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流水無情
2024-05-03 02:45:10
作者: 白羽燕
多年前的烏孫形勢極為混亂,經歷過那場保衛戰,耗空了不少儲備的物資,朝中大臣人人自危,唯恐烏孫從此一蹶不振,擔心匈奴之後還會有敵國來襲。幸好劉燁可以調動大宛駐紮的漢軍,還能請求安息朝廷予以支援,即使是在遭受重創的情況之下,也沒有敵國趁亂偷襲。
雖說保住了烏孫的安定,只是舉國上下都已經是苟延殘喘,百姓的生活異常艱苦,朝里的各派勢力動盪不安。為了保護自己想要保護的人,劉燁將萬年和弟史認作她和翁歸靡的孩子,原本是想讓他們在庇護下平安成長,沒想到卻也成為了他們身上無法掙脫的枷鎖。
弟史對萬年的情意,隨著時間的推移越來越濃厚,就連劉燁和馮嫽都能看出來她心裡有意中人,馮嫽聽她拒絕龜茲王子絳賓的那番話,懷疑她的意中人就是萬年。劉燁為此也頗為擔心,不由聯想到她對萬年的依賴,會不會是男女之情。好在萬年的言語之中沒有半分對弟史的留戀,果斷答應隨莎車國國王回去繼位,才算了卻她一樁心事。
但是萬年即將離去的消息觸動了弟史,她的隱忍終於爆發,大膽留宿在萬年的蒙古包里,想要成為他的女人,兩人從此再不分開。
萬年與莎車國國王喝多了酒,醉醺醺地栽倒在床榻上,半夢半醒之間好像看到了弟史,還沒意識到這究竟是不是夢,就被她熱情的吻沖昏了頭腦。萬年對於弟史的情意,多年來只是深深埋藏在心底,他不像弟史那麼單純那麼感性,他知道他們如今的身份是不可能在一起的,不然只會落下話柄遭人恥笑,不僅連累到弟史的清譽,也辜負了翁歸靡和劉燁對他的期待。
萬年選擇將這段感情當做懷念,此生與弟史還是做回兄妹,不再與她有進一步的發展。答應去莎車國繼位,除了是要報答翁歸靡和劉燁的養育之恩,逃避弟史的感情也是原因之一。
沒想到在離開之前,他又一次夢到了弟史,而且這一次的弟史熱情似火,簡直要將他焚燒殆盡。萬年是個克制力極強的人,從前即使是在夢裡,他也不允許自己和弟史太過親近,每當情不自禁夢到她的時候,他都會在潛意識裡強迫自己醒來認清現實。但是現在,他不想再強迫自己,他就要離開這片草原,永遠地離開她了,也許從今以後他都不會再夢到她。
他們分隔這麼遠,弟史漸漸地就會把他遺忘,也不會再來到他夢中了吧!就當這次是他們的離別,讓他能在夢裡擁抱她一回,他會記得她的溫存,這個美夢將是他一生中最美好的回憶。
弟史從沒和異性如此親近過,她笨拙地獻出自己的初吻,極盡所能討他的歡心。察覺到他的胸膛越來越滾燙,纏在她腰間的雙臂也越來越硬實,弟史的心砰砰狂跳,快到讓她的呼吸也紊亂了許多。
那股莫名的激動,逐漸取代了她的緊張與不安,她被他緊緊地擁抱著,就像是融入了他的身體,她開始變得貪婪,想要得到更多,她渴求這種真正在一起的感覺。原來,這才是與他相愛,這是作為兄妹永遠不可能做的事。是的,她不要做他的妹妹,她要與他相愛。
弟史主動解開身上的衣襟,拉著萬年的手伸進她的懷中,他的掌心像是有一團火,所及之處將她也點燃,她纖弱的身軀不停地顫抖,那是一種興奮至極的喜悅,明明呼吸都幾乎不存在,呼吸也近乎停止,卻仍是有想要吶喊的衝動。在生與死的交界,她感覺不到恐懼,如果這樣做的代價就是在他懷裡死去,她也會毫不猶豫奔赴死地。
