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別恨我，我早就遭到報應了

  李欽南來了療養院，抓著在池塘旁邊曬太陽的江文遠就問小雪在哪兒？

  江文遠不滿地推開他說：「不知道呢，這孩子好久沒來看我了。」

  李欽南止不住地失望。他看著江文遠那張溝壑縱橫的臉，問道：「江老師，你知道小南的生父是誰嗎？」

  

  江文遠猛地抬頭瞪著他，冷冷地說：「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李欽南蹲下身子，淡聲道：「你知道，小南不是你親生的，所以你把他趕出家門。那麼他的親生父親到底是誰，你不會一點都不知道吧？」

  江文遠臉上神情變幻莫測，沉默半晌，才嘆了一口氣，緩緩開口：「我是真的不知道，」

  回憶往事，江文遠的語氣有幾分無奈。

  「小南的媽媽本來只是個酒吧的服務生，可是她長得特別漂亮。我偶爾認識她後，一下就被迷住了，可是我追了好久，她都沒答應我，有一天她突然說要嫁給我，我當時幸福得快飛上天了，她告訴我小南是早產兒，我竟然也沒有懷疑，」

  「後來又是怎麼發現的？」李欽南也忍不住好奇。

  江文遠搖了搖頭，臉上的神情更加複雜。

  「小南一天天長大，他長得又結實又漂亮，我滿心驕傲，帶著他參加朋友的聚會，他們開玩笑說他不是我兒子，我這才發現他長得一點都不像我，也不像他媽媽，於是我帶他去做了親子鑑定。」

  江文遠難得腦子清醒，條理清晰。

  李欽南心頭泛起一絲苦澀，眼神複雜地看著江文遠，冷冷地說：「所以你就狠心把他們母子一起掃地出門了。」

  江文遠漲紅了臉，辯解道：「那我要怎麼樣？難道我要替別人養老婆孩子嗎？」

  李欽南輕輕嘆了口氣，站起身來。陽光明媚，他卻感覺心中一片陰霾。「是啊，你……也沒有錯。」

  他低聲說道，聲音中帶著一絲疲憊和失落。他轉過身大步流星走出了療養院。他後悔追問真相，知道了又怎樣呢，不過是徒增難堪而已。

  小雪實在不願意見他，就讓她先冷靜一陣吧。案子還沒有結，警察還會調查取證，法院要開庭審理，他們總還有見面的時候，他不能把她逼得太緊了。

  他的肩膀上還承載著許多責任和使命。這段時間，他不在集團公司，向明和一眾高管雖然能夠維持公司的日常運營，但那些關乎公司未來的重大決策，還是需要他親自來掌舵。

  文軒突然被捕，恆創建築的聲譽一落千丈。幾個大股東要麼打算撤資要麼準備賣股票套現走人。

  李欽南決定收購恆創。畢竟公司的底子在那兒擺著，只要度過這個難關，也是一個優質資產。

  集團公司的事千頭萬緒，都等著他處理。

  給小雪一點時間和空間，讓他們都冷靜一下。

  身後突然傳來江文遠用盡全力，幾乎嘶喊出來的聲音，帶著難以言喻的激動！

  「你是小南！對吧？你就是小南！我認出你了！」

  李欽南猛然回頭，如電的目光直視江文遠。

  江文遠坐在輪椅上，雙手緊握著輪椅的扶手，枯瘦的指節用力到發白。

  他搖著輪椅，以從來不曾有過的快速度向他靠近。臉上的神情有激動，有疑惑，更多的則是迫不及待。

  他那雙渾濁的眼睛突然變得明亮，直直地盯著李欽南。突然，他以極快的速度一把拉開了李欽南後腰上的襯衫。

  露出一塊小小的，淡紅色的胎記。那胎記的形狀並不規則，像一團小小的火焰在燃燒。

  江文遠凝視著那塊胎記，眼中閃過一絲震撼，他情不自禁地發出了一聲低低的呼喊。

  他的手指輕輕在那塊胎記上滑過，仿佛想從中觸摸到更多關於過去的記憶。

  他的聲音帶著一絲顫抖和激動：「你……你真的是小南！你一直不肯認我，是不是因為恨我？」

  李欽南推開他的手，把襯衣塞進褲腰，聲音冷漠而疏離。「我是誰，都跟你沒有關係。」

  「小南，你別走，我也後悔當年的事，你就真的不能原諒我嗎？」江文遠央求著，激動得全身發抖。

  「沒什麼原諒不原諒的，都過去了。」李欽南推開他，急步往外就走。

  「小南，你站住，你等我一下……」江文遠看著他漸行漸遠的背影，急得眼睛裡幾乎冒出了火星，竟從輪椅上站起來！

  他剛剛邁開腿，但是因久坐而變得僵硬的雙腿如兩根木棍一樣完全不聽使喚，在以奇怪的姿勢晃了幾下後，左腳絆住了右腳，他整個人失去平衡，重重地摔倒在地。

  他掙扎著想要站起來，卻又不幸地撞上了倒在地上的輪椅，整個人被絆得跌跌撞撞，如同一個失控的木偶。竟滾進了旁邊的池塘。

  他年老體弱，又不識水性，冰涼的水流一下沒了頂，天空被水面取代，他頓時驚慌失措，本能地拼命掙扎。儘管池塘不深，但是塘底濕滑，他根本站不起來。

  剛張嘴想呼救，結果還沒喊出聲又喝了幾口水，只得拼命揮著手臂拍打著水面。

  李欽南也聽到了身後的動靜，一回頭，便看到落在塘中的江文遠在掙扎呼救。他臉色一沉，毫不猶豫地轉過身跑了回來。

  療養院的工作人員也看到了江文遠落水，幾個人趕緊下到塘邊，七手八腳地把他拉了起來。

  江文遠渾身濕透，全身發抖，已經神志不清了。

  他抬頭看著李欽南，突然嘴角咧了咧，扯出一絲苦笑，對著李欽南伸出手。

  李欽南心中湧起一股複雜的情緒，他猶豫了一下，還是伸手握住江文遠冰冷的手。

  江文遠枯瘦的手指緊緊握住他的手，喘著氣說：「小南，別恨我了，我早就遭到報應了，我就要死了，只是放心不下小雪，我拜託你照顧好她。」

  李欽南看著他，心中百感交集。良久，才鄭重地點了頭。

  江文遠渾濁的眼睛陡然亮了起來，然而那光芒轉瞬即逝，如風中的燭火一般，徹底熄滅了，手指也鬆開了。

  「江老師！」院長搖晃著他的身體，大聲喊道：「快叫救護車！不，先送醫院！」

  李欽南伸出手指在江文遠的鼻子下試了試，淡聲道：「不用了，江老師，他已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