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三十七章 獠牙

  這場曠世大戰於星空之上拉開。

  下方大地上倖存下來的蒼瑞域修士沒有一人敢上前窺探那堪比天威的戰鬥。

  隨著神秘生物的離開，禁錮在他們身體上的氣機也隨之消散。

  不管是法身境修士也好，破虛大能也罷，這一刻所有人盡皆雙膝一軟，紛紛癱軟在地。

  八名破虛大能中，也就只有墨子期和左丘勉強還能站立起身體。

  抑制住心頭的驚駭，左丘掃了一眼從虛空中降落的墨子期，試探性的問道：「子期師弟你看到了什麼？」

  在大戰展開的前一刻，墨子期是無數修士中距離神秘生物和那個突然出現的男子最近的人。

  如果有人看到了那個可以和神秘生物爭鋒的存在的真面目，那麼那個人一定是墨子期。

  而後者那若有所思的模樣，也證實了左丘的猜測，顯然他是看到一些旁人不曾窺探到的一幕。

  墨子期眼神複雜的回望了左丘一眼，躊躇稍息後方才回應道：「那人好像是……許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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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墨子期回答左丘的問話並沒有避開蒼瑞域修士的意思。

  聽得墨子期那不是很肯定的聲音，所有蒼瑞域修士同時吸了一口涼氣。

  許木出手以焚天九字偷襲天玄宗主，並且將其斬殺，已經令得旁人感覺目瞪口呆了。

  而今墨子期居然說，那個將所有人從死亡的邊緣拯救出來的男子居然也是許木，這代表著什麼所有人都清楚。

  那個神秘生物很可能是仙人級別的存在，許木滿打滿算也就是蛻凡的戰力。

  他是如何做到和仙人級別的生物抗衡的呢？

  「換做是別人，也許羅爺爺會覺得意外。如果是許木那小子的話，倒也不是不可能。」羅淼艱難的扯了扯嘴角，擺出一副似哭似笑的表情。

  當年在遺塵禁地中，許木可是被黃金聖龍附體，親手將那隻神秘生物封印的。

  這一次也許是他又得到了類似的機緣吧。

  畢竟已經有了遺塵禁地的先例，羅淼也不覺得不能接受。

  倒是左丘眸子一凝，他想到了白秀衣曾經交代給許木的話，心頭已然有了幾分猜測。

  再看離、端木蓉兩人的表情亦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顯然和左丘想到一塊了。

  但他們都沒有多說的意思。

  無論是火焰烙印還是白秀衣的存在，都是他們歸元宗的秘密，即便是在這種絕境下也不是隨便就能和人分享的。

  眾人各懷心思的間隙。

  星空之上的戰鬥一刻都不曾停歇過。

  滾滾邪意黑霧蔓延在星河之中，將所有原本照耀向蒼瑞域的光亮都盡數遮蔽。

  諾大的蒼瑞域伸手不見五指。

  除了上方時不時照耀而出的驚世劍芒和刀氣以外，整片世界漆黑如墨。

  轟隆隆！！！

  慘烈到破虛大能都要面色發白的巨響隨著能量光華的閃爍不斷從星空之上傳遞而來。

  蒼瑞域修士這一刻已經將所有的疑惑都拋開了，專注的凝望向星空之外。

  不管那向著神秘生物出手的存在是不是許木。

  這場戰鬥關係著的終究是蒼瑞域這個世界的存亡。

  一旦神秘生物贏了，迎接他們的將會是毫無意外的死亡。

  「一定要贏！」懷中抱著昏迷的小虺蛟，紫檀緊了緊手掌。

  她那在面對死亡時都不曾變化過的清冷眸子，而今儘是緊張。

  這場萬眾矚目的戰鬥持續了足足數日。

  直到某一刻，和那神秘生物黑霧對峙著的滔天魔氣陡然沸騰到極致。