「萬年哥哥……」弟史情動之時,難耐地了聲,他們瘋狂地擁抱在一起,用這種方式訴說隱忍多年的感情。
萬年正埋首於她胸口,那聲飄渺的「萬年哥哥」像是遠在天邊,卻又近在耳邊。他猛地停下動作,迫使自己清醒過來,待他看清楚眼前的景象,整個人如墜冰窖。
深夜無眠的人不止是滿懷心事的,還有懵懂無知的孩童,十歲大的孩子身體不舒服,又不知道怎樣向父母訴說,只能委屈地哭著。
馮嫽看著臉頰通紅的兒子,聽他斷斷續續的哭聲,急得不知道如何是好,耐心詢問他:「小寶,你是不是哪兒不舒服啊?」
小寶滿眼含淚點點頭,馮嫽又問:「是肚子疼嗎?」
常惠連忙伸手去揉小寶的肚子:「是不是這兒不舒服?」
「不,不是……」小寶雙手抱頭,在馮嫽懷裡掙扎,「我疼,我頭疼……」
「頭疼?」常惠傻了眼,「這么小的孩子居然也頭疼?難道他成天也想心事?」
「這怎麼就忽然頭疼了?」馮嫽從沒見過小寶哭成這樣,聽他說頭疼,心裡也更慌亂了。
「不行,我這就去把清靈找來。」常惠跳下床穿鞋,馮嫽一把拉住他,「都這麼晚了,清靈和師大人想必都睡下了,我看還是等天亮之後再去吧!」
常惠甩開她:「那怎麼行,孩子生病能等嗎?要是等出了事,我看你這個當娘的非得哭死不可!師中是我哥兒們,找他媳婦幫點忙天經地義,就算老葫蘆在這兒,也不會說不幫的。」
馮嫽抱著小寶跟著下了床:「那你快去快回,我也不知道小寶這是怎麼了,這孩子從小身體就好得很,極少看他哭鬧。」
常惠顧不得跟她多說什麼,掀開門帘就往外奔去,回頭交代了聲:「外面風大,別凍著孩子,在屋裡等。」
馮嫽拿件外衣包住小寶,在屋裡來回踱步,沒過多久,常惠把師中和清靈都叫來了。
清靈給孩子把過脈,納悶地搖搖頭:「沒什麼毛病的啊!」
常惠瞪著眼,指向仍在低聲哭泣的小寶:「咋沒毛病?你再仔細瞧瞧,小寶剛才直喊頭疼,頭疼能是小事嗎?」
「你別急啊,你跟清靈嚷嚷什麼!」馮嫽呵斥了聲,唯恐清靈生氣。
清靈笑著搖頭:「沒事的,小嫽姐姐,常將軍這也是擔心小寶。不過,我看這孩子確實沒病,師大人,不如你也來瞧瞧。」
師中走過去為孩子把脈,也沒發覺脈象有異樣,便輕聲問道:「小寶,你說頭疼,到底是哪邊疼呢?」
師中摸了摸他的腦袋,反覆問道:「這邊,還是這邊?」
小寶的手捂住耳根子才停下來:「這兒,這兒疼……」
「這裡疼?」師中愣了下,拿開他的小手看了又看,忽然想到什麼,連忙掰開他的嘴巴,看到那顆蛀齒才鬆了口氣。
「小寶不是頭疼,是牙疼。」師中解開了謎底,「你們不用擔心,小孩子換牙的時候大多有這毛病,不礙事的。」
馮嫽和常惠面面相覷,紛紛長舒口氣:「原來是牙疼,我們還以為真是頭疼,看小寶不停地哭,擔心的不得了。」
清靈笑道:「牙疼不是病,疼起來要了命,小寶哭成這樣就是因為疼得受不了,沒事的,先止疼就好了。」
「對了,你前些天不是給弟史的侍女配了些治牙疼的藥粉麼,還有多餘的嗎?」師中說著就要回去拿來,「你放在哪兒了,我去取。」
「糟糕,沒有多餘的了,弟史那個侍女說是很有效果,又來拿了一次,我就全給她了。」清靈聽到小寶的哭聲於心不忍,起身走出去,「我去找她要一些,她那兒應該還有剩,等明天我再多配一些。」
等清靈給小寶敷上藥粉止住牙疼,都已經是大半夜了,馮嫽感激道:「師大人,靈兒,你們快回去休息吧,真是太麻煩你們了。」
「客氣什麼,都是自己的孩子嘛!」清靈摸摸小寶飽滿的可愛臉頰,自言自語道,「我要是也能生個這麼討喜的孩子該有多好。」
