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3 險策,謀皇權
2024-07-28 06:59:30
作者: 枼玥
短短兩年,蒼月國準備之充分,優勢在戰爭中盡顯。
南曜國內政本就不穩,眼看蒼月國軍隊長驅直入東陵國,眼看就要攻打道粼城了。東陵國與南曜國相鄰,天下之爭,已大半歸屬蒼月國。
是人皆貪生。
聰明人識時務。
南曜國早已不是表面上這般和平。
冥殿勢力遍布南曜國的每一個角落,這些消息又豈會不知。
如今樓浩然已登上帝位,陰謀與陽謀之間的差別,他盡顯劣勢。
與此同時,蘭梵節節敗退,本就不善戰的他如今在軍中全然聽信一個太監之言,軍中不少將士已暗生不滿。
「左先生,那邊傳訊問先生,何時動手?」自蘭梵懷疑軍中有內奸以來,遵左一的命令,以戰死為由,原安插在軍中的人員已半數撤退,如今留在軍中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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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是明、暗兩方面去查都和季家扯不上關係。
東陵敗退,這些人有幾人甚至得到了蘭梵的重用。
左一停下手中的動作,眼底划過一絲晦暗,「時機未到,將傳訊渠道撤了。」極輕的聲音卻難掩堅決。
「先生?」小將士不解,見左一神情,下意識住口。
輕聲嘆息,「罷了,回訊,告知那邊,我只聽命主子一人。」眼下時機未到,俗話說,爛船也有三斤釘,更何況是蒼月國一個國家。
「這......」
「我們生活在暗處,他想立功,我卻不想拿你們的性命做無緣無故的冒險,況且......」左一想到蘭溶月回京前傳給他的親筆信,信中只寫了兩個字『粼城』。
見左一神色難得一見的凝重,「屬下明白,屬下告退。」
目送小兵離去,左一又開始重新搗藥。
京城。
殿試在即,奏疏隱晦暗指她干政的越來越多,不少大臣親信已秘密離開京城,一路往北,這其中甚至還有崔太傅的人。
每聽到初晨回稟這些消息,她既無奈又高興。
無奈的是她本無心奪權,朝中事紛繁複雜,拼搏這些年,她突然想延續前世的理想,無拘無束,有人伺候,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做一條鹹魚。可每當看到無雙這個小不點。
事實就在提醒她,這種鹹魚生活距離她最少還有二十年。
看著閉目養神蘭溶月,她眉宇間的疲憊,長袖中,初晨雙手握拳,忍不住道,「主子,是不是要將陛下歸來的消息稍微泄露一些出去?」
片刻,蘭溶月不急不忙的睜開眼睛,「燕國消息未明,待陛下歸來,出現在朝堂上,朝臣自會知曉,況且朝臣中,有人有鬼,這幾日你幸苦些,多注意一下。」
「屬下明白。」人心難測,她從小便深有體會,歡場多年,人性人心她見的太多了。
待初晨離去,紅袖小聲開口,「娘娘,朝中即使有鬼,現在清理,恐會不利娘娘名聲。」回京後,蘭溶月並未隱瞞她邊境的消息。
楚篤不斷的捷報傳來,她已有好幾日難眠了。
蘭溶月欣慰一笑,「我幾時有過好名聲,又幾時在意過名聲,倒是你,可需放你休息兩日。」紅袖面容雖用妝容掩蓋,眼底的紅血絲依舊看出她這幾日的疲倦。
楚篤背後有楚慎盯著,前線戰事她並不擔心。
倒是從這半月的捷報來看,她也明白為何紅袖心中越來越愁。
楚篤他急於建功立業了。
秋日漸落,養在後院夏日不愛活動的兩隻雪狼此刻也大搖大擺在園中散步,許是因蘭溶月自小讓小無雙接觸兩隻雪狼,如今兩隻雪狼在小無雙面前宛若一隻大狗狗,任其揉捏。
園中時不時傳來咯咯的笑聲,聽著笑聲,眼底的疲憊也淡了兩分。
年少不知愁滋味,她希望小無雙年少時候,永無體會。