  「吼！」一隻擎天魔爪穿透了黑霧，從天外星河中探出降臨到蒼瑞域大地。

  魔爪的掌心緊緊拽著一隻通體黑色鱗片裹身的怪物，悍然拍向了大地。

  隆隆隆！！！

  那一隻魔掌之大，單是一條胳膊就超過了青天的高度。

  硬是將那隻怪物砸向了蒼瑞域四界的中央地帶，十萬里大澤的沼澤之下不知道多少千里的地底深處。

  蒼瑞域四界在這一刻都能聽到那一聲驚天動地的震鳴。

  隨後，那一片阻隔了蒼瑞域四界的十萬里大澤在難以揣測的力量下灰飛煙滅。

  只留下那一條從星空中探下的魔掌，還保持著鎮壓的姿態。

  戰鬥終了，黑霧消散。

  一連數日沒有丁點日月星辰光芒灑下的蒼瑞域上空，終於被大陽的光芒穿透，溫暖的陽光傾灑在萬物生靈的本體上。

  蒼瑞域大地上躲藏在各個角落苟延殘喘的凡人和修士迎著光亮走出。

  雖然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但是所有人都升起這麼一個念頭：「結束了！」

  「贏了！」東界歸元宗之外，這個聚集了四界殘餘修士力量的地域亦是響起響徹雲霄的狂喜吶喊聲。

  無數修士的臉上洋溢出劫後餘生的喜意。

  就連離和紫檀這兩個平日裡少有情緒流露的天才，面龐上亦是在這一刻展露笑顏。

  在戰鬥結束的剎那，墨子期釋然一笑，終於不在強撐著體內的傷勢。

  身形後仰，直接仰面倒地。

  他識海已經碎裂，幾乎可以說傷及到了他的道基，尋常修士受此重創怕是當場就得暈厥過去。

  而他硬是撐了好幾日。

  「呼！」左丘的神情也是一松。

  兀然，左丘眸子一凝，卻見天頂之上，那恢復了蔚藍的天穹上方墜落下來一道身影。

  後者正以極快的速度朝著這片土地墜來，如此高度倘若摔個結實肉身返祖的妖獸也要遭受重創。

  左丘眉頭一皺，他大概猜到了那道身影的身份，就在他準備施以援手的同時。

  有一人的動作比他更先一步掠出。

  「吼！」紫檀放下小虺蛟，身形化作荒古雷龍爆射而出，而後在那身影即將降落的位置停滯。

  噗！儘是毀滅氣息的雷龍法相而今鬆軟得如同棉花。

  下墜的身形狠狠的砸在雷龍法相身軀之上，被削去十之八九的力道，最終被撤去了法相的紫檀穩穩接住。

  「沒事了！」看著懷中那名已經沉睡的少年，紫檀嘴角洋溢出明媚的笑容。

  軒轅劍宗世界。

  盤膝坐於黃金棺槨棺蓋之上的白秀衣突然睜開緊閉的眼眸瞥向前方不足百丈之外的距離。

  一道身著黑衣，黑髮張揚舞動的男子身影出現在了他的視野之中。

  他擁有者和白秀衣如出一轍的俊美面容，仿佛孿生兄弟。

  另一邊，見得白秀衣的目光投來，黑衣男子嘴角微微勾起，盡顯邪魅張揚。

  「好久不見!白。」黑焚那魔性的聲音慢吞吞響起。

  「恭喜你自由了，黑。」白秀衣對於黑焚的出現沒有流露出半點訝然，平淡的回應，就像是多年不見的老友。

  聽得白秀衣聽不出情緒的回應，黑焚再也不去掩飾心頭的欲望，軒昂的身軀興奮得顫抖，最後仰頭狂笑：「哈哈哈！」

  「天道輪迴，陰陽相生又相剋，五千年前你強過本座，五千年後本座更甚於你。這世間還有誰可以阻擋本座。」

  白秀衣的眼睛毫不示弱的和黑焚對視著，隱晦的警告道：「焚天的意志依舊作用於你我身上，你不要自取滅亡。」

  「放心，大千世界浩瀚無垠，本座不會觸犯到禁區，外面的世界才是本座應該去的地方。」黑焚毫不在意白秀衣的告誡，深深看了一眼後者後毫不留戀的轉身。

  「你就好好呆在這裡吧。等本座哪天想起你，會回來看你的。」

  一語言罷，黑焚的身軀開始急速變淡，彈指功夫消失在了軒轅劍宗世界，就好似他從來沒有出現過一般。

  隨著星空之外降下的那隻魔掌將神秘生物鎮壓於十萬里大澤。

