
「翊兒不止是我的孩子,也是他的孩子,他應該不會見死不救。」
在珍珠不安的目光下,楚蘅舉著那把破傘,出去了。
天蒙蒙亮,鳳華宮前,宮人們已經開始忙碌。
「臣妾有事,求見陛下。」
朱漆紅門下,楚蘅丟了那把破傘,膝蓋一彎,跪在了雨地里,咬牙,吞下所有屈辱,求那個,自己最不願意求的男人。
跪求聲穿越幾道宮門,傳到恢弘華麗的寢殿裡。
鳳榻上,鳳錚翻了個身,一條修長的手臂攬在楚惠腰間。
楚惠睜開雙眼,媚眼如絲,柔媚入骨的聲音咬唇而出,「皇上,臣妾好像聽到姐姐的聲音了。」
「愛妃幻聽了。」楚蘅叫得如此大聲,鳳錚卻連眼皮都懶得睜一下,「那賤人在浣衣局,愛妃定然是聽錯了。」
「皇上,您仔細聽聽,真的是姐姐的聲音。」
楚惠話剛落,便進來一名宮女,隔著帘子稟報,「皇上,貴妃娘娘,廢后跪在宮外,說有事求見皇上。」
「皇上,姐姐定然是有急事。」楚蘅趴在鳳錚的肩頭,露著一雙雪臂,美艷動人。
「皇上,臣妾有事求見。」
這次,鳳錚聽清楚了,不悅的皺起眉頭來,「叫那賤人進來。」
宮女退下,須臾片刻,楚蘅一身麻衣濕透,站在鳳華宮內,與這華麗的鳳華宮格格不入。
鳳錚攬著楚惠坐在貴妃榻上,挑眉,涼涼的目光掃來,「說吧,什麼事?」
「翡翠,還不去取身乾衣裳來,給姐姐換上。」在鳳錚面前,楚惠端的向來是端莊大方。
面對她偽善的嘴臉,楚蘅噁心得想吐,若不是翊兒情況緊急,這恢弘華麗的鳳華宮,她不削於來。
「不必了。」她果斷拒絕,怕這鳳華宮的東西,髒了她的身子,「皇上,翊兒病了,懇請您宣個太醫去給他看看。」
「翊兒病了,什麼病?」鳳錚心動,正準備宣太醫,翡翠便領了一名太監疾步走進來。
楚惠打斷鳳錚的話,「什麼事,如此急躁?」
「皇上,娘娘,這小太監說,昨夜有浣衣局的人去御膳房的雞湯里投了毒。」翡翠遞了個眼神給楚惠。
「那雞湯可是皇上要吃的,誰吃了熊心豹子膽,敢去雞湯里下毒。」楚惠沉下臉色,對著那小太監厲喝,「可有抓到那下毒之人?」
小太監驚恐,撲通跪在了殿上,扭頭瞄了楚蘅一眼。
楚橫立刻覺察事情不妙,果然,下一秒,鳳錚就皺起了眉頭,「朕在這裡,直說無妨。」
「下毒......下毒之人是皇后娘娘。」小太監伸手指著楚蘅。
聽聞,鳳錚推開楚惠,怒拍貴妃榻,咬牙切齒的瞪向楚蘅,「楚蘅,你這毒婦竟然不知悔改。」
「哈哈......」楚蘅面帶嘲諷的冷笑,「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既然皇上相信,我去御膳房下了毒,我說什麼都沒用。」
半年前,這個男人不是相信她害楚惠流了產嗎,再多一條罪,又有什麼關係呢,只怪她有眼無珠,身為穿越人士,竟然嫁了個渣男。
「來人,將這賤人拖回浣衣局,沒有朕的命令,不准她踏出浣衣局一步。」楚蘅這冷傲且不解釋的模樣,更是觸怒了鳳錚。
「娘娘,求到藥了嗎?」珍珠問完,才發現楚蘅一臉憔悴之色。
楚蘅走去床榻邊,看著翊兒蜷縮在被褥下,「珍珠,翊兒好些了嗎?」
沒求到藥,不用楚蘅回答,珍珠已經知道了答案,「小殿下醒後,用了些溫水,比昨晚好些了,只是額頭仍就有些燒。」
楚蘅摸著翊兒的小臉,感覺心力交瘁,淡淡吩咐珍珠,「翊兒每醒一次,都給他餵溫水,繼續用濕布貼額頭。」
那個男人無情,不肯宣太醫來,如今,就只有這個辦法可用了。
響午,雨稍停,楚蘅抓著翊兒的手,坐在床前打盹,珍珠忽然急切的走進來。
「娘娘,皇上吩咐人送藥來了,皇上還是在乎小殿下的。」
聽到藥這個字,楚蘅猛睜雙眼,只見珍珠身後跟著一名小太監,那小太監手中端著一壺藥。
「這是治風寒的藥,皇上不忍小殿下受罪,吩咐奴才將這藥送來。」小太監向楚蘅稟明後,將那一壺藥遞給了珍珠。
那男人分明不肯宣太醫,怎麼又命小太監送藥過來?