看著蘭溶月漸舒緩的容顏,紅袖輕呼出一口濁氣,「奴婢信他。」她似乎也被庭院中的笑聲感染了,心結舒緩,「娘娘,停掉央央南書房的課,可否有些不妥。」
央央身世孤楚,朝廷中人盡皆知。
蘭溶月收養央央,在朝中人看來無非是給小無雙培養一個強力的後盾,而這點蘭溶月和晏蒼嵐早已默認。
「蒼月國的軍隊眼看就要攻入粼城,南曜國皇權之下還有八大部落,一旦東陵國和燕國納入蒼月國的領土,南曜國八大部落定然會謀求一條生路,若你是樓浩然,如今你會怎麼做?」
紅袖沉思,良久,「根源......」根源便是蒼月國的皇權,只要統領蒼月國皇權的人有個萬一,天下局勢便會土崩瓦解,思慮清晰後,紅袖急忙道,「娘娘可要派人卻接應陛下。」
「無妨,夫君心中早有思量,你去休息兩日,明日換叮噹在書房伺候。」
「娘娘,奴婢不累。」叮噹心思太活潑了些,紅袖恐她留在書房會擾了蘭溶月的清淨。
「這是命令。」
見無法反駁,應道,「奴婢尊令。」
看著紅袖的模樣,蘭溶月嘴角泛起了一絲若有似無的笑意,她的心似乎越來越柔軟了,看著桌上堆積如山的奏疏,抬手揉了揉眉心,隨後拿起一本奏疏慢慢批閱起來,心底盼望著晏蒼嵐早些歸來。
從前她不是沒處理過事務,但與一國的政務相較,就輕鬆太多了。
一邊批閱奏疏一邊想著,朝中如今的體制還需再改革一番,不然遲早會猝死,難怪歷朝歷代,為帝者,長壽難。
距離京城三百里之外,一行三人,輕裝簡行,風塵僕僕,為首男子滿面風霜,依舊難掩尊貴俊美的容顏,鼻頭微癢,勒緊韁繩,打了個噴嚏,揉了揉鼻頭,眼底閃過轉瞬即逝的柔情。
此人正是晏蒼嵐。
「公子,天色已晚,今夜可要在前面驛站歇息。」緊隨其後的夜魑也停了下來,渾身上下都帶著幾分疲憊。
看著不遠處的驛站,想著在京城穩坐大局的人兒,歸家的心又迫切了幾分,「距離此地五十里開外還有一個驛站,我們再行五十里。」
「是。」
「傳令後面的人,將燕國消息匯總,儘快呈上來。」只要燕帝一日為駕崩,前線戰況就不會輕鬆。
「遵命。」
隨著『駕...』的一聲,昏暗的旁晚,一行三人送驛站前呼嘯而過。
與此同時,燕都。
阿籮的到來,打亂了燕旭受控的局面,對司清也愈發殷勤了起來。
應付完燕旭的熱情招待,阿籮終於見到了司清,看著院中的一切,阿籮原本擔著的心也微微鬆了一口氣,自柳嫣然出現以來,她突然覺得從前的犧牲都很傻。
為情,讓整個苗疆幾乎完全覆滅。
又為情,以自己親身女兒為棋子。
自遇到樓浩然之後的種種,似都是在作繭自縛。
從南曜一路到燕國,觀清了如今天下局勢。
大勢所趨,早已無力回天。
「清兒。」昏暗的光線下,寒風瑟瑟,看著坐在庭院中單弱的身影,阿籮的聲音有些發抖。
司清回頭看向來人,嘴角泛起一絲諷刺的笑。
「這可真是稀客啊,殿下派人告知我時,我還不相信,沒想到你真正的來了,怎麼他有了新歡就棄了舊愛?」城外時,阿籮便派人將消息告知給她,她便藉機將消息送到燕旭跟前。
又怎會猜不到燕旭接下來會如何安排。
自燕旭納鳳宜君為側妃以來,她爭過,鬧過,卻都抵不過利用和價值二字。
「清兒,我......」阿籮想要開口解釋,可張開口,卻發現一切都是事實,她無從辯駁,輕嘆一聲,「清兒,五殿下對你可好。」
「不缺吃穿,你說好不好?」
嘲諷的語氣,讓人難以猜測司清真正的心思。
阿籮一顆心狂跳,當初司清一心想嫁給晏蒼嵐,哪怕為人妾室,如今莫不是對燕旭動心了。
想到,阿籮心中便擔憂不已。
比起晏蒼嵐將所有的情與愛都給了蘭溶月一人,燕旭這種將所有都給了權勢的更可怕。
「你......」
略顯微弱的光芒下,看著阿籮眼底的擔憂,司清轉身避開了阿籮的目光,憐惜與疼愛是她小時候最渴求的。
如今遲來。
她卻不想要了。
「燕帝病重,我要皇后之位,若你覺得虧欠,便幫我。」
冷淡的聲音穿過阿籮的耳膜,阿籮泛起一抹慘烈的笑。
這個女兒,她終失去了。
猶豫再三,想開口問一句司清:你可恨我?
