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七年前（十四）

  沒有聽到回答，藍錦轉頭看著趙叔，看出他似乎隱瞞了什麼，藍錦問小厘。「小厘，你一直陪著少奶奶，你來說。」

  「少奶奶……少奶奶可能……可能，心情不太好。」小厘結結巴巴的說道。

  「心情不好。」沉磁的聲音重複念著這幾個字，藍錦目光落到秦若雪小臉上，真只是心情不好那麼簡單？不，不止如此，尤其，趙叔閃躲的目光說明有事情沒說。

  

  小厘望了趙叔一眼，生怕自己說錯話，見趙叔對自己點頭，心裡的擔憂稍稍地放鬆了些，這時，她又聽到少爺問。

  「她為什麼心情不好？」大手輕輕在她柔美的小臉上移動，藍錦的語氣很輕，輕的仿佛低語。

  藍錦沒有抬頭，感覺上好似問的是床上昏迷不醒的人兒。

  但小厘知道，少爺沒有看自己，問的卻是自己，她很想哭，她能不能回答，再不然裝暈可不可以，少爺這樣輕聲細語的樣子，很恐怖的說。

  正糾結著，只見少爺冷冷的目光掃過來，昭示著他在等著自己的回答，小厘嚇得差點跳起來。

  「可能……大概……或許是因為，孕吐的關係……才……心情不好吧。」斷斷續續的回答完，小厘一拍大腿，提高了些許音量說道：「對，就是孕吐的關係。」

  趙叔閉了閉眼睛，很想對小厘說，小厘啊，小厘，你以為少爺是少奶奶，那麼好糊弄，不對，少奶奶不是好糊弄，只是不想和你計較，才由著你。

  「出去。」淡淡的吐出兩個字，藍錦隨即又補上一句。「趙叔留下。」

  剛要邁步的趙叔聽到說自己留下，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

  小厘心思單純，少爺讓她出去她就出去，臨走前同情的看了趙叔一眼，走出房間，並且關上門。

  小丫頭同情他呢！趙叔在心裡苦笑，目光看著藍錦，見他漆黑的眸深不見底，渾身縈繞出一股絲絲縷縷的白氣，仿佛從北極的冰山上吹來的冷風，讓人周身發寒，不寒而慄。

  藍錦不說話，目光瞬也不瞬的看著秦柔雪。

  趙叔感覺氣氛壓抑，主動問道：「少爺還有什麼吩咐嗎？」

  「趙叔。」沒有看趙叔，藍錦語氣里風平浪靜。「藍家的傭人不需要聰明，但如果笨的連自己主子為什麼心情不好，都要靠不確定的猜測，這樣的人，藍家也需要。」

  言下之意，是要解僱小厘，趙叔臉色變了變，是自己不讓小厘說實話，如果因此害小厘被少爺解僱，失去工作，他就罪過了。

  想到這些，趙叔只好坦然承認。「小厘不笨，也不是不知道少奶奶因為什麼心情不好，是我不讓她說，少爺要懲罰，請懲罰我，看在小厘盡心照顧少奶奶的份上，請少爺給她一個機會。」

  「趙叔，我以為，你知道我在乎的是什麼。」藍錦終於抬起頭，看著趙叔。

  「對不起，少爺。」愧疚的低下頭，趙叔說道：「是我辜負了少爺的信任，沒有照顧好少奶奶和少奶奶肚子裡的小少爺，請少爺責罰。」

  藍錦冷淡的說：「我不想聽這些沒用的，語雪是怎麼暈倒的，你最好不要再想給我隱瞞。」

  「不敢。」趙叔恭謹的點頭。「吃過早飯不久，海綸夫人帶著洛小姐來到家裡，說是要和少奶奶談談，我問過少奶奶的意思，少奶奶同意見海綸夫人，之後她們三人在客廳里說話。我和其他傭人都被關在門外，直到海綸夫人叫我們進來，我們才看見少奶奶暈倒在地上，急忙請來家庭醫生，也通知了少爺。」

  不需要更多的訊息，藍錦已知道她是為什麼暈倒了，一定是母親和她說了什麼，帶著洛梅雨來，他大概也能猜到母親說了什麼？

  語雪是孤兒，洛梅雨是洛家千金，身份立見分曉，依照母親攀高踩低的習性，絕對會直接命令語雪離開他。

  「你出去吧。」半響後，藍錦出聲趕人，站起身脫下西裝外套，掀開被子一角，躺到秦柔雪身邊，長臂撈過她身子，為她輕的不像話的體重感到擔憂，想了想，叫住趙叔。「趙叔，馬上打電話給家庭醫生，讓他立刻來一趟。」