楚蘅覺得事有蹊蹺,珍珠倒了一碗藥,準備去餵給翊兒,被攔下來,「珍珠,把藥端給我看看。」
「娘娘是懷疑這藥有問題?」珍珠遞上藥,小聲問。
楚蘅略點了下頭,拔下頭上唯一的一支銀簪,將銀簪插入藥中。
片刻後,銀簪絲毫未變樣,她又聞了聞藥的味道,這才吩咐珍珠去餵翊兒。
「阿嚏!」珍珠餵了翊兒藥後,在床前,重重打了個噴嚏。
楚蘅看她一副病容,「這藥有多餘,你昨夜淋了雨,也吃些吧。」
「多謝娘娘。」珍珠捨不得多喝,只喝了一小碗。
「母后,翊兒痛,翊兒肚子痛。」服藥半個時辰後,翊兒忽然抱著肚子,在床上打滾。
「娘娘,藥,那藥有問題。」珍珠也痛得蹲在了地上,豆粒般大的冷汗冒出額頭。
楚蘅臉色陡然一變,看了珍珠一眼,疾步走去將翊兒抱起。
噗!
翊兒張嘴,一口黑血吐在了她的臉上,小小的身子不停抽搐。
珍珠也是同樣的狀況。
「翊兒,珍珠,我帶你們去看太醫。」楚蘅一手抱著翊兒,一手去拉珍珠,手忙腳亂,腳下一絆,三人摔成一團。
「娘娘,奴婢不行了,你只管小殿下就是。」珍珠又噴了一口血出來,氣若遊絲。
楚蘅咬著牙,將她丟下,抱起翊兒往外走,只是尚未走出浣衣局,翊兒已經沒了氣息。
......
大雨淅淅瀝瀝的下,雨聲猶如鬼泣,四五個浣衣局的宮婢撐著油紙傘,端著嶄新華麗的宮裝往鳳華宮去。
「皇上,您覺得臣妾穿哪一件衣裳去赴今晚的宮宴合適?」貴妃榻上,楚惠倚靠在鳳錚的膝上,美目含笑。
貴妃榻下,楚蘅一身宮女裝扮,手裡端著一件湖藍色的華麗宮裝。
鳳錚抿著薄唇,狹長鳳眸一轉,視線落在楚蘅手上,「那件。」
「皇上好眼光。」楚惠笑著,從貴妃榻上下來,邁著蓮步走向楚蘅。
楚蘅眼中戾氣一閃,自那件湖藍色宮裝底下抽出一把匕首,寒光利刃對著楚惠的胸口刺去,「賤人,你害我翊兒,我要你償命。」
「愛妃,當心。」
就快要成功了,就快要成功了,就差那毫髮距離,楚蘅手中的匕首,卻被鳳錚飛起,一腳給踢飛了出去,徑直插入了一旁的柱子裡。
楚惠嚇得花容失色,不過片刻冷靜下來,往鳳錚懷裡一撲,含淚看著楚蘅,「姐姐,我沒有害翊兒。」
「賤人,你已經害了惠兒那未出世的孩子,還想害她性命,如此惡毒,朕便留不得你了。」
鳳錚說話,重重一掌落在了楚蘅的胸口。
噗!
楚蘅張嘴,一口濃血噴在殿上,捂著胸口,喘氣困難,卻瞪著眸子,目光死死纏住眼前那對狗男女,一字一頓,咬牙詛咒。
「鳳錚,楚惠,我楚蘅以血發誓,死後縱然化身厲鬼,也不會放過你們這對狗男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