臨開口時,卻道,「我會幫你。」
「真的?」司清回頭,面帶懷疑。
阿籮輕輕點頭,「是,如今我還是南曜貴妃,明日我會親自求見燕帝,以如今天下局勢,只要燕帝還活著,他就不會不見。」
「靜候佳音。」
「清兒,出嫁時,你隨行帶了一名叫做青衣的男子,可否讓我見見。」
剛緩過來的空氣瞬間變得冰冷,司清緊皺眉頭,「你要見他?」阿籮的話讓司清對輕易不禁生出了幾分懷疑。
從小在那個環境下長大,她太清楚那些人的無孔不入了。
見司清情緒激烈,阿籮猶豫著道,「罷了,不見便不見吧。」
「他就住在隔壁的院落,你若相見,便去吧。」她倒要看看,這些天她信任的人,她親手救下的人,究竟是有人刻意的安排還是她真能用之人。
與此同時,隔壁院落內。
九兒一副打撒婆子的裝扮,真在和青衣說著阿籮的消息。
「小姐說過,此人性格極端,不好對付,你可要避一避。」
「避?」青衣合了合披風,輕輕搖頭,「我得迎上去,我這邊不用你,你去大廚房吧。」自被燕旭請到府上後,九兒便服下易容丹,化妝成一個打掃的婆子處處暗中照顧他,若非阿籮的到來,九兒還不會表明身份,他怕也難以察覺。
許是早年九兒甚少開口,如今化作一個話少的打掃婆子倒也沒什麼違和感。
「迎上去,你......」九兒隱約間也猜到了青衣的身份。
他是南曜國的人,當初被季家所救,很有可能與阿籮有仇。
可他隱藏得太好了,這段時間她沒有找到一絲一毫的證據。
「對,迎上去。」青衣語氣堅決。
「我去大廚房,若有意外,我會不惜一切帶你離開王府。」這段時間的相處,兩人幾乎沒有一句話,卻讓九兒看清了,昔日那個溫潤如玉的季爲生,背後的經歷讓人心疼。
盯著那張略顯蒼老又平凡無奇的容顏,雙眸晦暗中透著堅決,他知道,拒絕已無用,只能接受。
「好。」
九兒剛離開,阿籮帶人便進了隔壁院落。
書房內,燕旭第一時間得到了消息。
「殿下,我說那青衣定是樓浩然的人,先前殿下還不信,如今呢?樓浩然的這位紅顏在自己親生女兒的院子不過帶了一刻鐘,就立刻進了隔壁院子,這樣的人,殿下若要用,還請三思。」如今她已經得到亭晚手中的令牌,相助燕旭,又多了幾分籌碼。
性子也恢復了往日的自信。
這份自信落入燕旭眼中便成了嬌縱,低頭輕蹙眉頭,「事實為明,你現在便這般篤定是否早了些。」
雖察覺到了燕旭的不悅,但被燕旭這般質疑,鳳宜君心中也生出了不悅,想到如今她只不過是側妃,如今阿籮的身份對燕旭又極其重要,只得低聲應道,「是妾身逾越了。」
燕旭輕輕點頭,只覺時間難過。
一刻過去...兩刻過去...轉眼一個時辰過去,他才收到阿籮離開青衣院落的消息。
得知阿籮離開,燕旭顧不得鳳宜君眼底深處的嘲諷,第一時間就衝進了青衣所在的院落。
屋內,青煮茶,見燕旭進來,親自為燕旭倒上一杯,「殿下請坐。」他還以為燕旭會打斷他和阿籮,如今才來,倒是讓他有幾分刮目相看。
青衣不知,若非鳳宜君一直在書房堵這燕旭,燕旭恐早就來了。
「先生身體一直不好,叨擾了。」燕旭坐下,看著剛被青衣收起另一側的茶杯,眼中多了幾分望眼欲穿。
「貴妃一路奔波勞碌,讓青衣煮了些茶清神,殿下可要嘗一嘗。」
為掩藏尷尬,燕旭端起茶杯,小抿一口,苦澀瞬間遍布整個口腔,下意識緊蹙眉頭,「這茶可真......」苦。
「這是南曜一個不落的清神茶,苦澀了些,常飲也別具風味。」這是他僅存的童年味道,他知阿籮對他身份起疑,到也沒有試探他,只是讓他煮茶,就這麼靜坐了一個時辰。
先前他以為阿籮會親自詢問,時間漸久,他也明白了阿籮的用意。
沒什麼比燕旭和司清質疑他的身份,親自查探更好的辦法了。
不過阿籮這麼做也暴露了她在燕都能動用的人有限。
「貴妃娘娘居然喜歡這樣的味道?」為一杯難以入口的苦茶坐了一個時辰,讓他如何再信青衣。
況且青衣也不過是常年身著一身青衣,便叫青衣。
他連青衣的真實姓名也一無所知。
越想燕旭心中的疑慮越重,對青衣的懷疑越深。
