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發酵

  地鐵里的人越來越多，羊城下班高峰實在是擁擠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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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甘敬站在角落裡，依靠著椅子和扶手儘量不讓自己占用太多空間。

  他身上穿著保安服，皺巴巴的又都是灰，心裡倒是理解別人為什麼不想碰到自己。

  只是……

  「哎，我說，你能不能離我遠點啊。」

  甘敬本來救人就挺疲憊，這會站累了剛剛蹲下就聽見旁邊坐著的女人不耐煩的話。

  他瞅了瞅自己和這個位置的距離，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位子，說道：「我沒碰到你啊。」

  「離我遠點成嗎？我這衣服可是新買的。」這個女人翻了個白眼，不屑一顧。

  甘敬心裡有點冒火，他不是個特別有耐性的人，但還是忍了一下說道：「我再說一遍，我沒碰到你。我是在公共空間。」

  「你個鄉巴佬，還知道公共空間呢？」女人拎了下自己包，厭惡的衝著空中一揮，左手則是掩住了口鼻，「你聞聞你身上臭不臭啊？下次不要來公共空間污染空氣了好嗎？」

  「就你香，就你是城裡人。」甘敬回了一句。

  「不然呢？鄉巴佬！」女人橫眉豎眼。

  「我特麼不打女人。」甘敬蹲在地上，冷笑一聲。

  「怎麼著？臭乞丐？還想打人？」旁邊有個站著的男人發聲了。

  甘敬雖然一個人，但心裡一點都不虛，他也不站起來就這樣仰頭去看這個男人，笑著反問：「聽不懂人話？」

  「哎，你小子……」這個男人就要動手，立即被旁邊的人給拉開了。

  甘敬冷冷一笑，也不搭理這人，要是動手了，挨揍的可不知道是誰呢。

  他不想打女人，也不想搭理她，可旁邊這個女人一路上卻不停的翻來覆去的嘀嘀咕咕——鄉巴佬、臭乞丐，語氣刻薄難聽。

  甘敬左右看了看，一時也找不到別的地方站，這裡人擠人，恨不得能把人給擠懷孕了。

  「你是啥人啊？哎，我就鄉巴佬，你啥人啊？」甘敬聽煩了，回了一句。

  「鄉巴佬，鄉巴佬。」這個女人尖酸刻薄，「鄉巴佬想坐個位都沒有。」

  「得，有個位子還了不起了？」甘敬心中的怒氣突然平息，他看著這個女人的模樣，突然說道，「你知道我為啥不打女人不？」

  這個女人坐在位上，一豎眉：「你敢？！」

  「人啊，有怨氣就會長的難看。」

  「要多包容，這個世界已經有太多戾氣了。」

  「你罵我，我罵你的，有意思嗎？」

  「城市和農村又咋了？人都是平等的。」

  眼看甘敬居然侃侃而談，一時間驚呆了眾人，他們以為看到的會是一場罵戰好戲，但沒想到這個髒兮兮的保安覺悟還挺高。

  不遠處拍照的乘客也放下了手機，有點好奇。

  這時，地鐵臨近到站，甘敬慢慢站了起來，他左右瞧了瞧，又瞧准自己衣服上比較髒的一塊，突然往旁邊座位上女人臉上一蹭，然後拔腿就跑。

  地鐵到站，人潮都往外涌，甘敬的身影很快就消失不見。

  旁邊沒到目的地的乘客都驚呆了。

  哎，不是包容嗎？

  哎，不是沒意思嗎？

  哎，不是這個世界戾氣太多嗎？

  這怎麼變得這麼快呢？

  被突然襲擊的女人整個人都呆住了，她愣愣的摸了摸臉上的灰，突然發出一聲殺豬似的慘嚎。

  不遠處那個用手機拍照的乘客同樣愣住，一下子變得哭笑不得。

  他搖了搖頭，把之前拍的保安蹲在角落的照片繼續傳到了網上。

  ——髒兮兮的保安被乘客嫌棄

  ——保安因髒，自覺蹲到角落

  ——卑微的蹲與高貴的坐

  很快，這些圖片引起了一些網民的興趣，各自取了名字轉載到了不同的社區里。

  事情很快發酵，有人開始指責旁人的冷漠不屑，有人開始為農民工的待遇而憤憤不平，有人則是說到交通的不合理性，總之是眾說紛紜。

  這時，更多的圖片被傳到了網上，包括這個保安報復性的把髒衣服往女人臉上抹。

  這下子，輿論很快反轉了。

  「這個保安不是什麼好東西！」

  「肯定是保安先說了什麼！」

  「他衣服上那是什麼？居然往女人臉上抹，還是個男人嗎？」

  「太不要臉了！」

  之前支持或者同情保安的網民紛紛沉默了。

  通常而言，好男不跟女斗就是大家潛意識裡的習慣，女士優先是紳士風度，不打女人是男人底線。

  這個圖片中的保安雖然沒打人，但這個行為似乎也不是太好。

  你說你走就走了，幹嘛臨走還來這麼一手呢？

  真是小心眼啊！

  隨著更多網絡社區和媒體的轉載，有人覺著圖片中的保安有些眼熟，過了不久就確認這個人是那個會吐煙圈、上過羊城節目的青年！他被網民稱之為煙圈之王！

  事件立即進一步發酵。

  有說男人氣度的，有說小肚雞腸的，有說他不尊重女性的，有女權主義者說這是屬於違法行為的……總之，大部分人都是一派反對。

  臨近城市的媒體看到這個情況，已經開始派自家記者前往羊城，試圖蹭一蹭這個網絡事件。

  是的，這些圖片和網民的議論儼然已經讓這個發生在地鐵里的事情成為一起涉及一名網絡小紅人的事件。

  甘敬自然對此一無所知。

  他只是很愉快的出了地鐵站，一點也不知道這種事情會在網絡里發酵。

  至於那報復的一下嘛……實在是那個女人太討厭了，一路上「鄉巴佬、鄉巴佬」說個不停，語氣太過刻薄，表情太過拉仇恨。

  仇恨拉滿了怎麼辦？只能輸出一下啊！

  甘敬脾氣不算好，又想著不能打女人，情急之下想出這樣的辦法算是出了一口惡氣。

  至於什麼包容、戾氣的，嗯，不懂，只知道自己現在爽就對了。

  他溜溜達達的直奔譚師兄住處。

  「師弟，怎麼弄的一身是灰啊？快洗洗。」譚山一見到甘敬就說道。

  甘敬把保安外套脫了，露出裡面還有水漬痕跡的背心，說道：「下了一趟水，衣服弄髒了。」

  「哎，你們羊城是太熱了，這都十月底了，居然這麼熱。真想回京城啊。」譚山誤會了甘敬，以為他是天熱去游泳了。

  甘敬一笑，也沒邀功，只是把臉洗淨，開始向師兄請教京劇唱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