  蒼瑞域億萬生靈有驚無險的渡過了這次浩劫。

  雖說殘餘的生靈只倖存下來十之一二，無數門派傳承因此斷絕，蒼瑞域元氣大傷。

  沒有幾百年時間緩衝，蒼瑞域很難再鼎盛時期的輝煌。

  但福兮禍兮誰有說得清楚呢。

  天之道損有餘而補不足。

  例如遺塵禁地就曾經被黃金聖龍和神秘生物的爭鋒打爛。

  可在補全天地法則之後，大千世界法則降臨，令得遺塵禁地的妖獸接連誕生四個肉身返祖妖獸。

  而蒼瑞域在經歷如此浩劫之後，也應該會接受法則的反哺。

  神秘生物浩劫結束，那些凝聚在歸元宗外門的各大門派也沒有了逗留在這裡的理由。

  紛紛向著歸元宗告辭，回歸自己的門派舊址。

  不管這麼說，這一次蒼瑞域四界的所有修士都欠了歸元宗一個天大的人情。

  因為出手擊殺天玄宗主的是他們門派的弟子許木，就連鎮壓神秘生物也有許木的影子，這可是一個大因果。

  而今的歸元宗已經是聖地之下第一宗門，往後的日子有了整個蒼瑞域的人情，必將更為強盛。

  說不定在日後的百年千年後，達到和聖地並肩的程度也不是不可能。

  然而作為如此多因果所牽連的許木，而今正昏睡在歸元宗內門中。

  和他一起倒下的，還有碧瞳道人墨子期。

  兩人盡皆是遭受到了重創。

  墨子期的傷勢是因為神秘生物照成，而許木則是遭受了黑焚力量的反噬。

  體內生機嚴重虧空，只剩下星星之火還吊著他一條命。

  見得許木還有一口氣，歸於宗的修士們反而不擔心了。

  根據以往無數次許木死裡逃生的經驗來看，只要這個少年還有一口氣在，他總是能奇蹟般的恢復。

  這一次許木依舊沒有讓大家失望。

  不過短短几日，他體內星星之火已經呈燎原之勢燃燒而起。

  只要給他足夠的時間，他又會活奔亂跳的轉醒。

  相比許木，墨子期的傷勢更為嚴重。

  識海破碎，連帶著泥丸宮中的元神都岌岌可危。

  一月之後，墨子期閉關的內門主峰後山。

  左丘的身影出現在了墨子期療傷的洞府門前。

  作為歸元宗掌門，歸元宗最高戰力之一，沒有任何一個地方能夠阻擋左丘的腳步。

  即便是墨子期的洞府同樣如此。

  隨著左丘幾個印法打出。

  轟隆！墨子期緊閉的洞府石門為左丘敞開了道路。

  走入其中，左丘一眼便看到了那盤坐在石床上，神情萎靡的墨子期。

  左丘踏著不緩不急的步伐走到了墨子期身前問道：「子期師弟的傷勢可有好轉？」

  「哪有這麼容易，看來師弟得修養幾年了。」墨子期虛弱的掃了一眼左丘，回應的聲音聽不出喜怒。

  「許木師侄的靈愈術登峰造極，他這幾日情況大有好轉，想來用不了幾日就能甦醒。」左丘一邊說著，腳步漫無目的的在墨子期的洞府中遊走了起來，繼續說道：「有他相助，子期師弟的傷勢應該能恢復得快些。」

  聽得許木的名字，墨子期難得露出點點笑意，正在他欲要張嘴回應左丘的剎那。

  咣！一抹凌厲劍芒猛地從墨子期身後爆發，原來左丘已經不經意的走到了他的身後，並且毫無預兆的向著墨子期出手了。

  左丘和墨子期實力相差無幾，如此近距離之下的偷襲即便是後者全盛時期估計也難以盡數避開。

  更別提墨子期已經重創的當下。

  眼看著左丘這一劍即將得手。

  「嗷嗷嗷！」令得人毛骨悚然的鬼嚎之聲突然響起。

  一層如是蝌蚪般的黑色斑點能量阻擋在了左丘劍氣的前方，硬是將這一劍擋下。

  嘭！！！

  但歸元宗內門這代表著整個宗門中心的主峰，卻是在兩人的交鋒之下轟然爆開。

  山石泥土滿天濺撒。

  對於內門主峰的消失，左丘視若無睹，反而是若有所思的瞥了一眼那守護在墨子期體表上的天魄幡力量，輕輕喃語道：「天魄幡不愧是天魄上人的本命法器，被那鬼東西都打爛了大半，都如此難纏。」