「貴妃娘娘是否喜歡,我不知道,不過我身邊僅有這一味,或許貴妃娘娘只是客隨主便吧。」至苦之茶,不過是讓時刻警醒他之物,但時間久了,他也生出了幾分喜歡。明面上,他是司清的家臣,陪嫁來到燕國。
燕旭對他本就無半分信任。
如今燕旭留著他,也不過是用得上他而已。不過燕旭的用得上正是他所需的。
自燕帝下令封鎖燕都以來,宮中再無任何消息傳出,為此他甚至親自聯繫過風無邪,風無邪手中雖有人在宮中,但對於燕帝的消息知之甚少,且真假難辨。
「原來如此,貴妃娘娘今日同王妃說,明日便求見父皇,依先生看,此事可否能成。」燕旭心中對青衣的懷疑並未減輕,可一杯苦茶卻也讓他冷靜下來。
燕旭不是糾結青衣身份的時候,無論青衣效忠於誰,眼下最重要的是帝位。
「貴妃娘娘是王妃之母,陛下既已讓貴妃娘娘進城,王妃的母親便是殿下的母親,殿下和王妃和不與貴妃娘娘同行。」
燕旭心動,可如今宮中全是他父皇的心腹,他若進了宮,可否會一去不返。
「你讓我一同進宮?」燕旭神色驚訝。自被父皇下令禁足王府之日起,他不是沒想過辦法,可但凡從王府走出來的人,全都有去無回,青衣提議如此貿然,讓燕旭措手不及。
「光明正大自然是進不去的,但貴妃娘娘是南曜國貴客,它國貴客,陛下也要好好招待才是。」
「依先生之言,我該如何做?」
「殿下對陛下孝心可鑑,貴妃娘娘此行前來燕都,身邊的人不多,但都是貴妃可信之人,殿下不若和王妃去見見貴妃娘娘。」
......
與青衣的一番對話,燕旭腦海中『逼宮』二字更加清晰了。
見燕旭沉默,青衣慢慢品茶,不急不忙道,「殿下和側妃需要的令牌我已替殿下找回了,殿下在朝中頗具委婉,眼下太子節節被退,殿下在朝中的地位雖高,可殿下手中的兵權姓鳳,鳳家歷來祖訓只有『忠君』二字,殿下做不早些準備,待太子歸來時,恐晚矣。」青衣話語間只差沒講逼宮二字說出口了。
語落後,見燕旭從驚訝到堅定,青衣之言,道出他的心聲。
燕暉若歸,他便再無機會。
燕帝鎖宮,目的就是讓他無法知曉宮中的消息。
怕他造反,便以禁足為名,實則將他囚禁在王府。
一旦燕暉歸來,他會是什麼下場,連他自己都不敢想。
「此事恐貴妃娘娘不同意。」
「貴妃娘娘愛女心切,昔年貴妃娘娘虧欠王妃良多,如今有機會彌補,況且只有殿下坐上了那個位子,王妃才可高枕無憂。」
清透的聲音在夜晚如有魔力一般進入燕旭的心底,從開始的假裝驚訝道最後的神情堅定。
青衣的話語就像是藤蔓一般纏繞在燕旭的心頭。
「父皇病重,我心中甚是有心,若能求的貴妃娘娘帶我進去看父皇一眼,自是再好不過,今日叨擾,勞煩先生了,天色不早了,先生早些歇著。」
青衣知道,燕旭聽進了他的話。
燕暉身後有一心扶持的谷家,燕旭逼宮,要想成事,就得想辦法遏制住谷家。
沉思之際,青衣連九兒不知幾時靠近都為察覺,看清後心中警惕了幾分。
「風無邪可還在燕都。」自入住王府後,青衣便未曾聯繫過風無邪。
「在,可是出什麼事了。」
「若無意外,燕旭明日會逼宮,我想知道,風無邪可否有本事拖住谷家?」思慮再三,朝中沒有一個能拖住谷家的人選,最後唯一的人選便是風無邪。
「可。」
「當真?」青衣頗為意外,暗想,鬼門在燕都的勢力似乎比他想像中的更大。
「非常手段,自然是能的。」谷家戒備森嚴,風無邪幾經努力,但要想拖住谷家,風無邪手中的勢力就難以在燕都立足了。
這一局的博弈,無論勝敗,都是危局。
「燕旭明日逼宮,拖住谷家,燕旭能否坐上高位,成敗在此一舉。」
「我去辦。」九兒走了兩步,又回過頭,「你向燕旭獻計,明日燕旭勢必會讓你同行,你可想過要如何脫身。」
「我會活著的。」燕旭若成,他便能活。所以明日只許成功,不許失敗。
「好,我等你一同回去。」
青衣的心底如一片羽毛划過,嘴角泛起一絲極淡的笑容,「好。」聲音極小,若非九兒聽力初衷,估計會錯過這一個『好』字。
九兒離去後,青衣回顧過往,自得知阿籮要來燕國,他便阿籮納入計劃中。
一等再等,也算是終不負所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