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六十一章 玫瑰（第二更）

  女聲在四周不停的迴響，仿佛是整個天地世界之中迴蕩。

  難以言說的感覺。

  莫林和安妮他們聽著，這個女聲，臉上的表情都不由的有些異樣，艾雷西亞，無疑的，這個女聲的就是艾雷西亞，噩夢之母，冥河三女神之一的艾雷西亞。

  她在這裡啊。

  她被困在了這裡，承受著整個混沌星界之中所有罪孽的沖刷，已經很多很多，很多很多年了。

  非常久遠，難以想像的時間。

  「是的，姐姐，我們來了，我們來看你了。」克蕾雅上前，她看著前方的那個巨大黑暗之中的黑影，開口這樣的說著。

  安妮也走到了前方，她的目光落在了前方那個黑影之上，臉上的表情非常的異樣。

  青衣同樣也是上前，她仿佛是想要說些什麼，但是她的嘴唇微微翕動，卻一句話都沒有說出口。

  

  「都來了，你們都來了啊……」艾雷西亞沒有說其他的東西，只有她的這一句話在不停的迴響。

  忽然，前方艾雷西亞所在的黑影上猛然間有一大片一大片的黑暗蔓延了出來，朝著四周不停的卷積了過來。

  太快了，太突然了，莫林，安妮，克蕾雅和青衣他們根本就沒有絲毫的防備，他們被這一股巨大的黑暗卷中，瞬間就沒有了半點兒的蹤影。

  昏沉。

  黑暗。

  四周晦暗不定，交織不明。

  莫林手臂擋在了身前，他身上有銀色的光暈散發了出去，形成了一個巫術防護，正在對他進行著防護。

  不過沒有攻擊，也沒有其他的東西過來，對他形成傷害。

  莫林緩緩的放下了手臂，他看向了四周。

  四周幽暗昏沉，安妮正站在他的旁邊，而在前方一點兒的地方，則是有一個身體被眾多黑色鎖鏈綁縛住，身上長袍被打濕，頭髮濕漉漉的披散下來的女人。

  感受著那個女人身上傳來的氣息，莫林不由的有些沉默。

  「艾雷西亞，或者……玫瑰。」莫林和安妮對視了一眼，然後，他開口說了起來。

  安妮走了過來，她站在莫林身旁，看向前方的艾雷西亞，臉上的表情有些莫名。

  莫林和安妮就這樣和艾雷西亞對視著，他們沒有動，看著前方的艾雷西亞也很是奇異。

  「咳咳……來了，你們來了啊……先生，還有銀鐲，你們都來了啊。」艾雷西亞低低弱弱的，從前方不停的傳了過來。

  「不用擔心，不用擔心……我已經快死了，我已經快死了啊。」

  艾雷西亞說著，她抬起頭，露出了凌亂頭髮之下，蒼白虛弱的臉。

  「自從他們將要歸來了，我就快死了，我的命就已經到了盡頭了，我就活不成了。」艾雷西亞說著，她身體搖搖晃晃著，想要站起身來，但是她只是踉蹌了一下，根本沒有站起來，只是重重的摔倒在了地上而已。

  艾雷西亞身上的氣息變的更加零散，也更加微弱了。

  莫林和安妮都沒有動。

  等到他們反覆確認了艾雷西亞的狀態之後，莫林和安妮對視了一眼，才緩緩的朝著前方走去了。

  「你們過來找我，都是想我從我這裡來找到答案，我讓克蕾雅和青衣進入了其他的幻境，哪裡有她們想要的答案，但是……但是，我想要來見見你，見見你們啊。」

  「先生，銀鐲，銀鐲……」

  艾雷西亞真的很虛弱很虛弱了，她躺在地上，仰著頭，看著銀鐲，嘴唇翕動著，發出了微弱的聲音，道：「銀鐲，還有丁香，我對不起你們，尤其是你銀鐲對不起，對不起，真的是對不起啊，我……」