師中和清靈成親之後多年無子,師中倒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只是清靈常常自責,遺憾自己沒能為夫君生下一兒半女。
同為女人,馮嫽知道她又在觸景傷情,忙上前安慰道:「你一定也會有孩子的,只是你和孩子的緣分還沒到……」
忽然,清靈拉住了馮嫽的衣袖,悄聲道:「弟史好像出事了。」
「什麼?」馮嫽和她眼神交匯,點了下頭,將孩子遞給常惠,「我陪靈兒說會兒話。」
常惠和師中以為馮嫽去安慰清靈,就沒有跟出去,讓她們兩個女人說些知心話。
「靈兒,你那話什麼意思?弟史出啥事了?」馮嫽等不及追問道。
清靈皺眉道:「剛才我去找弟史的侍女拿藥,聽她說弟史整晚都沒回來,也不知道去了哪兒,那個侍女急得團團轉,正要去向公主通報呢!」
「當真?」馮嫽想了想,急道,「我見過弟史,她來找過我……」
「她找你做什麼?你看出來哪裡不對勁兒了嗎?」
「我……」馮嫽答應過弟史為她保密,但到了現在,她也顧不得這麼多,「她來找我訴說心事,她暗自喜歡萬年已久,知道他要去莎車國,捨不得跟他分開。我勸了她好多,我看她好像已經想通了。」
「你怎麼不事先跟公主說一聲,弟史這種年紀的小女孩最容易做傻事。」清靈跺了跺腳,「前幾天龜茲王子來求親,弟史不是拒絕了麼,該不會是怕他再來,離家出走了吧!」
馮嫽連忙搖頭:「不會的,萬年還在,弟史哪裡都不會去。可能,可能她……」
「她和萬年私奔?」清靈驚呼出聲。
「不會,就算她有這種念頭,萬年也不可能答應。」馮嫽當即否定。
「那可不好說,弟史要是以死相逼的話,萬年怎會不心軟,他們雖是兄妹,感情卻比兄妹深厚得多。」清靈耐不住性子,轉身往萬年的住處奔去,「我先去看看他那兒有什麼動靜。」
「好,那我去找公主。如果他們真打算要私奔,現在阻止應該還來得及。」馮嫽掉轉過頭直奔劉燁的住處。
清靈看到萬年帳外的侍衛正在打瞌睡,繞到蒙古包後面附耳聆聽,竟然聽到了男女曖昧的聲音。清靈不由紅了臉,隨即又心驚肉跳,這裡是萬年的住處,他和女人做那種事也沒人管,但不知道這個女人是誰,要是失蹤的弟史那就出大事了。
正躊躇間,清靈看到了劉燁和馮嫽匆匆趕來,她來不及多想,向她們大致說明裡面的情況。
「公主,我還不敢肯定裡面的人是不是萬年,也不能確定他在做什麼,但這事不能讓別人知道,還是小心處理的好。」
馮嫽無比擔憂地打量著劉燁的臉色,劉燁表面上雖是相當鎮靜,但她心裡只怕也是翻江倒海。
「我知道了。」劉燁走向那座蒙古包,喚醒了那名打瞌睡的侍從,將他打發走,「你回去睡,今晚這裡不需要看守了。」
侍從稀里糊塗地撓撓耳朵,見著劉燁也忘了行禮,夢遊似的跑回侍從的營帳。
「公主,我和靈兒在外面守著,你一個人進去吧!」馮嫽避免場面尷尬,索性和清靈留在外面。
劉燁點了下頭,走到門帘前面,隱約聽到了聲聲低吟,她突然不敢面對這一切,腦子裡閃過許多種可能性。如果弟史和萬年已經發生關係,她該如何收場?難道一定沒有解決的方法嗎?但無論如何,他們都是她要守護的人,即使他們做出荒唐的事,她也不能讓他們受到傷害。
「萬年,萬年,母后知道你在裡面,出來吧!」當務之急是要掩蓋這個秘密,不能讓更多的人知道。
萬年剛把弟史推開,就聽見了劉燁的呼喚,他整個人頓時懵了,看著眼前衣衫不整的弟史,他回想起自己對她做過的事,雖然他們只差那一步,卻也是犯了不可饒恕的罪。