  說到這裡左丘話鋒一轉，突然淡然一笑問道：「我很好奇，師弟你是怎麼看出來的。」

  墨子期和左丘的身體這一刻好似定格在了一起，兩人都沒有下一步的動作，當然除了兩人依舊交談的聲音以外。

  「在你讓許木交出破陣玉簡的時候。」墨子期懶洋洋的抬了抬眼皮，眼眸中帶著譏諷。

  「許木不知道那枚玉簡的用途，但是貧道知道，別忘了我也是受過老祖指點的。」

  「原來如此！」左丘頓時恍悟，不過他的表情卻是從容不迫，好像墨子期的抵抗並沒有出乎他的預料之外太多。

  「不愧是我看上的人，你越是優秀，吞噬你對我而言受益越……」

  「可惜你選錯了人，貧道就算重傷也不是你能拿捏的。」不等左丘說完，墨子期蠻橫的打斷了前者的話語。

  一語到此，他眸子裡迸發出碧綠的色彩，翻騰的雷霆之聲從其體內轟然爆發。

  眼看著兩人之間即將爆發大戰。

  「子母禁術！」輕飄飄的聲音突兀的從左丘口中吐出。

  墨子期凌厲的瞳孔猛地一滯，體內的真元在這一刻如是被凍結。

  不僅僅是真元而已，連帶著他那破碎的識海深處，泥丸宮中的元神都被某種不知名的力量禁錮。

  「很意外吧？子期師弟，我知道你一直防著我，但是你終究忘了，我是這歸元宗的掌門，只要我願意，我能在整個宗門種下種子。在你重傷踏入宗門的那一刻起，子母禁術的力量已經潛伏在了你的體內。」

  「其實我還要感謝那鬼東西，倘若它不將你傷成這樣，又怎麼可能給我這麼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

  說話間左丘的劍開始一寸寸的向前挪動，最終刺破了天魄幡的防禦。

  正如左丘所說，天魄幡在那一戰中也受到了重創，不僅僅是墨子期的實力大打折扣，連這件達到了上品道器的天魄幡也沒有了昔日的威能。

  「放在大千世界都難尋的碧眼雷體，子期師弟放心，師兄會好好替你發揮它的力量。」

  噗嗤！一語到此，左丘的劍刺穿了墨子期的丹田。

  ……

  約莫盞茶功夫之後，『墨子期』的身影平靜的從主峰崩塌的廢墟中走出。

  相貌俏麗的美婦人拉著一名約莫十六歲少女手掌，一臉複雜的看向『墨子期』。

  「你終於還是走出這一步了。」

  「池蕁，二十年前你就應該明白，這修真界我們能依靠的終究只有自己，只有自身足夠強大，我們就不用依附在任何的宗門之下，也不用在絕境下等待別人的施捨。」

  淡淡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妻子，左丘的身形一晃消失在了原地。

  「等我，我很快就好。」

  站在這裡等待左丘的婦人，乃是當年以死婆婆的名號行走在東界的歸元宗修士池蕁。

  也是左丘的道侶。

  而池蕁拉著的這名少女，就是她和左丘的骨肉左汐。

  「母親，父親他……」左汐緊張了拉了拉池蕁的手掌，她至今沒有搞清楚狀況，但是她能感覺得到，自己的父親和平日裡有些不同。

  「沒關係孩子，他始終是你爹。」池蕁沒有告訴左汐真相，望著左丘離開的方向，沉默了下來。

  歸元宗內門，許木閉關療傷的洞府前。

  左丘亦如打開墨子期的洞府那般，輕而易舉的將許木洞府前的石門開啟。

  然而他的腳步卻是沒有踏出。

  「到底是什麼力量，令得我種在你體內的種子露出如此惶恐的情緒。」深深的看了一眼許木洞府深處，左丘略微沉吟後，終究沒有進入其中，毫不拖泥帶水的走向了下一個目標的所在。

  歸元宗禁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