  「姐姐！」

  安妮蹲在了地上，她握住了艾雷西亞的手，緊緊的抓著，想要說些什麼，但是卻一句話都沒有說。

  「銀鐲，銀鐲啊，對不起，當初，我就不應該聽從那些人的哄騙，來對你和丁香出手，讓你們跌落出了冥河，失落在了茫茫無盡的混沌星界之中，近乎永遠的再次無法歸來。」

  「很高興你找回你自己的權柄，但是，但是我……」艾雷西亞很激動，她想要說些什麼，不過她現在的狀態很不好，連話都說不清楚了。

  「不用說了，姐姐，你不用說了。」

  安妮安慰著，她緊緊的握著艾雷西亞的手，抿了抿嘴唇。

  「安妮，安妮……」艾雷西亞很是激動。

  但是安妮沒有說其他的話。

  「我知道了，我知道的，雖然安妮是我們三姐妹中最為溫和的那個人，但是，其實你是最為倔強的人。」艾雷西亞有些感嘆，道：「安妮，你不原諒我……好啊，我知道的，我理解的，你不原諒我。」

  莫林也走了過來，他看著地上的艾雷西亞，雖然艾雷西亞現在非常狼狽，但是他還是能夠從艾雷西亞身上看到曾經相似的眉眼。

  玫瑰。

  那個女孩兒，玫瑰。

  「先生，先生！」艾雷西亞眼睛微微一動，她看向緩緩蹲在她身旁的莫林，忽然就是變的激動了起來，道：「對不起，先生，對不起啊，我也是對不起你，之前，之前我陷入了混沌之中，心神迷亂，所以沒有認出是你，等到之後，安妮又來幫助你遮蔽了所有的感知，屏蔽了所有強大者的窺伺，所以，我還是沒有在之後來發現你。」

  「沒想到，我真的沒想到啊……」

  「都過去了。」

  莫林沉默了一會兒之後，才開口這樣的說了一句。

  是的，對於莫林而言，所有的事情都已經過去了，他已經成功的走到了這一步，現在的他，已經成為了六級王座，而且擁有了極為強大的實力。

  艾雷西亞做了很多，不過他卻沒有多少的損傷，對他而言，這並不是像安妮一樣被徹底的打落，徹底的失去一切，所以，他能夠看的淡然。

  尤其是現在，艾雷西亞都已經快死了。

  玫瑰，她是那個曾經的玫瑰啊。

  聽著莫林的話，艾雷西亞如遭雷擊。

  「先生……」

  艾雷西亞眼睛裡流出了眼淚來。

  記憶仿佛被拉扯，回到了很久很久之前，時間久遠，一切都還是最初的時候，莫林使用了化名格林，她們也不是擁有現在的神名，而是有著自己各自的名字，玫瑰，丁香，銀鐲。

  她和銀鐲丁香在哪裡經歷好多好多的事情了。

  原本以為忘記了，但是現在，很多事情，一下子就全都想起來了。

  她是一個很驕傲的人，有時候做了很多的錯事，損壞了很多的東西，不過莫林並沒有訓斥她，只是揮手讓那些東西消散，然後微笑著看著她。

  那種微笑仿佛是有魔力一樣，讓她一陣赫然，然後不由的狼狽而逃。

  現在那種感覺又回來了。

  她仿佛是成為了那個當初的小女孩兒。

  「先生啊，我……」艾雷西亞想要說些什麼，聲音卻已經變的不清楚了起來。

  莫林沒有說話，只是微笑著，簡單的搖頭。

  艾雷西亞看著身前的莫林和安妮，泣不成聲。

  她說好多好多的事情。

  說了好多好多的話。

  這些東西，是她這些年來經歷的事情，漫長的歲月對她已經失去了意義，高興的，失落的，憤怒的，痛苦的，也不過是最後的一些而已。

  有一些難忘不在遙遠而漫長的時間，而在曾經的上古，在上古之前的那段時間。

  「潘科拉魔神來找過，他說，在曾經智慧古樹死去的那一場驚天大戰之中，他感受到了比還有純正的潘科拉血脈氣息，他心裡非常不解，也是非常的震驚，想要弄清楚一切的源頭和始終，於是他過來請教我，我答應了他，不過要和他來做一個約定，因為我也很好先生的血脈是怎麼回事……」