弟史怔怔地看著帳外的身影,心裡的恐懼被熊熊燃燒的愛火占據,她用力抱住萬年:「我去跟母后說清楚,我要跟你在一起,如果她不答應,我就求到她答應為止……」
「不,這不關你的事!」萬年轉過頭不看她,緩緩掰開她的手,「你什麼都不要說,一切都是我的錯。」
萬年披上外衣下了床,步履沉重地走出去,看到劉燁就給她跪了下來,深深地低下頭:「母后,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萬年願意以死謝罪……」
「不要……」弟史哭喊著衝出來,劉燁眼疾手快,一個箭步上前將她擋了回去,回頭對萬年說,「你也進來。」
弟史跪在地上哭泣,雙手抱住劉燁的腿:「母后,不怪萬年哥哥,是我自願的,我躲在他床上,等他回來,趁他喝醉了意識不清醒,想要成為他的女人……母后,我這輩子只想跟他在一起,不管是為奴為婢,我都不後悔……」
「別說了,弟史!」萬年連忙向劉燁求情,「這不關弟史的事,是我混帳,是我該死,我連自己的妹妹都不放過,母后,請您以軍法處置,賜我一死吧!」
劉燁看著這雙兒女,他們情投意合不是他們的錯,他們原本就不是親兄妹,她又何必用這層枷鎖束縛他們。她深知相愛的人無法廝守的痛苦,她怎麼忍心讓他們重蹈覆轍。
「你們都起來吧!」劉燁輕聲道,含淚看向弟史,「你願意為了萬年付出所有?哪怕是從今以後再也回不到這片草原?」
弟史不明所以地點頭:「無論怎樣都好,我不要跟萬年哥哥分開。」
劉燁又看向萬年:「那你呢,你能向母后保證,好好待弟史一輩子嗎?萬年,你不要自責,如果你們是真心相愛的,母后不會不通情理。就讓弟史跟你一起去莎車國吧,遠離這片草原,沒有人會阻止你們了。」
弟史喜出望外:「母后,你答應了?你答應我們在一起了?好,我願意去莎車國,我不求任何名分,為了萬年哥哥,我什麼都願意……」
「我不同意!」萬年沉聲道,「母后,我不能帶弟史一起走,如果弟史跟我走,我會害了她一生!趁現在大錯沒有鑄成,我決不能一錯再錯!」
劉燁沒有料到萬年會拒絕:「你是不是擔心母后會遭人質疑,萬年,你不要凡事只為母后著想,其實,你和弟史的幸福才是最重要的。」
「不,母后,我是為自己著想,我不能帶給弟史一生的幸福,所以才不能帶她走。」
弟史的淚水洶湧奔騰,劉燁只得又問:「萬年,你喜歡弟史嗎?難道你不想跟她在一起?」
「我只當弟史是妹妹,我不想跟她一起。」萬年斬釘截鐵地說,看也不看淚流滿面的弟史。
「萬年哥哥,你剛才抱我抱得那麼緊,莫非都是我的錯覺?」弟史不敢相信他的感情是假的,不甘心地問道。
「弟史,我只是喝多了而已,男人可以擁抱任何一個不喜歡的女人,如果我清楚知道那是你的話,我不會碰你一下的。」萬年早已恢復了之前的從容。
「不可能的,你如果不愛我,你怎麼會對我那樣親密?你不是那麼隨便的男人,你不會抱不喜歡的女人……」弟史不停地抹著淚,哀哀地說。
「我就是那樣的男人,駐守邊境多年,寂寞的時候我會隨便擁抱不認識的女人,哪怕她是出賣身體的女人。」萬年冷冷地看著弟史,「現在你都明白了吧,你這樣做毫無意義。」
「萬年哥哥……」弟史淚如雨下拼命搖頭,忽覺一陣暈眩,癱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