  「家庭醫生才剛走。」趙叔本能的回應。

  「叫他回來，立刻。」藍錦失去耐心的低吼，若不是怕驚擾了語雪，他可能要直接大吼了。

  「是，我就去打電話。」轉身快步走出房間，腳步有些凌亂，但趙叔心裡是高興的。

  少爺在乎少奶奶是好事，他本來還擔心少爺聽到洛梅雨來過，會立即出門去見洛梅雨，但他沒有，反而留下來陪少奶奶，這很好，真的很好。

  說不定，少爺已經放下洛梅雨了，趙叔樂觀的想著，腳步也輕快了起來。

  午後，秦柔雪醒來，水眸望著屋頂發呆，腦子裡還是有些恍惚。

  「少奶奶，你醒了，你終於醒了。」坐在床邊沙發上守著她的小厘，又驚又喜的咋呼。「少奶奶，你餓不餓，想吃什麼，水果還是點心，麵包還是牛奶，再不然吃雞翅鴨翅也可以，我馬上去廚房給你端來。」

  「我不餓。」一句話，成功停住了小厘的腳步。

  「少奶奶。」小厘看著秦柔雪，欲言又止。

  「有什麼說什麼才是小厘的個性，像這樣欲言又止，很不像你。」秦柔雪說道，掀開被子一角，朝小厘伸出手。「來，扶我一把。」

  「少奶奶，你可不能再一聲不響的暈倒了，你一暈倒，把我們大家都下壞了，少爺回來後，雖然沒有大發雷霆的罵人，但我看的出來，他很生氣，非常生氣。」小厘扶著秦柔雪坐起身，剛要拿枕頭給她墊在後背，卻被秦柔雪阻止了，小厘不解的看著她。「少奶奶。」

  「我是要去上廁所。」秦柔雪不自在的解釋。

  「我扶你去。」小厘拿起床下放著的棉拖鞋，給秦柔雪穿上，秦柔雪沒有拒絕，納悶地看著小厘。「藍錦回來過？」

  「是啊。」小厘點頭，如實回答。「少爺回來後很生氣，非常生氣，我從來沒見他那麼生氣過。」

  藍錦很生氣，非常生氣，可他為什麼生氣呢？秦柔雪在心中猜測著，難道是因為她對他母親不夠尊敬。

  想到那位趾高氣昂的海綸夫人，不免也想到了海綸夫人帶來的，那名叫梅雨的美貌女子，她記得，海綸夫人是叫那女子梅雨的。

  海綸夫人說，藍錦愛的是那名叫梅雨的女子，而且，梅雨肚子懷的是藍錦的孩子，那肚子一看就比她的大，真的是藍錦的孩子嗎？

  若真是的話，藍錦就是婚內出軌。

  強迫自己不要再往下想，一切等問了藍錦再說，秦柔雪問小厘。「藍錦呢？」

  「出去了。」小厘回答。

  「出去了。」秦柔雪一愣，蹙眉問：「你剛剛不是說他回來了嗎？」

  「是回來過，不過現在又出去了。」說道這個，小厘就有些不高興，少爺既然回來陪少奶奶了，幹嘛又不等少奶奶醒來再出去。

  出去了，是去看梅雨吧，深深地吸了口氣，秦柔雪說道：「小厘，我突然感覺有些我了，你去樓下幫我端杯牛奶上來，好嗎？」

  「好。」小厘應聲出了房間，秦柔雪壓下心裡翻滾，一步一步走近浴室。

  等她出來，房間多了一人，一個她意想不到，又十分名正言順的人。

  「睡醒了。」從沙發上站起身，藍錦走到秦柔雪面前，很自然的伸出雙手抱住她的因懷孕而明顯大了一圈的腰身，低頭嗅聞著來自她身上的幽香。

  「嗯。」秦柔雪嗯了一聲，他說的是睡醒了，而不是醒了，大概是不想提她暈倒的事情，偏頭看著他。「怎麼回來了？」

  「想回來就回來了。」他回答，摟著她朝門口走去，秦柔雪疑惑，正奇怪他要帶自己到哪兒去，他低沉的聲音在她耳邊問道：「午飯想吃什麼？」

  「我已經讓小厘去樓下給我端牛奶了。」秦柔雪回答，藍錦停下腳步，不贊同的皺起眉頭。「你中午就喝一杯牛奶，怎麼夠，孩子越來越大，你和他的身體都需要營養，語雪，你不吃東西，光靠打營養針遠遠不夠。」

  這是家庭醫生的原話。

  「我不是不吃東西，只是吃不下。」她說的是出不下，而不是吃了要吐，秦柔雪只是不想給藍錦添堵，懷孕的辛苦和難受，她自己一個人承擔就好。

  「吃不下，也要吃。」藍錦看著她，見她低垂著頭，伸手抬起她尖細的下巴。「語雪，為了你的身體，也為了肚子裡的孩子，你都要吃，吃不下也要吃，想吃什麼都可以，只要你說出來，趙叔一定會幫你買到。」

  只要他提到孩子，她就只有妥協的份兒，秦柔雪點了點頭，感覺自己被擁進一個溫暖又熟悉的懷抱，能讓她安心的懷抱，一股淡淡的香水味竄入鼻間，秦柔雪渾身一震。

  這個味道……這個味道分明是，暈倒前的記憶蜂擁而來，一個可怕的念頭撞入腦海，心一陣一陣的抽痛著，小厘說他回來過，又走了，原來……