  「但是沒想到，他死了，死在了巫師世界變化動盪的那段時間。」

  「還有大精靈王他們……」

  「虛空水晶人是被我給親手滅掉的種族……」

  艾雷西亞說著，一樁樁一件件，有些模糊，有些清楚，說的也是不甚明了，但是最後，這樣也是非常不錯的樣子了。

  這是她的經歷，是她的事情，那些遙遠的事，那些無比遙遠的時間。

  漫長的歲月啊。

  看的出來，艾雷西亞已經走到了生命的盡頭，她要死了，她真的要死去了。

  「對了，先生，他們，那些人他們……另外的世界……先生，請您記住了，另外的世界，另外的世界啊！」艾雷西亞像是想到了什麼一樣，她掙扎著，做起了身體，對莫林非常急切的說著。

  看著莫林點了點頭，她才鬆了一口氣。

  這一下，悲喜交加，她的生命已經走到了盡頭。

  「我，我……」艾雷西亞看著身前的莫林和安妮，她伸出手，撫摸著安妮的臉，安妮並沒有拒絕，艾雷西亞嘴唇微微的動著，道：「安妮啊，我真的，真的……好想你們啊。」

  「安妮，克蕾雅……」

  「銀鐲，丁香，還有先生，我記得，我記得所有的東西了啊。」

  「對不起，對不起……」

  「真的對不起啊……」

  這是艾雷西亞最後的話了。

  她閉上了眼睛，她的生命走到了盡頭。

  她死了。

  莫林有一瞬間的恍惚。

  在這個時候，他仿佛看到了在眼前那出現的艾雷西亞，眼前的出現的女孩兒，玫瑰。

  曾經，在他還是一個弱小的巫師時候，出現在他身旁，展現出不凡，同時讓他非常恐懼的強大存在，艾雷西亞，在之後他晉升時候面對的強大存在艾雷西亞，讓他感到驚懼的強大存在艾雷西亞。

  是噩夢之母艾雷西亞，是冥河三女神之一的強大存在，艾雷西亞。

  如此強大，也是如此可怕的存在啊。

  不過，不只是如此，不只是如此的啊。

  還有另外的樣子。

  她還是玫瑰。

  莫林看到在剛剛出現在他面前，想要表現出貴族傳承的女孩兒玫瑰；在他面前表現出硬氣的一面，不想要來服軟的女孩兒玫瑰；有抱著書籍，咬著牙學習的玫瑰；有穿著獵裝，騎在戰馬上進行衝鋒，顯得英姿颯爽的女孩兒玫瑰。

  有微笑起來的玫瑰，有臉上笑容燦爛的玫瑰。

  有和他游經了很多地方的玫瑰，在天空之城裡仰頭看著天空飄飛的紅色燈籠，宮燈映照著側臉的玫瑰……

  很多很多的玫瑰，很多很多的，都是她。

  她是玫瑰，她是冥河女神，她是噩夢之母，她做了事情，她經歷了漫長的歲月，但是，一切都結束了。

  所有的事情啊。

  好的，壞的，痛恨的，懷念的，所有東西，所有的事情，都已經再次不復，再次無法尋找到了。

  這裡也終於沒有她了。

  世上少了一個強大的冥河女神，也不見了一個叫做玫瑰的女孩兒。

  她來到了，現在她死去了。

  她死去了。

  莫林看著躺在安妮懷裡的艾雷西亞，抿起了嘴唇。

  然後他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